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心
  正月十六大朝会上, 户部一名郎中上奏曰, 内阁现有两名东阁大学士, 于规制不合, 皇上嗯了一声:“那就任命封尚书为中极殿大学士。”
  工部众位官员惊喜不已,相互交换着兴奋的目光, 户部众位官员呆若木鸡,尤其是钱尚书,年前被霍大将军几句话打击病倒,年后刚好起来,撑着来上朝, 就为着这中集殿大学士的头衔,皇上一句话若巨雷击顶, 身子一晃栽倒下去,喷出一口鲜血。
  皇上命人抬下去找太医诊治, 看向吏部尚书问一声:“钱尚书多大年纪了?”
  “六十八, 再有两年就该休致了。”涂侍郎抢着答道。
  “钱尚书身子病弱, 提前休致吧。”皇上说着话,目光扫向户部众位官员, 户部二位侍郎期待看着皇上, 皇上说道, “户部尚书一职先空着, 二位侍郎各管一半, 今日拟出分工的章程, 明日一早内阁议事时给朕看。”
  官员们议论声起, 涂侍郎想说什么,皇上不耐烦道:“户部的事到此为止。”
  御史才昭出列言道:“启奏陛下,臣以为内阁六位大学士可不分高下,只是相国之位不可空缺。”
  “前半句有理,以后内阁六位大学士不分前后高下,至于相国之位,暂时空着吧,待朕考察半年再做定夺。”皇上站起身,“退朝。”
  才昭不死心,追了几步,皇上的身影已出了后殿门。
  霍大将军的众位亲随跑了进来,放凳子的捧汗巾的递参茶的,忙作一团。
  “不必坐了。”霍大将军说一声,端过茶壶踱步到尹侍郎面前,沉着脸说道,“废物,尚书一职就在眼前,竟然争也不争,在皇上面前屁都不敢放。”
  有好事者围拢而来,尹侍郎脖子一梗:“大将军不也没说话?”
  “某已将你端上户部侍郎之位,难不成还得抬你上尚书之位?”霍大将军一声嗤笑。
  “岳父大人。”尹尚在背后一声唤,霍大将军脸色转霁,回头瞧着尹尚点点头,“老子虽是废物,儿子倒还有用,虽说举不起石锁,能让我女儿怀上,能让我女儿笑,也算是能耐。”
  尹尚红了脸,霍大将军昂然而走。
  尹侍郎看着儿子竖了眉毛,低喝一声跟我来,父子二人一前一后出了大殿,下了丹陛阶找一处僻静的角落,尹侍郎劈头盖脸训斥道:“前些年我们家处处仰仗大将军府,都盼着玉茹能有孕,可你跟她别别扭扭的,她总也怀不上,如今你已是大皇子的侍讲,季先生入了内阁,他是皇上的宠臣,这相位早晚是他的,等他做了相国,你就是少师,你若成了少师,再巴着季先生,皇上处置完文臣就轮到武将,霍廷正早晚得倒,他一倒,你立马跟玉茹和离,到时候我们家就能彻底摆脱将军府的钳制,这种时候,怎么能让她有孕?”
  “已经有了……”尹尚说道。
  “有了怕什么?有的是办法落胎,我回去跟你母亲说……”尹侍郎道。
  “父亲。”尹尚大喝一声打断了她,“玉茹有孕之事,父亲若敢告诉母亲,孩子若有个三长两短,我就脱离尹府,求着皇上另立门户。”
  “反了你了。”尹侍郎喝道。
  “父亲和大哥做的那些恶事,我已尽知,母亲这些年又是怎样折磨玉茹的,我也都知道了,玉茹如今有了我的孩子,即便岳父倒了,我也不会与她分开。”尹尚袖子一甩,扬长而去。
  尹侍郎追一截没追上,喘吁吁定住脚步,指着他的背影骂一声孽畜,突听一声冷笑,忙回头看去,霍大将军举着一把石锁从拐角处转出,激灵灵打个冷战,小跑步过去毕恭毕敬弯下腰,陪着笑脸唤一声亲家,霍大将军嗯了一声,石锁轮了起来,一手抛一手接,尹侍郎听得头顶风起,呼呼连声,额头冷汗涔涔而下。
  武大人兴冲冲进来的时候,风荷正低头绣着鸳鸯戏水的枕头。
  母亲和季先生订于正月二十四成亲,良府送嫁,崔尚宫想着良夫人身子不便,特意拨了几名能干的女官过去,其中就有操持过良将军婚事的吴女官与任女官。
  风荷别扭了几日,看母亲笑眉笑眼的,也就逼着自己接受,隔三差五回去瞧瞧,得了空就为母亲绣枕头。
  武大人坐下来自顾斟一盏茶,喝两口说道:“尹夫人有了。”
  风荷欣喜抬头:“这么快?”
  “兴许是过年的时候尹大人休沐,有空闲也有心情。”武大人笑道,“尹夫人特意托我向女史传达谢意。”
  “他们夫妻间如何了?”风荷又问。
  “我进去的时候,二人都在书房,书房墙上挂着一幅画,月下竹影幽窗,窗内夫妻二人,妻子窗下抚琴,丈夫桌前写字,我忙夸赞说好画,尹大人说我与玉茹互相画的彼此,她画我我画她,我忙说尹大人的才华自不必说,没想到尹夫人也是才女,尹大人就说她的本领多着呢,言语间满是欣赏,尹夫人脸都羞红了,把脉后得知有了身孕,尹夫人垂泪不已,尹大人忙说道,有了身孕是喜事,莫哭莫哭,你既有了身孕,就安心养好身子,不可再劳心伤神。”武大人笑道,“夫妻之间虽说还有些客气,不够亲热,可依我看,是越来越好了,尹大人送我出来的时候,又是作揖又是打躬的,是真心的欢喜。”
  风荷笑道:“如此甚好,我也放心了,尚之本是谦谦君子,若不是他的母亲从中作梗,霍玉茹又对他太过在意,以致患得患失,二人不至僵持那么多年。”
  武大人眼珠子转来转去,试探问道:“女史与尹大人有旧?”
  “有旧。”风荷爽快认了,“皇上分外在意,我费心撮合尹大人夫妇,就是为了让皇上安心。”
  武大人竖起大拇指,说一个好字。
  夜里皇上过来,在她怀里捂着手问道:“听武大人说尹夫人有了身孕?”
  风荷笑说一声是。
  皇上唇贴上她耳垂轻轻咬了一下:“武大人说,你是为了朕。”
  “是啊,皇上朝堂繁忙,不能为这些琐事分心。”风荷笑道。
  “也是为了尹尚吧?”他哼了一声
  “我自然也盼着他好。”风荷说道。
  耳垂上被重重咬了一下,风荷轻嘶一声:“虽分开了,又不是仇人,再说我与他分开,不是因为他,他若像皇上一样无父无母无牵无挂,我不会与他分开的。”
  他咬得更重了些,手下也用力揉捏。
  风荷喊一声疼,娇嗔道:“我娘如今不宠我了,皇上就该疼我才是,别总是欺负人。”
  他果然放轻力道,将她圈在怀中低声说道:“你心里失落,朕看出来了,打初二回到宫中,每夜里都来陪你。”
  “我很自私吧?我该为娘高兴的。”风荷脸贴在他怀中。
  “心里不舒服,就是不舒服,在朕面前不用装着高兴。”他揉着她头发。
  “这些日子逼着自己不在意,逼着自己高兴。”风荷吸了吸鼻子。
  “要有后爹了,谁心里能舒服?”他亲亲她头顶,“不过呢,季先生这个后爹,估计比你亲爹要强千百倍。”
  风荷嗯了一声:“说到我爹,若是我做了皇上的宸妃,他跑到京城来要官要银子怎么办?”
  “你小瞧曲经承了,他不用等到你做朕的妃嫔,你刚升任典籍,他在建昌知府衙门里逢人就说,他的女儿是大皇子跟前的红人,暗示才知府给他升官,才知府提拔他做了主簿。”皇上说道。
  风荷咬了牙:“皇上,奴婢的家人不争气,奴婢不敢进宫。”
  “季先生与季夫人才是你的家人,再过半年,你的娘家将贵为相国府。”皇上笑道。
  “可那是奴婢的亲爹,血缘是割不断的。”风荷苦恼不已。
  “自有人收拾曲大人,你放心吧。”皇上说道。
  “谁来收拾?”风荷问道。
  “你升了司膳后,曲主簿又在衙门里招摇,才知府本要提拔他,才荣给拦住了,也不知跟曲主簿说了什么,再没招摇过。”他说道。
  “荣公子又是为着我。”风荷轻声叹息,“我欠他良多。”
  他哼了一声:“自作多情。”
  “不过话说回来,才大人的女儿进宫为妃,他怎么没有升迁?”风荷避开话题。
  “才大人谨小慎微,说是自己的才能只堪任知府,他也反对德妃进宫,可才夫人一直瞒着他,才荣的性情肖其父,德妃与才昭肖其母。”他拍拍她,“德妃最近可安分?”
  “她还算安分,只是二月下旬就要生了,为了能生下皇子,不顾肚子老大,一日三次在送子观音面前烧香诵经,每次要跪一个时辰。”风荷说道。
  皇上嗯一声:“即便生下皇子,她也不会晋封,就与淑妃一样,保着名分地位幽居玉粹宫,给朕的后宫充个人数。”
  风荷枕在他胸前:“我娘成亲的时候,羽雁能回来吗?”
  “应该能。”皇上说道,“她此次去往苏禄国,收获甚多。”
  风荷眼眸亮起:“可以审案定罪了?”
  “差不多了。”皇上抬头亲着她眼,“岳母成亲后,就可以着手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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