俯听闻惊风 第87节
  凤怀月双目虚空飘过司危肩头,你说什么呢,哪儿有人?
  宋问:“……”
  年轻人,经历的事还是少,他成功被唬住了,并且猜测:“难不成只有我才能在这两重世界中穿行?”于是一把握住凤怀月的手腕:“凤公子,你随我一道上前,看能否顺利穿越到瞻明仙主所在的那一重世界中!”
  凤怀月半步不想挪,实不相瞒,这个越我不是很愿意穿,他一边被拽得踉踉跄跄,一边斤斤计较:“凭什么得我穿他,而不是他穿我?”
  宋问却不肯放手,因为倘若自己先穿过去找瞻明仙主,结果却穿不回来了呢?毕竟那一重世界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连瞻明仙主都无法自如进出。
  凤怀月:“慢点慢点。”
  宋问放慢脚步,小心观察四周,他并没有发现什么虚浮的结界,于是越发相信这枚千丝茧内的大妖非同一般,竟能做到幻境与幻境之间如此融合无形!他小心翼翼地迈着腿,像是在走一级又一级无形的台阶。
  司危微微皱眉,他疑惑地看向凤怀月,这小崽子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贼眉鼠眼地要做什么?
  凤怀月视而不见,视线持续乱飘。
  司危:“……”
  “呼。”宋问深深呼出一口气,很好,我终于平安顺利地抵达了瞻明仙主身边!
  他先稍稍观察了一下司危,确定对方的确是在与自己对视,方才谨慎开口:“瞻明仙主,你能看见我吗,能看见凤公子吗,我正牵着他的手。”
  司危勃然大怒,放肆,你是来本座面前炫耀的吗!
  于是倒霉的大外甥就又被打了一顿,鼻青脸肿之上再添鼻青脸肿,他蹲在草地上,一边疼得龇牙咧嘴,一边分析:“瞻明仙主是能看见我的,但他好像也看不见你,所以很狂躁,我们还是得想个别的办法。”
  凤怀月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勉勉强强的“嗯”。
  司危与他对视。
  凤怀月:你看什么!按理来说这个办法应该由你来想!
  司危:“过来。”
  宋问立刻屁颠屁颠地跑到他身边。
  司危:“回去!”
  宋问又连滚带爬地坐回凤怀月身边,同时不忘解释,方才是瞻明仙主让我过去的,但我过去之后,他又让我回来,可能是为了试一下幻境与幻境之间的界限吧。
  凤怀月觉得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因为倘若世界中只有两人,那自己能作天作地无事生非,但现在多了个大外甥,许多技能就不是很好发挥,只能扮演一个稳重长辈,坐在这里干等,坐得屁股痛。
  而周所周知一个屁股很痛的人,是不会有好心情的——彭循除外,因为他将那被妖邪啃出来的伤视为荣耀勋章,若不是位置比较不雅,简直恨不能天天挂出来展示。
  于是凤怀月对宋问道:“你试试看,能不能将这道结界打碎。”
  “我?”宋问没什么底气,因为自己修为虽说不低,但这可是连瞻明仙主都无法撼动的结界!
  “对,就是你。”凤怀月道,“闲着也是闲着。”
  大美人开口,宋问自然要照做,于是即便他此时压根两眼一抹黑,连结界在哪里都辨不清,也仍旧站起来,凝神祭出符咒。
  细细的金色藤蔓在空中四处试探,后又轰然一声化为道道金光,被风吹向四面八方。
  宋问遗憾收手:“还是未能找出结界在何处。”
  凤怀月却道:“你又没问,怎知就一定没成功?”
  “那……现在能看到瞻明仙主吗?”
  “去问他。”
  宋问转过头:“瞻明仙主,现在你能看见凤公子吗?”
  凤怀月幽幽看向司危,你最好考虑清楚再回答,这破草地我是一刻钟都不想再坐了。
  司危嘴唇上下轻飘飘一碰:“能。”
  宋问大喜:“当真?”
  司危伸出手:“过来。”
  凤怀月立刻扑过去,抱怨道:“快点走!”
  司危反手一剑,让那一心想寻死的大妖终于得偿所愿。千丝茧在巨响中破成碎片,宋问御剑追在两人身后,等等我等等我!
  凤怀月不想御剑,他趴在司危背上,手将对方脖子一揽,觉得甚是舒服。
  司危问他:“下回还跑不跑了?”
  凤怀月上升高度,假装看不见我你还有理了!
  可见不吵架是不能的,但吵与吵的间隙,也能稍微亲一亲。
  回到船上的宋问将这件事告诉了舅舅,又道:“也不知是个什么大妖,竟如此厉害。”
  余回:“……”
  宋问继续道:“但我在路上想了想,此事似乎又有些不对,因为倘若瞻明仙主脚边趴着的就是大妖,那他为何不早早一剑将其斩了?千丝茧消失,所有困局自然迎刃而解。”
  余回:“所以你觉得这是为何?”
  宋问:“唯一的原因,就是那只大妖与凤公子,与瞻明仙主都不在同一空间内,茧内世界一共叠了三重,而只有我,才是那个能自由穿梭于其中的人。”
  余回心情一言难尽:“这就是你分析半天,得来的结果?”
  宋问谦虚:“是,可能也是因为这个,我才能一举将结界破除吧。”
  余回深吸一口气:“罢,回去歇着,平时别忘了多看点书。”也不知这个实心脑子,从现在开始练,还能不能再救一救。
  后来宋问不忘将这件事又分享给彭循。
  彭循:“所以那个唯一被选中的穿梭者?”
  宋问:“正是在下。”
  彭循:羡慕得要死。
  越接近鲁班城,海面上就越热闹,余回在船只周围布下结界,并不愿多引人注意,船上众人出行,也不忘套上一层易容。这天清晨,红翡看着远处,激动道:“那里有一座会飞的岛,是木兰岛吗?”
  “是。”彭循道,“走,我们去看看!”
  凤怀月也想看,于是船工便驾船往木兰岛的方向驶去。上回见木兰岛,这里还是黑白混杂的补给岛,处处都得谨慎,现在气氛则是松快了许多。登岛处依旧排着长队,欢声笑语的长队,大家都在等着上去之后吃吃玩玩,看看热闹,若是运气好,说不定还能见到越山仙主与宁岛主。
  彭循问:“越山仙主也在?”
  一名修士答:“眼下在不在不好说,不过越山仙主的确经常登岛。”
  彭循啧啧啧啧,速速将此事记下来,将小本子往怀中一揣,准备回家之后交给爹娘。
  修士见他面生,腰间又挂了把看起来很长的剑,便凑过来搭话:“道友也是来斩千丝茧的?现在这活可不好揽,城里城外早已被清了场,再想斩妖,需去八百里外。”
  红翡没听明白,插话道:“什么叫‘活不好揽’,难不成这还要争着才能上?”
  修士道:“差不多。”
  红翡咋舌:“那这赏金得多高啊,才能引得众人如此趋之若鹜?我记得先前两万玉币时,还推三阻四地无人应呢。”
  “现在赏金没涨,还是两万。”修士道,“大家争的是别的。”
  “争什么,能比两万玉币更值钱?”
  凤怀月也好奇地将耳朵竖起来,对啊,争什么?倘若真是好热闹,那我也要凑凑。
  第105章
  那修士见几人都在专心致志地看着自己, 便也不再卖关子,道:“争的是同瞻明仙主把臂同游的机会。”
  凤怀月眼底显现出极大的迷惑:“什么游?与谁游?”
  修士进一步解释,与瞻明仙主把臂同游, 你们难道没有看仙督府贴出来的英雄榜吗?斩三枚千丝茧, 能如何, 斩五枚七枚十枚,又能如何。红翡在旁听得匪夷所思,她小声嘀咕,怎么会有人争这种机会,那可是瞻明仙主, 你们就……就不怕吗?我曾经只是远远看他一眼, 都不敢抬头,更何况是把臂同游。
  “越山仙主保证过, 保证瞻明仙主的态度定会如春风和煦。”修士道,“不过倘若实在胆小, 那斩妖的奖励也远不止于此,还有许多别的, 都可以随便挑。”
  凤怀月:“许多别的, 都有什么?”
  修士一五一十地数, 比如说各种一日游, 地点有大有小, 大至整座城, 小至一间屋,诸位若也想参与, 那六合山后殿与清江仙主卧房这两处地方, 眼下正在竞拍,八枚千丝茧起。
  听到连六合山后殿与清江仙主卧房都要被卖, 凤怀月心里涌上不好的预感,红翡嘴快替他问明:“那可有什么奖励是同凤公子有关的?”
  修士笑道:“原来诸位是奔着第一美人而来,有有有,自然有,不仅有,还有很多。”
  凤怀月:“……很多?”
  修士大手一抡,从最北指到最南,差不多就有这么多。
  彭流只恨不能将凤怀月一个人卖出十个价,当初他二话不说,先一口气将月川谷的酒宴名额排到了几十年后,而且酒宴与酒宴还不同,这一场,凤公子会亲自抚琴,那一场,凤公子会亲自酿酒,所以假如有人既想听琴又想饮酒,对不住,就得斩双倍的妖。
  修士继续道:“听说那新月川谷,比旧月川谷还要更加奢靡华丽,是由凤公子亲自主持修建,一草一木皆不马虎,单为一处花田,就挖了又填,到后来,凤公子甚至还急得在月光下吐出血来。”
  压根就没有见过什么新月川谷的凤公子本人:“不至于,不至于。”
  余回与司危此时也走了过来,见人们聚成一圈,便问:“在说什么,如此热闹。”
  修士答:“哦,说斩妖之事,最近攒够大妖内丹便可前往仙督府,换一场月川谷酒宴。”
  余回对此毫不意外,甚至还觉得这个办法甚好,因为月川谷本来就是要办酒宴的,与其请那些吊儿郎当的纨绔公子,倒不如请些斩妖猛士。
  修士继续道:“不过现在等着进月川谷的人太多,诸位如不挑剔,也可先去清江仙主的卧房那头排个队。”
  余回受到冲击,这怎么还有我的份!
  司危起来倒是并不介意这些,他先前之所以暴戾凶残,完全是因为在枯爪城中天天寻死觅活,将脑子觅出了毛病,但现在心境既已大不相同,自然看谁都是春风拂面,格外顺眼,喝酒,可以,把臂,没问题。
  凤怀月对他刮目相看:“我还当你又要哼天哼地。”
  司危不解,为何要哼?这世间万万人皆盼着与本座同游,而现在恰好本座心情好,游一游,亦无妨。
  凤怀月提醒他:“那新月川谷中的宴席呢?”
  司危的观点与余回一致,宴请斩妖修士,总比宴请什么花端端草端端要好,先前那些宾客,一天到晚只知道吃喝玩乐,个个穿得好似花蝴蝶一般,走过去时,香得刺鼻,简直讨厌死了。他甚至宽厚而又慷慨地表示,宴席甚好,本座也可相陪。
  凤怀月趁机提出:“那你的‘把臂同游’,我也要一起游。”
  司危微微点头:“妥。”
  很爱我。
  登岛之后,大家顺利在宁不微的府邸前逮到了彭流本流。余回看着眼前这流光溢彩一尊人,大受震撼,万没想到数月不见,你竟已开屏至此!于是转头对司危道:“原本我还觉得他卖你我卧房这种事甚是荒谬,但现在看来,也不是不能忍。”毕竟牺牲卧房与牺牲色相,怎么看都是后者要更吃亏些。
  彭流与宁不微道恭敬别之后,便转身离开,与众人擦肩而过时,重重一甩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