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钓过鲨鱼吗 第69节
  小穗没用他订的机票,打航空公司的电话办理了退票。机票费原路退回了他的账户,不知他有没有收到信息。
  想发微信问问,打了一晚上的字,删删减减,最终也没发出去。
  他要冷静,聪明的话她应该给他空间,而不是反反复复的在他面前小丑似的横跳。
  茶饭不思的过了两日,手机就像在他那里自动断网了一样,朋友的信息三三两两的进来,却没有收到来自他的只言片语。
  从开始谈恋爱,何曾有过这样的冷遇,小穗哀恸不已。从一开始,她给他主动抛了太多的饵过去。也许最初她用了点无伤大雅的小聪明,但后来,她的饵一直是自己的真心。
  女人说分手,男人不挽回,这是要凉凉的节奏?还是等一等,她闹由她闹,晾着晾着,也就凉了的冷处理?
  小穗也气他,揪着一个问题不肯让步就罢了,关键时刻一点也不低头,是她一直都主动了?他所说的引导呢,这就不作数了?
  假期最后一天回城,小穗拿了两大箱子行李一路奔波,也没指望他能来接。可到了机场航班出口,还是在如织的人流中多等了一会。
  到家的时候他家大门紧闭,屋里听不见动静,他一天都不在家。
  小穗不想待在家里熬时间,放眼望去四处都是他的痕迹。从行李箱里拣了几样祝妈妈托运的吃食,去小区的另一头看方丛。
  方丛的胎像稳定多了,肚子也像吹气球似的大了起来,假期里正百无聊赖,恰好小穗过来。
  她准备节后开始在家办公,身边的人劝她,月份大了更要多加小心。她和所里的老总、和廖驰都是同一个口径,医生说不用保胎了,她必须活动起来,再卧床下去她身体没问题,精神先崩溃了。
  方丛不爱对朋友多说自己的事,小穗问了几句她孕期的经历,这才打开她的话匣子。
  她敞开肚皮让小穗放胆子摸,这个月份孩子胎动得很频繁,肚皮鼓起的地方甚至能看到宝宝的小脚印。小穗手一戳他,他还会用力地踢回来。过一会,肚皮另一边又出来了另一只小脚丫,有趣极了。
  “好大劲,他在里面踢足球吗?”小穗惊讶地问。
  “大头朝下伸懒腰呢!刚睡醒,这会肚子饿,开始闹腾要吃的了!”
  方丛最近一天要吃好几顿,低血糖的毛病好多了,体重也肉眼可见的涨上来。
  “师姐你完全不胖好么,再涨十斤也就和我差不多。”小穗羡慕她的轻盈,手脚细细的,肉都长在肚子和胸上,有了几分少妇的韵味。
  “还有两个月,十斤只怕拦不住我。”
  方丛捧着肚子,拉开茶几下面的抽屉,找出两小袋包装好的混合坚果,扔给小穗一袋,“不过胖就胖吧,总好过刚怀上那会吃什么吐什么的提心吊胆。等你将来有了宝宝就知道,能吃是福气。”
  “我怕会吃成小猪。”她这吃嘛嘛香的体质,再说——孩子,她更不敢想。在小穗的概念里,那是三十岁甚至更远以后的事。
  “看你吓得,孩子有那么恐怖?”
  “不恐怖,但是不在我的设想里。就像之前,你也不能接受这个突然袭击一样。”
  “人啊,不被袭击一下,不知道自己有逆来顺受的潜力。”
  方丛看小穗神色中夹带着点萎靡,关心地问她的近况。
  追周望川的事方丛一直知道,也一直保守秘密没告诉廖驰,一方面是律师的职业操守使然,另一方面是真的认可小穗这个朋友。
  小穗和她没什么隐瞒,把这几天的心事一五一十的倾诉给她听。
  境况似曾相识,方丛宽慰小穗:“你没错,别怀疑自己。感情的事只有愿意不愿意,没有对错之分。我理解你,两个人在一起,虽然爱对方不舍对方,但也一样想留下几分退路给自己。”
  和当初拒绝她的廖驰多么相似,方丛温柔的笑,“你们做投资的人,天生对不确定性有抵触,对不对?不确定意味着风险,风险意味着不可控,所以很难脑子一热做决定。”
  小穗连连点头:“嗯嗯。”
  “再加上,本身对家庭没那么向往,或者外界压力的急迫性并不强,所以没有动力推着自己走入围城。”
  “师姐,你怎么都知道?简直精辟入里。”
  当然,方丛是过来人,从廖驰那里摔过跟头,对他的心态揣摩久了,足够精细入微。
  这几年身边的大龄男女越来越多,习惯了花花草草的追捧,收心收的不够彻底,对另一半没有充足的安全感,事业上的野心太大……种种外因内因糅合,不想定下来,似乎是大多数男女的一致选择。
  围城,在有的人眼里不过一道低低的门槛,在另一部分人眼里,却是高耸入云的城墙。
  “一人安之若素,一人求成心急,归根结底还是没到那一步。”
  “可是他急啊。”
  “周总和你提将来,你反感了?”
  小穗支着前额,深深地叹气:“不反感,我是害怕。”
  “怕他不是mr right?怕他有一天会伤害你?”
  “也许……都有。”
  小穗的思虑,其实比和方丛说的更重。这几日周望川不联系她,两人陷入冷战似的冰点。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刚知晓前男友出轨,一颗心被伤到体无完肤的那段日子。
  那时她发誓,以后拼得一身剐也要把他拉下马,把他加诸于她身上的背叛和痛楚,成倍地报复回去。她恨死了前男友,也迁怒于所有男人的见异思迁。
  对比起来,周望川的人品比前男友强太多,她相信他,可是她不敢再轻易地相信感情。恒久不变的东西只有钻石,不包括爱情。
  “我最怕的是……哪天我做不好,他说不爱就不爱了。”小穗发愁的拧了两下眉心,“他人很严格,对人对事标准很高,对我……反而挺放纵的。可是你看,这件事上他对我就很较真,也会廖驰他自己的要求……”
  “让你不舒服了?”
  “对。”小穗苦笑,“所以,我不确定以后……”
  “不确定以后会走到结婚那一步?”
  “我确定我会结婚,但不确定会是多久之后。”
  周望川的问题让她重新审视自己,她并非不婚族,她传统的爸妈也不允许。
  将来某一天,她觉得可以有准备承受任何变故的时候,她会对一个男人托付终身。这个男人让她觉得飞蛾扑火的冒险是值得的,让她愿意义无反顾的一路往前走。毫无疑问,周望川符合她对这个男人的所有设想。
  “不确定的东西既然没法变成确定,那就按部就班的来吧,急反而乱。”
  方丛说得客观,站在朋友的角度,她当然劝和,“周总比你年长,经历也多,他想定下来,证明他对结婚想得比你明白,他需要等等你的脚步,你和他认真谈谈,他一定明白。”
  “是吗……”小穗沮丧的想到,自己几次逃避,他还会给她机会谈吗?
  “质证这么半天,我觉得你们问题不大啊。时间的错位不要紧,他想今年结婚,你想后年结婚,能有多大的隔阂呢。如果真是感情的错位,那才可怕。”
  方丛话里的一点开解了她,感情的错位——一方要细水长流要开花结果,另一方只是一晌贪欢,这会是他以为的不认真吗?这个问题让小穗凝神思考了好一会儿。
  方丛比小穗先面临这些问题,也比她想得透彻,“什么事情都在变,我也不相信爱情会永远不变,但我的想法没那么理想化。如果说恋爱是结盟,结婚就是一纸缔约。婚姻说白了是一段法律关系,灵活、动态,缔约达成,但也随时可以更正、修订,触礁了也可以叫停、中止。有约在手,比无序的恋爱状态更稳定更牢固,更有约束力的保障彼此的权益。”
  小穗被她说得倒在沙发上笑,律师就是律师,她一解读起来变成了这么格式化的东西,而且遇事首要的是劝你先签个约,才有法律保障。
  “你这样想,结婚不是一段恋爱关系的终点,只是漫漫长途中另一个平常的中间点,会不会更能接受一些?”
  小穗心下一动,漫漫长途——把时间线延长,往前还有那么多年,当下的困局确实一下子渺小多了。
  “那师姐呢,还想结婚吗?”
  “我是新的衍生关系已经自动缔约,再和原来的对手方签不签约,早没有意义了。”
  晚饭时分,廖驰回来,房子里笑意融融,俩人还没聊完。
  “聊什么呢?这么开心。”难得方丛有兴致,平日话都不爱多说几句。
  “小穗陪我解闷呢。”
  廖驰回来,她们自觉地停了话题。到饭点了,两人留她吃饭。小穗没客气,等阿姨做好饭菜端出来,一起上了桌。
  廖驰没事人一样把桌上的盘子换来移去,小穗眼花缭乱地还没看清,转眼间几个肉菜都换到了方丛跟前,她前面全是一水绿油油的小青菜。
  廖驰还说她:“你不是减肥吗?为你好。”
  这——原来师姐的体重是这么涨起来的!人工定向投喂,还不限量,好吃的一点不留给别人。
  边吃边聊天,小穗看连餐厅的角落里都堆了很多婴儿用品,问他们:“等宝宝出生,这里会不会不够住?你们会换个大房子吗?”
  方丛比了比主卧和客卧:“不会,一间月嫂住,一间我和孩子住,挺好的。”
  小穗朝廖驰多看了两眼,廖驰放下给方丛布菜的筷子,耸耸肩说:“她住得习惯,我没意见。不过金九银十的光景,这两天楼里中介不少,我早晨要了个电话,让他们帮我留意一下。”
  “留意什么?”方丛问。
  “看这栋楼里有没有合适的房子出售。”他拿小穗说事,“这边房子升值空间不错,离我们公司也近。你看,小穗每天从小区走路都能到公司,多方便。”
  小穗不能拆老板的台,默默点头。没说他的大house也不远,车程最多多出五分钟,还是在园区堵车的情况下。
  两人一下午聊累了,埋头吃饭,廖驰说着说着没人应了。气氛不热,他惯于挖坑,调转脸来,拆小穗的台。
  “一见我回来就不说了,脸色这么差,怎么,投资标的真跑啦?”
  ……
  第76章 情场失意,职场顺利
  有件事廖驰说对了,一进入十月份,本城的房市好像真的火热起来了。
  连小穗也在楼里碰到了几次房产中介,甚至,直接在自己家门口撞见了一个。
  节后第一天早晨上班,小穗在楼道里等电梯。一开门,电梯里有人正好迈步出来。
  小穗低着头整理包包,拉链还没拉上,整个人立马僵住。一抬头,发现是一个西装笔挺的中介小哥,她猛然松了口气。
  中等个头的年轻小伙子,胸前挂着绿色的名牌,手里还拿着一会儿进门用的干净鞋套。小哥笑着和她打招呼,叫了声姐好。左右看了看两户的大门,面露迷茫,赶紧去兜里掏本子。
  小穗问他:“你要去哪层?这是十六层,你下错电梯了?”
  “没错啊。”小哥对着本子确认了下,接着看了看墙上醒目的楼号,“就是十六层,说有个业主要卖房子,不是您吧?”
  这下轮到小穗发懵:“卖房?你确定没错?”
  “没错,我这记着呢。”
  “业主姓什么?”
  她的穿衣打扮一看就是本层住户,小哥被她一问,也怕是自己弄错了,“姓周。”
  小穗彻底无语,看来人家中介小哥没搞错啊。他——好端端的,卖房子干什么?
  左右想了又想,似乎没什么说得上来的理由。哦,只有一点不算好端端——刚和她闹完别扭,还住得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近。所以,是因为她要卖房子吗?
  电梯不等人,早已关门下楼。小穗重新按下下行键,肃立在电梯口等。手提包的拉链大敞着,她心里木木的发麻,也顾不得别的了。
  小哥终于找到了门牌号,上前敲门。隔壁的大门旋即打开,周望川挽着衣袖,似乎刚刚正在忙着收拾什么。
  小穗身形笔直,目不斜视地盯着电梯上不断变化的数字,耳里听着不远处的动静。
  中介小哥递上自己的名片,周哥长、周哥短的和他好一阵热络寒暄。他请小哥先进门坐一会,人却没跟进去,门也没关,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
  小穗能感觉出楼梯间因为大门洞开而多了一股风,向她吹过来。还有一道直直的、热热的视线,落在她身上,好一会儿没有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