第三章 他与她
  回到罗森认为安全的驻地,已经临近破晓。
  高楼被青苔覆盖,狂野生长的大树摧毁近一半的楼层,让它看起来摇摇欲坠。
  徒步登上半毁高楼最顶层,推开其中一个房间的门扉,罗森将少女放在陈旧的沙发上,走到窗边,用手指微微拉开窗帘,审视着外面的情况。
  漫长而诡异的黑夜迎来暂时的终结,白天的噩梦世界虽然同样危险,但比起夜晚魑魅魍魉的横行要平稳上不少,就像阳光驱散阴霾一样。
  “暂时我们安全了。”
  罗森看向状态并不是很好的少女问道。
  “需要我给你倒杯水吗?虽然可能没有什么用处,但应该能够让你的精神好受一点。”
  虽然在这个噩梦世界,他神奇的并不需要食物和水,而且大部分情况水源中都栖息着奇怪的生物,但罗森还是习惯使然的收集不少人类能够接受的食物和水,为了一星半点的可能性而以防万一。
  很明显,这份习惯现在派上了用场。
  少女没有拒绝,点了点头。
  罗森进入厨房,片刻之后用清洗干净的塑料杯子舀出一杯清水递给少女。
  后者接过水杯,小口小口的喝着。从脸色来看,汲取水分之后少女的精神确实有一定程度的恢复。
  很快,少女喝完水,沉默在狭小的房间内蔓延。
  但沉默不能解决问题,罗森有太多的信息想要了解,于是率先打开话匣子。
  “先来自我介绍一下,如何?”他自我介绍道:“罗森,一个被困在噩梦里的普通人,被迫兼职一下猎人。”
  “赤瞳。”
  少女人如其名,赤红色的瞳孔就像绚丽的红宝石。
  比起罗森可能让人听不懂的介绍,赤瞳的回应非常简短,甚至可以说简陋。
  望着少女手中一直握着的武士刀,回忆那流畅的战斗姿态,意识到对方可能背负着什么秘密的罗森没有再追问。
  “好吧,赤瞳小姐。”
  罗森说道。
  “言简意赅的说,我很想知道你是不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居民。如果是,其他人类在哪里?如果不是,那你又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呢?”
  这是罗森目前最想搞清楚的问题。
  因为自身就是穿越者的缘故,本着以己度人的原则,他并不敢打包票赤瞳就是这个世界土生土长的居民。
  凭他在噩梦世界待的几年来看,正常人类想要在这个令人恶心的世界活下去,真的很难。
  但他又期望着眼前少女就是本土人,这意味着也许赤瞳能够带领在噩梦中徘徊许久的他,重新加入人类的群体中。
  赤瞳愣了片刻,随后摇头说道。
  “我不明白你说的「世界」到底是指什么。我只是在房间保养武器的时候突然眼前一黑,再次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来到那片树林中,然后遇到那些蛇形的危险种。”
  尽管没有抱多少希望,可是听到少女如此说的时候,罗森还是止不住的心里一沉。
  他已经得到想要的答案,少女确实并非是噩梦世界的原住民。
  算了,不管怎么说,有能够交流的同伴,还是这样一位美丽的女孩总归是好事。
  迅速调整好心态,罗森呼出一口浊气,叹息的说道。
  “我为你的遭遇感到遗憾,很不幸,你我都从原本的世界脱离,迷失在最糟糕的噩梦之中。”
  “梦?”
  “幼神的噩梦。”
  罗森将他的任务名称重复一遍,至于具体的真相,他自己也说不明白。
  “这种事情可能吗?”
  赤瞳仿佛很难理解一样,皱着眉头。
  难理解归难理解,她还是能够听出来,这里已经并非是她所熟悉的那个帝国的版图。按照眼前的这位少年所言,自己似乎和他一样,被困在一个古怪的梦里了。
  将人类困在梦境?
  四十八件帝具中有这样的能力?
  情报的贫乏,让赤瞳根本没办法完整判断到底发生什么事情。
  但本能的,赤瞳就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浪费时间,她的同伴需要她的力量,革命军也需要她继续行动,来为帝国带来更加光明的未来。
  “罗森。”赤瞳问道:“你知道该怎么离开这里吗?”
  罗森看了赤瞳一眼,轻声说道。
  “给这个噩梦世界带来真正的破晓。”
  “什么意思?”
  “要是我能理解这句话的意思,早就离开此处了。这也是为什么我会用「迷失」这个词语来形容我们眼下的情况。”
  “不好解决啊……”
  听明白的赤瞳陷入沉思。
  罗森耸了耸肩,没有打扰赤瞳的思考,将注意力从少女精致的脸颊上移开,看向她手中拿着的武士刀。
  那是一柄非常绚丽的武器。
  并不是指它的外观,之前看的时候罗森还以为是刀柄花纹带来的绚丽感,但此刻近距离观看,这把武士刀整体就给人这样的感觉。
  ——能够让人深刻理解到「死」的美丽。
  忽然,罗森就像想到什么似的,视线在少女手中的武器和她的脸上徘徊,同时脑海中回荡起少女关于「帝国」的话语,以及她的名字。
  记忆在苏醒,意识慢慢深入往昔的幻影当中。
  “我的脸有问题吗?”
  赤瞳也感觉到罗森毫不掩饰的目光。
  那不是和性有关的侵略性视线,而是像看到老朋友般的怀念。
  这反而让赤瞳感到很奇怪,她自觉记忆中从来没有见过眼前独特的黑发少年。
  审视许久后,罗森嘴角抽搐的问道。
  “方便的话,可以问一下你手中那把武器的名字吗?”
  “……村雨。”
  考虑到眼下情况也许会需要两人同心合力,赤瞳没有拒绝罗森的小小问题。
  但身为杀手的警惕还在,她只是说了武器的名字,并没有特别提示这把武士刀由初代皇帝召集世界最杰出工匠,以奥利哈刚锻造的帝国仅有的四十八件帝具之一。
  可对于罗森来说,单单「村雨」这个名字就足够了。
  ——「一击必杀」村雨。
  噩梦世界的数年时光虽然让罗森的精神出现或多或少的问题,但却没有影响他的记忆,线索全部联系起来后,他立刻就明白赤瞳是未穿越前那个以虐妹出名的漫画,《斩,赤红之瞳》中最不像主角的主角。
  已经知道眼前少女到底来自何方,然而这份真相甚至让罗森怀疑世界的合理性。
  可是,他又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好像本应该存在于漫画的人物突然出现在面前,并不是什么值得感叹的事情。
  连穿越后绑定系统沦陷于噩梦世界这种奇迹都已经发生,再多一个漫画角色来到自己面前,又有什么好惊讶的呢?
  环境会决定人们对异常事件的接受能力,罗森此刻的接受能力毫无疑问是最顶尖的。
  “赤瞳小姐,从你拿到「一击必杀」村雨来看,你应该已经加入「夜袭」了吧?”
  “……你知道我的事情?”
  赤瞳的表情瞬间充满清晰可见的警惕。
  生活在暗处的杀手最重要的就是保证秘密,当活在阴影当中的人暴露在阳光下之时,那往往就是毙命的时刻。
  不仅如此,眼前少年竟然能够一口叫出她的出身。
  这种程度的秘密,甚至连她此刻所在的革命军高层都没有几个知道。
  他是帝国高官的子嗣?还是曾经与暗杀部队有关的人?
  赤瞳脑内思绪流转,右手已经不动声色的放在村雨的刀柄上。只要罗森有什么异动,她就会直接拔刀相向。
  “放心,我和你现在脑海中想的任何势力都没有关系,只是机缘巧合下多知道一些你的秘密罢了。”
  罗森看出赤瞳的戒备,同时也为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但开弓没有回头箭,他只能尽量用语言来弥补,消除赤瞳的戒备。
  “谁都有不能说的秘密,区别只是秘密的有害和无害。不管如何,我们如今都被困在这个噩梦的世界当中,与其刨根问底,我们联手共渡难关才是上上之策。我已经用行动证明我想要帮助赤瞳小姐你的期望,也希望赤瞳小姐能够让我保留一些个人隐私,以及给我一些基于同伴立场的信任——不需要太多,一点即可。”
  闻言,赤瞳脸上的警惕慢慢褪色。
  她是帝国通缉的重要犯人,如果眼前少年是帝国的人,那么刚才就不会出手帮助自己。
  她脖颈上的头颅,可是值不少钱呢!
  “……抱歉。”
  赤瞳收回扶住村雨的手,警惕之色渐轻。
  罗森温和一笑。
  “很高兴我们达成共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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