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桥中央
  一位小鬼拉着一个女人从桥那边走来,那个女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我不去阳间,不要带我去阳间,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我不能离开我的男人,我不能离开我的家。”
  尽管老农没有心肝肺,没有了骨架子,没有了血液,没有了脑浆,可那从阳间带来的头骨,依然能够有一丝丝对阳间的影响,老农依然记着阳间有一朵美丽的茉莉花,尽管其他什么也记不得了。
  “阳间有美丽的茉莉花,香气四溢,特别特别好看,阳间才是最好的地方。”老农冲着那个女人喊。
  “不,我要呆在阴间,我不愿意去阳间为人。”那个女人拼命地撕拉着,不肯过桥。
  老农突然笑起来,拉他的小鬼问老农:“老头子,你笑什么?”
  老农说:“我笑我不愿意来到阴间,我想呆在阳间,却被你们拉着去阴间,而那个女人不肯去阳间,却被你们拉着去阳间。阴间有什么好留恋的,让那个女人那么留恋。我笑这个可能就叫阴差阳错,在阳间,人人都说阴间差,条件不好,阴森森,可怕;可在阴间的人,却说阳间错,去阳间就是一种错误,呆在阴间才是正确的。”
  拉他的小鬼说:“老头子,你说的这个阴差阳错,也许是对的。我长长穿梭在阴阳间,的确如此,阳间的人死了,都不愿意来阴间,非要我们这些小鬼去拉,这阴间的人也一样,让他们去阳间,他们哭哭啼啼,都不愿意去。哎,这些人,我都不知道咋想的,害的我们这些小鬼好累好累!”
  另一个小鬼拉着一个中年人,从桥头上走来,那个人大声呼喊着:“我不愿意去阳间,我要在这个阴间,我还有大片的庄园,我还有三个娇媚如花的姨太太,我还有大量的钱,我这样去了不甘心呀……”
  老农被一个小鬼拉着,另一个小鬼推着,慢慢走到了弯弯桥的中间,桥下破浪翻滚,不时有从阳间来的人的肠肠肚肚,还有心肝肺落到了洪水中,身后的桥头到处都是撕心裂肺的喊声,鲜血不时地流到洪水中。身后是撕心裂肺的痛苦声,眼前是撕心裂肺的呼喊声。老农低头看桥,桥弯弯如一张弓,薄薄如一张纸。
  “我不去阳间,求求你,我愿意把我的所有家产都给你了,只求能够在阴间好好生活。”小鬼拉着那个中年人到了老农的身边。老农转过身对那个中年人说:“阳间好,你不要痛苦,阴间不好……”还没有等老农把话说完,那个中年人跑过来,抓住老农的皮狠狠地抽打了起来,骑着马的,骑着驴的,担着担子的,独自走的,被小鬼拉着的,来来往往的人停下了脚步,驻足看着,拉他和中年人的小鬼笑嘻嘻地相互打着招呼,站在一边,看着他们两个扭打在一起。老农感觉那个人身上光滑细腻,他举起的拳头打在那个人身上好像打在水上一样,没有了力道。
  “你说为什么阴间是差的阳间是好的!”中年人抓着老农的皮狠狠地问道。
  “我没有了心肝肺,没有了脑髓,也记不起了,就只记得阳间有美丽的茉莉花。茉莉花,你见过吗?”老农语气平静地问。
  “没有见过,什么是茉莉花?”中年人问。
  “没有见过,什么是茉莉花?”桥上担胆子的、骑驴的、骑马的,还有那独自走的,被小鬼拉着的,异口同声问。
  看起来他们都在阴间生活惯了,不知道阳间的事。可惜我只记得那朵茉莉花,如果我的心肝肺还在,如果我的脑浆脑髓还在,如果我的骨头还在,我就能够记起好多好多阳间的事,那样我一定把这些事告诉这些阴间的人。老农想着想着,却忘记了回答。“什么是茉莉花,快讲呀!”那个人中年人紧紧地捏着老农的脖子。
  老农说:“茉莉花,直立或攀援灌木,高达3m。小枝圆柱形或稍压扁状,有时中空、疏被柔毛。叶对生,单叶;叶柄长2-6mm,被短柔毛,具关节。叶片纸质,圆形、卵状椭圆形或倒卵形,长4-12.5cm,宽2-7.5cm,两端圆或钝,基部有时微心形,除下面脉腋间常具簇毛外,其余无毛。聚伞花序顶生,通常有花3朵,有时单花或多达5朵;花序梗长1-4.5cm,被短柔毛,苞片微小,锥形;花梗长0.3-2cm;花极芳香;花萼无毛或疏被短柔毛,裂片线形;花冠白色,花冠管长0.7-1.5cm,裂片长圆形至近圆形。果球形,径约1cm,呈紫黑色。花期5-8月,果期7-9月……”
  “你说了些啥子,我们听不懂,阳间咋那么复杂呀!什么长呀短呀,什么线形、球形、圆形,阳间太复杂了,还是阴间好。”
  “是呀,多么啰嗦啊!讲的我头都大了,阳间太复杂了……”
  桥头上的人们议论纷纷,二十多个小鬼静静地听着,他们尽管穿行在阴阳之间,可职责所在,每次除了拉人到阴间,就是送人到阳间,从来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欣赏阳间的风景,什么是茉莉花,他们不知道。
  “官差,你常常穿行在阳间,你见过茉莉花吗?”一个骑马的问拉老农的小鬼,小鬼摇摇头。
  “各位官差,你们都见过茉莉花吗?”骑马的人看着桥上了的二十多个小鬼问。
  小鬼们拿着绳子,统统摇头,他们匆匆而过,什么茉莉花,他们没有见过。
  “骗子,你简直就是从阳间来的骗子。”中年人举起拳头,狠狠地揍着老农,桥上的人统统扔着一种黏糊糊的东西打着老农。
  “走吧,老头子,不要说谎话骗人了。”拉他的小鬼拉着绳子,催着老农。
  “等一等,我给你们唱一唱茉莉花。”老农为了证实茉莉花的存在,想起了一首歌,他唱了起来:
  茉莉天姿如丽人
  肌理细腻骨肉匀
  众叶薿薿开绿云
  小蕊大花气淑贞
  素馨于时亦呈新
  蓄香便未甘后尘
  环佩青衣盈盈素靥
  临风无限清幽
  出尘标格和月最温柔
  堪爱芳怀淡雅
  纵离别未肯衔愁
  浸沉水多情化作杯底暗香流
  凝眸,犹记得,菱花镜里
  绿鬓梢头胜冰雪
  馥郁诗心长系
  绿蜡芽疏雪一包
  绽云梢清香却暑置堂坳
  晚风飘冰雹无声栖碧叶
  笑仍娇
  听古韵,一曲相酬
  歌声远,余香绕枕
  吹梦下扬州
  ……
  唱的太好了,太美了,阳间真有这样的花吗?桥上的人“啧啧啧”赞叹着,两面桥头的人听着歌,没有了撕心裂肺的痛叫声,人们都渴望着来到桥中央听听这个歌。二十多个小鬼呆呆地听着歌,桥下泛滥的洪水突然变得异常的平静。
  老农看见人们如此喜欢这首《茉莉花》,就扯开嗓子唱了另一首《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 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 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好一朵美丽的茉莉花
  芬芳美丽满枝桠 又香又白人人夸
  让我来将你摘下 送给别人家
  茉莉花呀 茉莉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