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有南风旧相识(二)
  荷花醒来的时候天已大亮,发现自己身上竟还盖着邵国华的上衣,那股强烈诱人的男人香气,透过挺直秀美的小鼻子,浸润着她曼妙轻盈的娇躯,在心湖里泛起一阵阵涟漪,让她不由地想起梦中男耕女织,恩恩爱爱的事。顿时,她那张楚楚可人的脸,羞红的像是擦了胭脂一样。
  “你……你怎么不叫醒我呢?”
  她不敢正视邵国华的眼睛,低眉垂目地将上衣还给他,轻轻柔柔地说:
  “昨晚谢谢你啦。”
  “没事,我刚才跟班长说了,”
  邵国华接过衣服,声音带着一股吸引人的磁性:
  “待会下班后我送你去诊所看看,算是工伤,不用自己掏钱。”
  “算啦,我不是那么娇气的人,只伤了一点点皮肉,用不着那么麻烦。”
  荷花还要赶回家给丈夫孩子弄饭,家里的猪和鸡也要喂。现在正是农忙双抢季节,地里的那些活还没做完。下了班她必须尽快赶回家,她每天的生活就像是在打仗一样。
  她偷瞄了邵国华一眼,从那双明亮清澈的大眼中,感受到一种关切和怜悯的情愫,这种被人疼爱的感觉让她全身暖洋洋的。
  “去吧,别看是小伤,大热天里很容易发炎。”邵国华劝道:
  “要是发炎就很麻烦,最好能到诊所去消消毒,再抹点消炎药。就一会儿功夫,耽搁不了什么事。”
  “唉,还是算了。我家地里的活还没做完,万一要是变天,这上半年的收成就全没啦。”
  想起地里的活,荷花就有些心烦意乱。别人家的秧都已经插进田里,可她家的谷子还没割完,全家人还指望着这十亩田地过日子呢。
  “你家男人呢?他就不帮你一下?”
  邵国华一直想问这个问题,看见荷花一双沧桑的手,他就更想知道那是怎样的一个男人,怎么会让自己的妻子如此受累。
  “他……他……”
  荷花有些迟疑,心底里是不想让邵国华知道她家处境,可一时间又找不出言词来搪塞,只能带着一丝苦笑窘迫地望着国华。可当她的眼睛碰上男人殷切而热烈的眼神时,一阵火花迸溅而出,整个身子就仿佛是被电击了一样,那种酸酸麻麻的舒适,让她觉得眼前这个男人是可以信赖的,也是值得依靠的。
  被火热融化的荷花想让国华知道自己的苦,她情不自禁地倾诉:
  “他瘫在床上有好几年,除了头能动,全身都动不了。我们家在村里又没兄弟姊妹,最亲的亲戚都出了五服。公婆死的早,孩子又小,家里家外的只能指望我。要是不早点赶回去,孩子他爸和孩子连饭都没得吃。”
  “唉……你的命还真是苦。”
  邵国华轻轻叹息一声,在农村家里缺了壮劳力就像房屋缺了横樑一样。他很清楚让一个女人来独自支撑一个家,那种日子会有多么艰辛。这些年生活的重担没把她瘦弱的双肩压垮,足可见这女人的坚韧。
  以前邵国华在外打工,他的妻子也是跟荷花一样,带着孩子独自支撑着他们的小家。虽说国华常回去搭把手,但细心的他还是看得出妻子的累。他内心里一直愧疚的很,总认为妻子的离去是因为累造成的。
  “去吧,下班后在厂门口等我。”
  邵国华不容置疑地对荷花说:
  “家里的农活不要担心,我今天就去帮你收拾好。”说完也不等她的答复,径直开着叉车去拖货。
  荷花的下班时间要比国华早半个小时,她在澡堂里匆匆冲了个凉,便在厂门口徘徊。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她:走吧,走吧。可那脚却像是挂了千斤磨盘,怎么也迈不开步子。她想国华来,却又不希望他来,那种患得患失的心情,使得她的心尖上像是有千万只蚂蚁在挠她。
  邵国华一下班就飞跑到澡堂里洗了个澡,骑着那辆从家里开来的摩托车,快速朝厂门口驶去。远远看见荷花在路边踌躇不定,他心中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了地,因为国华很担心这位坚强的女人不需要他的怜悯。两人先在诊所上了点药,然后在荷花的指点下朝她家里开去。
  七月的夏天既使是在早晨也酷热难当,湛蓝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耀眼的太阳如同巨大的火龙吐着滚滚热浪,将公路两边的大樟树熏得无精打彩。
  荷花的心情丝毫没有受到炎热的影响,她紧张地抓着摩托车的后架,使自己的身体尽量朝后仰,因为她害怕和眼前这个粗犷却又不失俊雅的男人,有过多的身体接触。但那充满雄性的气味,随着呼呼的风一个劲地往鼻孔里钻。
  异性的风彩如同磁铁一样,吸引着荷花的本能,让她心烦意乱、面红耳赤。她想躲避,可又觉得这气味真好闻,让人舍不得离开。她偷偷地深吸一口长气,深深陶醉在甜蜜的情yu中,可瞬间又在心中暗恨起自己来。
  回到家后,她红着脸给丈夫简单介绍完国华,便跟兔子一样躲到厨房里去弄早饭。
  邵国华第一眼看见萧传贵,就断定他是位老实本份的人。沉重的心事和长期的病痛,已经击垮这个男人的生存意志。
  两个陌生男人的见面,并没有那种常见的尴尬。相反他们很谈的来,像是很早以前就熟知的兄弟。
  由于萧传贵比国华要大上十岁,邵国华也跟着荷花一样叫哥。他很诚恳地对传贵说:
  “我不知道哥哥家处境这样艰难,以后哥哥也别把我当外人,有什么活就尽管使唤我,有什么难处只管开口。”
  萧传贵叹了口气,自怨自艾地说:
  “都怪我没用,上个屋顶都站不住脚,却把荷花拖累了。这些年她风里来雨里去,没过上一天好日子。”
  “这都是命,”
  国华抹了抹眼眶,眼睛有些发红,有些发涩,轻声细语地劝慰:
  “哥,你不要埋怨自己,这是你和荷花的命,但这命不可能总这样背时,有歹的时候就有好的时候,以后的日子肯定会好起来。”
  “唉……我是好不了啦,这辈子注定是离不开床,只指望荷花能过上好日子,她还年轻,不能跟着我苦一辈子。”
  “会好的,哥你只要把心放宽,就一定能好的快。”
  邵国华也不知是从哪来的自信,非常肯定地说:
  “我这个做弟弟的一定会帮你好起来!”
  萧传贵对国华的印象很好,觉得眼前这个男人和以前的自己很相似,看见他那雄健的肌肉和高大威武的身躯,就像看见了自己以前的影子,他侧着头盯着国华的眼睛说:
  “兄弟,以后你多帮帮荷花,哥哥就不说谢了,你把这就当成是自己的家吧。”
  “行,我不会拿自己当外人,有什么重活、累活就交给我来。”邵国华并没有听出传贵的言外之音。
  吃完早饭,荷花吩咐儿子小宝照看传贵,自己和国华两人拿着镰刀、绳索和扁担,提着一壶凉茶下田。田里的活必须赶在变天之前尽早干完,否则不但要错过下季稻的插种时节,现有已经成熟的稻谷也会烂在田里。
  别看邵国华现在是个叉车司机,在庄稼地里他也不逊色任何人,这点农活难不住他。到了晌午时份,田里的谷子就基本上被割完。
  荷花在田埂上捆着稻谷,时不时偷偷朝国华那张望,瞧着那飞舞的镰刀,她的心就跟着刀尖颤动。看见那镰刀停了下来,她忙倒出一大碗凉茶跑过去递给他,吴浓软语地说:
  “国华,歇歇吧。”
  邵国华接过碗“咕嘟、咕嘟”一口气喝了下去,荷花从自己脖子上解下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脸上的汗。那毛巾带着荷花的体香,让年青的他心里一阵躁动。
  “嗯,你也歇歇吧。”
  两人走到田埂边的桑树下并排坐下,邵国华望着已经割完谷的田对荷花说:
  “这地方的人我不熟,你下午要去请个机器把田犁了,明天就可以抛秧。”
  “叫机子犁田,一亩要好几十块,”荷花悠悠地说:
  “机子只有村医萧传奇家有,孩子他爸的药钱还没给清,再去赊恐怕他不会答应。昨晚你一宿没睡,下午你就歇着,我到村里去借头牛来。”
  “叫你请就去请吧,这钱我先垫着。用牛犁田又劳力又费时,田犁的不均不说,还欠人家一份情。再说,这天说变就变,错过时节二季稻的收成也会减少。”
  “嗯。”荷花的声音很小:
  “谢谢你。”
  “谢什么呀,”邵国华大大咧咧地说:
  “我和传贵哥很投机,以后不管有什么难处尽管开口跟我说。”
  他从上衣摸出一根烟,四处找着火。荷花眼尖,从地上拾起掉落的打火机给国华点上。
  “传贵哥身体不好,”邵国华吸了一口烟,吐出两个烟圈后说:
  “以后你就把我当成你男人来使唤。”
  荷花的脸刷的一下变得彤红彤红,双腮上是点点桃花蕴藉着盈盈风流。
  国华望着默不作声,一幅羞人答答的荷花,突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连忙解释:
  “荷花妹子,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国华,我们把谷子挑走吧。”荷花打断他结结巴巴的解释,羞红着脸站起身来。
  “好,好……”
  邵国华红着脸轻声应着,心情忐忑地跟在荷花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