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会
  “找错了。”看着眼前的黑衣尸体,谢兰庭有点啼笑皆非,她不知道该怎么说,薛珩他们到底干掉了多少人,随随便便的就扔下了山。
  “这人身上没有我扎的伤口,所以不是。”
  唯一相同的,就是死于一箭穿心。
  看来情形越来越严峻了。
  红霜瞠目结舌,这还不是,谢兰庭反倒一身轻松,说:“走吧,该回去用斋饭了。”
  回到寮房,碧釉急匆匆地迎上来,焦灼道:“大小姐,您快回来吧,侯爷和夫人他们都在呢。”
  “出事了?”
  碧釉挠了挠头,含含糊糊也说不上来:“奴婢也不清楚呀,就是看见所有人都在。”
  “怎么都在这里?”兰庭进入连氏的寮房,里面所有人蓦然静下来,转眸见到了柳姨妈母子三人也都在。
  兰庭偏头见朱嬷嬷耷拉着脸,挑了挑眉,看来朱嬷嬷对柳姨妈成见挺大的。
  不是她空穴来风,而是从柳姨妈来谢家的第一天,朱嬷嬷的脸色就格外冷淡。
  连氏应该也知道的,但她没有说过朱嬷嬷半句,只是让朱嬷嬷不要来前面伺候了。
  谢桓从连氏的丫鬟口中,知道了谢兰庭幽会的消息,还有谢疏霖信誓旦旦的佐证。
  谢桓脸色阴沉:“人也来了,要说什么就说吧。”
  连氏面色也不好,但还是尽力保持了柔声:“兰庭,你也不想给咱们府里丢脸的对吧。”
  兰庭点了点头,连氏发问:“离开竹亭后,你去了哪?”
  谢兰庭眼都不眨道:“女儿去了前殿烧香。”
  谢桓沉着脸扫过谢兰庭,看向一双来告状的儿女:“你们呢,怎么说?”
  谢如意还未曾张口,谢疏霖就先跳了出来,大义凛然地道:“胡说,你哪里是去拜佛了,根本就是和野男人幽会去了。
  不仅是我昨日亲眼所见,连母亲身边的丫鬟也有目共睹的,昨日我警告过你,你还不收敛,反而当做耳旁风,继续私会,这下到了父亲母亲面前,我看你说什么。”
  谢如意惊喜非常,她和柳絮凝是凭空捏造,没想到,谢兰庭还真有这种水性杨花的事情。
  “空口无凭,你就敢血口喷人了。”谢兰庭眯了眯眼睛。
  她此时才算看出来,敢情是冲着自己来的,她居然还置身事外的,以为自己是来看热闹的。
  谢桓转向另一个女儿:“如意,你说呢?”
  柳絮凝也轻声安慰谢如意:“如意表妹,你可别怕,什么事都有我们在呢。”
  谢如意犹犹豫豫地开了口:“今天,尚公子也说,姐姐无缘无故的,很着急的就离开了,似乎是去见什么人。”柔声弱气的指出来,一双柳眉稍稍蹙起,如杨柳扶风。
  她顿了顿,掀起眼睫,补充道:“而且,下人都在说,长姐你与人有私呢。”
  这些流言,有她授意的,但另一部分,是柳姨妈他们做的。
  谢如意不介意加一把火。
  这种落井下石的好机会,要是谢如意一言不发,谢兰庭才是要失望的。
  “嗯?”兰庭笑了笑,口中凉凉地道:“妹妹,你可想清楚啊。”
  谢疏霖义愤填膺:“谢兰庭,你无需威胁如意,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如意只是说自己是看见你来过,又没说是你做的?”
  看着不怕死的谢疏霖,旁观的谢疏安内心一紧,斥道:“二弟,慎言。”
  “做出苟且之事,还怕别人说三道四,好笑!”谢疏霖急不可待的,就想维护谢如意。
  “我说什么了,用得着这么大火气吗?”她有意压了压唇角的讥诮,这时候,可不合适露出这种神情,昂首淡淡道:“我自是不怕,毕竟佛祖眼下,是非黑白,自有因果定数。”
  “少装蒜了你。”谢疏霖才不信她的鬼话连篇,连亲娘在身边都不管了,为了如意的公道,挺身而出:“全家上下都知道,你嫉妒我们宠爱如意,你以为,对泥胎像发个誓就能成吗。”
  “住口,你这孩子,在佛门净地,也敢胡言乱语。”连氏都听不下去了。
  谢疏霖咄咄逼人:“母亲,都这样了,您还护着她?”
  连氏脸色又青又白,她怎么不护着,若是现在坏了兰庭的闺名,还怎么嫁给尚家。
  如意不就完了吗?
  这厢,谢兰庭半点不让:“你空口无凭,污蔑之词罢了,我怕你不成。”
  看她底气这么足,谢疏霖也有点心虚,不过,昨天她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绝对不是幻觉,她只是在虚张声势罢了。
  “别吵了,兰庭去了哪,问问大殿的僧人,不就知道了吗?”连氏让人去前殿请了僧人来。
  “姐姐,我们都知道了,你私相授受的人,”谢如意并不死心,为难地看了柳絮凝一眼,说:“就是立诚表哥呀。”
  柳立诚,柳絮凝?
  谢兰庭心念急转,朝柳絮凝伸出手,冷声道:“我的簪子呢。”
  “什么簪子?”柳絮凝佯装被吓到一般后退一步,伸手摸了摸自己头上的八宝簇珠白玉钗:“兰庭表妹,你可不要胡说,我大哥和你我什么都不知道。”
  谢桓坐在上首,皱紧了眉头,冷不防的质问出声:“你们在打什么哑谜?”
  兰庭才想起来,当时她身边除了谢如意,就是柳絮凝,可见,柳絮凝也不是个风轻云淡的主,她的确是被阴了。
  “有什么就说什么,别搞花样。”谢桓逐渐想到,那些荒诞的流言蜚语,不禁对谢兰庭生了厌恶之心,没有什么是空穴来风的。
  谢兰庭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被人泼上这种的脏水。
  谢如意转眸看到柳立诚,无辜地说:“姐姐你的簪子,不是送给立诚表哥了吗,问表姐做什么?”
  “就是,人证俱在,你如此不知检点,还敢狡赖!”谢疏霖志得意满,她自己不爱惜名声,也怨不得他们。
  连氏发急朝柳立诚问道:“立诚,你说话啊,到底怎么回事?”
  “不,不是我。”柳立诚嗫嚅一时,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心虚,柳姨妈心中得意,只要坐实了谢兰庭与柳立诚的关系,谢兰庭又没有了清白,谢家不嫁也得嫁。
  她紧紧地看着儿子,表面上,是担忧儿子与谢兰庭有染,实则是等着他将私相授受的“信物”拿出来:“立诚,你快点把袖子翻开,给大家看看。”
  这个柳立诚,她才见了一面,居然就这么多人,想要撮合她和柳立诚。
  谢兰庭慢慢攥紧了手指,她怕自己拧断眼前人的脑袋。
  谁知,柳立诚却低下头,苦着脸道:“母亲,姨母,我什么都没有啊。”他真的将袖子翻开,一无所有。
  “不可能!”柳姨妈脱口而出:“怎么会?”
  面对众人投过来的疑惑目光,柳姨妈讪讪一笑,道:“我就说嘛,怎么会和我们立诚有关。”
  谢兰庭讶然,良心发现了?
  到此,已经没有柳家人的事了,谢桓也不愿意给他们看笑话,母子三人讪讪地起身告辞。
  出来后,柳絮凝扯着大哥的衣角问他:“你怎么回事啊,簪子呢?”
  谢兰庭现在的意义,可就相当于她的嫁妆呀!
  柳立诚左顾右盼,不敢看她:“被人夺走了。”
  “你怎么这么没用呀。”柳絮凝也不由得气急败坏起来。
  柳立诚面红耳赤,窘迫不已,柳姨妈看不下去,肃然呵斥女儿一声:“絮凝,怎么说你哥哥呢。”
  “难道我说错了吗,”柳絮凝侧首冷笑道:“还不是他自己……反正,现在簪子被拿走了,您说,这可怎么办?”
  柳姨妈掉头就走:“我去找你们舅舅拿个主意。”
  丫鬟带着僧人过来了,通禀道:“夫人,前殿的师父来了。”
  “请进来。”
  进来的是个年轻的僧人,脚步不徐不疾,先是缓施一礼,听了连氏的问话,他眼皮也不抬道:“这位女施主一直都没有离开过前殿,斋饭开始前才离开。”
  佛堂里的声音瞬间静了,不止是谢如意等人哑口无言,谢兰庭也震惊了,她明明没有在这里,要么这位师父认错了人,要么就是他在为她扯谎遮掩。
  虽然她也不惧他们再追问,顶多将去看尸体的事说出来,但能够省一些口舌心力当然最好。
  “谢疏霖,你还有什么话可说?”谢桓重重地一拍桌子,在谢兰庭嫁去尚家之前,绝对不能出意外。
  谢疏霖看不懂他爹的眼色,拼命跳起来叫嚣道:“不可能,我昨天亲眼所见,母亲身边的丫鬟也不可能说谎,肯定是你和人串通了。”
  连氏心烦意乱道:“行了,别出洋相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本就因为谢兰庭与尚栩烦躁,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又跳出来搅局,让她头疼不已。
  “我又没说一定是她,只是怀疑而已。”谢疏霖瞪大了眼睛,强词夺理道。
  他心中也知道,出家人不打诳语,不可能为了一个素不相识的谢兰庭说谎。
  可怎么也不愿意众目睽睽之下,对谢兰庭服软,面色涨红,张口结舌的,就是不肯道歉。
  “看二哥哥这么斩钉截铁,原来只是怀疑?”谢兰庭占了上风,断断不肯轻易放过他的,向前走了两步:“话说,二哥这么坏我的名声,就没想过传出去,其他姐妹该怎么办吗?”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从来不是说笑的。
  倘若谢兰庭名声坏了,谢家其他小姐也没什么好姻缘。
  “我……”谢疏霖的脸白了白,他没想这么多,只是想着,一定要为谢如意出口气,要是父亲知道,他今天这么做的原因,一定会大发雷霆的。
  因为对门楣的重视,父亲对家中男儿更加重视,但同时责骂也多,他们从小当年罚跪的次数,数不胜数。
  “谢疏霖,你长这么大,就是为了搬弄是非活着的吗?”兰庭都不想挤兑谢疏霖了,偏生不知道他哪来的精气神,这时候还能蹦跶。
  “行了,都住口!”谢桓对上谢兰庭的目光,想起之前也是,最后自己反而被她逼问的无所遁形,他拉不下面子,眼中且蕴着怒意:“那你告诉我,外面的传闻,又是怎么回事?”
  “外面什么人在传,又是从何得知,我一个深闺女子的名姓,父亲可都查清楚了吗?”谢兰庭不咸不淡的说。
  谢桓语气冷硬:“你是教我做事吗?”
  “女儿不敢,女儿只是疑惑,外人盛传流言蜚语,父亲不去查他们,转头就来责问女儿,是什么道理。”
  “逆女,你还有理了!”
  谢兰庭想冷笑,克制了一下:“您的女儿,您自己都不了解,要靠听外面人来说,您也是好有意思,难道就没人和您说,我没准还是山鬼魑魅化形的呢。”
  谢桓不是不知道,其中的蹊跷,他只是不想相信,自己的判断是错的。
  一早就咬定了品行败坏、不孝不悌的孩子,难道他还要去道歉吗?
  这绝无可能。
  做父母的,从来不会错。
  紧接着,不等谢桓言语,谢兰庭将矛头调转到了谢如意身上:“谢如意,你居然敢拿我的私人之物送给别人,真看不出,你这心思还真是九曲十八弯。”
  谢如意都蒙了,不对啊,今天怎么也不该谢兰庭能开脱的,怎么最后她一点事都没有。
  兰庭留下这一席话,就一气丢下谢如意走了。
  谢桓一腔怒火,全被堵了回去,谢如意怯生生的低下头去,降低自己的存在。
  事态至此,算是尘埃落定,谢桓也没有吃饭的心情了,怒气冲冲地离开前,瞪了谢疏霖一眼:“晚上再教训你。”
  谢疏安跟着父亲离开,连氏看着他们摇头叹了口气,返回内间不想说话。
  感受到母亲的失望与责备之意,谢如意骤然红了眼圈,流下泪来,哭着跑了出去,青墨只好去追自家小姐。
  谢疏霖想到父亲的家法,忍不住抖了抖,挺周密的计划,怎么就处处都是纰漏呢。
  苦思冥想,不得其解,他一边沉思,一边顺着台阶往下走。
  “啊!”谢疏霖腿窝猛地传来剧痛,一个失足,就倒栽葱一样,从台阶上滚了下去。
  整个人摔了个七荤八素,天旋地转,趴在台阶上,腿疼手也疼。
  谢兰庭从后面走下来,谢疏霖只看见人影落在眼前,撑着手臂要坐起来,催骂道:“没长眼睛吗,还不快扶少爷我起来。”
  “噢,二哥哥,这么疼吗?”谢兰庭蹲了下来,关切地看着他。
  “废话……谢,谢兰庭?”谢疏霖脸涨得像个煮熟的虾子,怎么这么倒霉,被谁看见不成,非得是谢兰庭。
  他使劲挥开她:“滚开,老子不用你扶!”
  谢兰庭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说:“谁说我要扶你了,落井下石没见过啊!”
  “你说什么?”谢疏霖抬起头,阳光刺目。
  “我说,落井下石呀。”谢兰庭好死不死的,狠狠地踢了一脚他磕伤的小腿。
  “啊啊啊……谢兰庭,你找死!”谢疏霖捂着伤口,疼得冷气直抽,眼角泛红。
  可疼死他了!
  “没那个脑子,就别干算计人的事了,看的我都替你尴尬。”说着,谢兰庭还煞有其事地摇摇头,说完起身走掉了。
  看着谢兰庭的背影,谢疏霖忽然生出一种荒诞的感觉,谢兰庭好像把这个家当成了戏台子,今天这一出,她高兴了就陪着唱,不高兴,就撕破脸也不在意。
  小厮从后面找来,就看见自家少爷一瘸一拐地,扶着栏杆坐在台阶上,赶忙走了过去:“哎呦,少爷,您这是怎么了?”
  谢疏霖恨声问道:“看清谁暗算我没?”
  小厮搔了搔头,摇头道:“没,没谁啊,刚才除了您和大小姐,谁都没有啊,而且大小姐离您挺远的。”
  再说了,谁敢暗算他们这位脾气暴躁的二少爷呀。
  谢疏霖瞪着眼,咬牙切齿道:“保准是谢兰庭。”
  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栏杆,手伤瞬间印出一片血色,痛得他捂手哀嚎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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