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侍卫把裸身的裴经武的左胳膊抬起,其靠近腋下的胳膊处,一株五叶兰花刺青格外醒目。
  第015章 是什么鬼
  陆清清看到兰花刺青,再看宋言致对此的反应,大概猜出这东西大概是跟宋言致所查得兰花教有什么干系。陆清清快速扫视现场的众人,然后看向宋言致。
  “口涎,腋下发青,中八指桃最明显的症状。”宋言致停顿了下,然后看向陆清清,“这兰花刺青是?”
  陆清清立刻配合宋言致道:“怕是因他亡母的缘故,其母最爱兰。”
  宋言致若有所悟地点了点头。
  “那八指桃是什么?”陆清清问。
  邓修竹插话解释:“一种长在南疆的奇毒,树只分叉八根,结的果子和桃子很像,但果肉有剧毒。传到我们这里的八指桃都是晒干的果肉,同样大小的一块干的比新鲜的毒十倍,可令人顷刻间毙命。”
  宋言致对陆清清点头,附和了邓修竹之言。
  “最近京内有人自尽时用了这种毒,而今在长乐县这种小地方出现,倒是新鲜。”
  “或许是长乐县已经跟你不是你说的小地方了,京城盛行什么,这里也不差,连用毒也是。”陆清清调薪地看向宋言致,作为长乐县的父母官,辖下的长乐县就跟她养大的孩子似得,她就是不喜欢听有人说它是‘小地方’。
  闹不懂陆清清为何连□□这种事也要跟京城比,宋言致干脆不言了。
  陆清清挥挥手,把屋内的闲杂人等都打发了,只留下邓修竹、宋言致以及宋言致带来的亲信。
  “兰花教?”陆清清问。
  宋言致“嗯”了一声,反应平淡,显然他已经猜到陆清清意料到这方面了。
  “想不到裴经武竟然和兰花教有干系,之前你说兰花教的余孽还在,而且有人就潜伏在衙门,我还想有些不信,这下可是打脸了。”陆清清看着胳膊上的兰花刺青,惯例留意细节,“那这五片叶子,会不会有什么寓意。”
  宋言致刮目看陆清清,似有赞叹她聪慧之意,对其简单解释道:“九为最高。”
  “那五也不错了。按照朝廷的官员等级划分,他在兰花教的位置可高多了。”陆清清蹲在地上,表情有些悲凉地看着裴经武的死状,话里的内容倒像是开玩笑一般,一如裴经武活着的时候,他们之间也会这样言语讥讽挤兑对方。并非是瞧不上彼此,恰恰相反,正是因为彼此太熟了,才会这么说话。
  “节哀。”宋言致垂眸看着陆清清,“其刘三得李四的动机可有眉目?”
  陆清清摇了摇头,眼睛还在裴经武身上,“半点都不知道,要是知道的话,刚刚也不会那么逼问他,或许他就不会自杀了。”
  “可能和你有关。”宋言致判断道。
  陆清清愣,抬首和宋言致对视,恍然想想也确实如此。他服毒之前说过要在自己面前留点脸面的话。可到底是在哪方面和她相关,陆清清根本摸不着头脑。一向聪明的她,这会儿竟有些茫然无措。
  “你可以试着从女人身上查起。”宋言致说完此话,就带着人告辞离开,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忽然顿住脚,转头欲对陆清清道谢,但话到嘴边就变了,“兰花教的事,刚才你能及时保密,做得很好。”
  陆清清含泪看一眼宋言致,就垂下眸子懒得再理他。
  宋言致盯着陆清清的额头两眼,转身带着一阵凉风去了。
  邓修竹一直在旁观察,观察到人不见了踪影,才回了神,凑到陆清清跟前,也便是蹲在了裴经武尸体身边,“这个宋御史有点意思啊,你给我讲讲。”
  “讲什么?是个少言不知道心里想什么满嘴巴秘密态度高傲的混蛋。”陆清清生气道。
  邓修竹边听边拨弄手指,笑叹:“不错啊,你已经很了解他了。”
  陆清清瞪他一眼。
  邓修竹看了眼地上裴经武的尸体,马上敛住脸上的笑,“罪有应得,你意思意思就行了,不用太伤心。”
  “你滚!”陆清清斥他。
  邓修竹耸了耸肩,起身扯了扯衣襟,又看一眼陆清清,“人性如此,坏人就是坏人,你非要想人家好的一面,那你可真就伤心不过来了。得了,我也尽力劝你了,你随意,我告辞,回家又要喂鸡喂兔子的,我可真是善良啊!”
  邓修竹后仰着头,边背着手走,边自我陶醉地感慨。
  陆清清一个人坐在地上很久,最终被进屋的夏绿搀扶起来才算罢了。
  夏绿看了眼地上的尸体,有些怕,忙叫人盖上布。
  “姑娘,这也是避免不了的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再说是他自己选择自尽,又非姑娘要杀他。”夏绿劝慰道。
  陆清清红着眼看夏绿,“你以为我这么长时间都在为他的死伤感?”
  夏绿愣了,“不是么?”
  “平常总见面,好生生活着的人,突然死了,说不伤心是假话,我的心正经可是肉做的。但事实也确实如你所言,他杀了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之所以在这里坐这么长时间,是在反思。”
  “反思什么?”夏绿追问。
  “反思我自己为什么这长时间都没看出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陆清清咬牙,斜眸瞪尸体一眼,便大迈步头也不回地走了。
  夏绿愣了愣,赶忙追出去。
  陆清清没有回房,而是直接去了裴经武的房间,命人全面搜查,陆清清就坐在门口,下令但凡有可疑物品一律过目给她看。
  结果搜查一圈,没搜到半点奇怪的东西。最后有人从床下找到了一个铜盆,铜盆里还有些没燃尽的东西,但已经烧得黑了看不太清。婴孩拳头大的东西,黑乌乌的。陆清清让人拿去水里洗一洗再拿来,仍旧是看不太出来。陆清清就用剪刀将其剪开,总算从一团黑乌乌里面找到一块有颜色的东西。细看该是块青色的布,上面还有线,应该是绣的花,但多数线被火烧断了。里面还有一点点没有彻底燃尽的碎末,看起来应该是香料。显然这块婴孩拳头大的东西是香包。
  陆清清仔细回忆从前,转即问夏绿等人:“你们可曾见过裴县丞带过香包?”
  夏绿和冬白等人也都仔细回想了下,皆摇头表示没有印象。
  “会不会是哪个女子所送?”夏绿叹道,“一般香包都是女人送给男人的定情信物。”
  陆清清刚刚也想到了这点,思及此处时,陆清清脑子里忽然回荡起宋言致之前对自己说的那句‘可能和你有关’的话。如果说这就是裴经武杀人的缘由,陆清清完全无法理解。或许裴经武喜欢自己,这样的推理也可以解释裴经武之前面对自己的逼问,选择‘留点面子’去自尽的状况。但如果说刘三得和李四所知道的秘密,就是指裴经武在外有女人,裴经武仅仅是为了和自己隐瞒就去杀人,未免也太蠢了些。裴经武并未娶妻,他就算有了女人,也不是大奸大恶之事,即便事情败露,也不至于为这点原因就害了两条人命,这其中一定有更深层的原因。
  陆清清转而想到他身上的兰花刺青,也或许跟兰花教有干系。
  “裴县丞平常都喜欢在什么地方?”陆清清问那几个伺候裴经武的小厮。
  小厮们皆摇头,“平常不怎么叫我们伺候,外出的时候都是自己一个人去。”
  “陆家茶楼,有几次上街的时候,都碰见裴县丞去了那里。”有个小厮忽然想起来道。
  陆清清二话不说,立刻骑马带着人,把陆家茶楼围起来,叫人从里到外仔仔细细搜。这茶楼是她自己的产业,所以陆清清也不怕打扰谁,随便折腾。
  茶楼掌柜忙来迎陆清清,问清楚原因后,立刻回禀道:“天字二号房,裴县丞每次来都喜欢在那里喝茶。”
  “多久来一次?可有人来见过他?”陆清清追问。
  掌柜摇头,“就他一个人,从没见别人进去过。次数不一定,有时候一个月来十次八次也有,有时候就一两次。说是县衙忙的时候就没空来,有空就过来喝喝茶静心。”
  陆清清到了天字二号楼,环顾屋子一圈,不过是茶楼雅间的普通布置,没什么特别,也排除了暗格之类的存在。推开窗,窗下是长乐县的主街。打从她接受长乐县后,这昌乐县就车马繁荣,白天的时候主街上最热闹。若说能在这种地方喝茶静心,可需要些定力了。
  陆清清随即看向街对面,因夜里黑,看不太清。
  “对面是什么来着?”陆清清一时想不起来。
  掌柜的忙道:“是慕家老宅。”
  “慕家老宅,闹鬼的那个宅子?”陆清清惊讶问。
  掌柜点头,“那宅子大,正门在两条街外,看起来挺远,但后院的西北处确实在此。”
  陆清清自然要转路带人到了宋言致的住处。敲了门后,老半天才有人应,开门的人提个灯笼,从下映照着嘴角到耳根的拿道疤,又把大家吓着了。
  今天的高奇脾气明显比以前更差,所以眼神看起来很凶恶,整个人跟恶鬼一般瞪着众人。
  “这大半夜的,干什么?”
  陆清清从衙差的后头走了过来,对高奇道:“搜府。”
  “不行。”
  “没听清,过来说话。”
  高奇走过来,忽然就有人从身后用刀抵住了高奇的脖子。
  “陆县令,你好样的。”高奇咬牙道。
  “事出紧急不能耽搁,抱歉了。”
  陆清清带人直奔后院的西南隅,在一棵靠墙的一人抱的老槐树干上找到了一处树洞,洞的外表是用树皮掩盖,打开后,里面的洞四四方方,还有个巴掌的锦盒。陆清清让随从退后,欲自己打开了盒子,忽然被人叫住了。抬头见是宋言致带着人过来了。
  宋言致衣衫还没穿整齐,内穿雪白缎料的亵衣,外面披了件青衫,胸膛的线条若隐若现。陆清清这才发现,宋言致这身材似乎也练过,竟然十分精壮。
  宋言致令高奇将锦盒取走,命令陆清清:“跟我回房。”
  “为什么要跟你回房,不去!”陆清清觉得他这话说得有点暧昧,本是想纠正,但大概是她浑身上下本能抗拒宋言致的缘故,所以拒绝之言脱口而出,而且还特意加了重音。
  宋言致已然回身要走,听到这话转头,眼底里狠戾十足,“今天你若不跟我走,在场的所有人都得死。”
  第016章 发现什么
  “你当你是谁,拿个令牌就可以为所欲为,草菅这么多人命?”陆清清还是给宋言致留了点面子,她是上前一步小声对他说的话。但她的表情里无一不透着对宋言致的不满,便是在夜色之下,一众人等也都瞧得清楚。
  自陆清清来长乐县以来,大家从没见过她有这样生气的时候。
  宋言致好似没听到陆清清的话,径直去了,掠出一阵凉风扫荡着还在原地停留的陆清清。
  高奇面色不善地走到陆清清跟前,伸手示意,“陆大姑娘,请吧。”
  陆清清犹豫了下,随即跟了上去。
  孙长远一直跟在宋言致的身后,但不时地回头往陆清清这边看,走着走着,他看了眼前面的宋言致,放慢脚步到陆清清身边。
  “陆姑娘若不想后悔,一会儿千万别冲动,能忍就忍,切记!”孙长远快速说完,就倒腾着脚快步回到了宋言致身边。
  至正堂,宋言致没用任何人伺候,亲自推门进屋去了。他推门的声音很大,听起来像是生气了。陆清清思量着孙长远刚刚的话,随即也跟着进去。高奇则带拿锦盒去了别处。
  “你以为我搬到慕家老宅的目的为何?”宋言致斜眸。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你现在知道了,兰花教的人也知道了。”宋言致冷笑一声,眼底若深潭一般。
  陆清清见宋言致拿架子不回应自己,心里更加团着一股气。谁没脾气,她做生意这么多年,就没见过宋言致这么难相处的人,便用包子打狗,狗好歹还会摇两下尾巴。这个宋言致,收了她的东西,喝了她的茶,用了她的冰,回头还要让她吃眼色。
  “你早知道树洞里有东西你不告诉我,我自己查查到这了,比能怪我?”陆清清反问。
  “你长了手,不会敲门?”宋言致见陆清清发火,不怒反笑。但这笑就像是冰冷湖水上结的一层薄冰,让人能深刻地感觉到行差踏错的下一步必然是令人窒息的冰冷深渊。
  “我的手是用来挣钱的,不会敲门!”陆清清任性还一嘴,扭了头。她能怎么说?她知道宋言致一定不会让她随便进府搜查,所以情急之下才会用那招。裴经武的死因她一定要查明白,至少要给裴老管家一个交代。
  宋言致默然看陆清清。陆清清又瞅他一眼,继续偏头不吭声。
  “盒子打开了。”高奇来回禀,将锦盒呈送上来。
  陆清清跟着看了过去,只见锦盒里有一张纸,叠成拇指大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