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3.真相
  苏秦从d&m出来, 照着夏平给的地址打车去了《奇风尚》的办公楼。
  在去找主编叶萱的路上, 苏秦想当然地联想到了叶斐的前世, 又仔细分析了叶斐的话, 甚至把林蕊和苏苏妈, 从各方面都分析了一遍。
  叶斐的建议出发点是不错, 除非苏秦能找到一个可以给杂志带来热度的人做专访, 否则叶萱不可能临时给她让出一个广告位。
  苏秦仔细去分析叶斐提出的两个人,她把自己搁在主编位置去思索,觉得林蕊和苏苏妈都不太合适。
  叶斐的话, 估计也就哄哄不懂内情的人了。可苏秦前世虽然没有深入时尚圈,带好歹在外圈摸爬打滚这么些年,对这个杂志多少有些了解。
  这本杂志是国内一线, 多少一线明星抢着要上的。即便不能拿到首封, 拿到内页专访,也是不错的。这本杂志, 很有逼格, 含金量也很高。
  林蕊是流量明星不错, 但她没有能打的电影作品, 更没有拿过影帝影后这种高逼格奖项。而苏苏妈的身份更尴尬, 她现在虽然网络当红,可她毕竟是网络写手, 在这个还是传统小说作者为王的年份,很多人都看不起苏苏妈, 甚至不承认苏苏妈是作者, 顶多承认她一个写故事的写手。
  前者和后者都是同一种性质:流量话题大,但是对她们的爆红,争议也大。
  因此,苏秦倒是觉得叶斐有误导她犯错的嫌疑。
  她不了解叶萱,但她也大抵知道叶主编不会腾出时间专门听她说话,所以她只能在叶主编下班时,追着她走一段路,边走边诉说要求,开出自己的条件。
  这位主编面对有人突然来要广告位,第一念头肯定会拒绝。但苏秦为了能让主编给她一个机会,或许就会进了叶斐的套,可能会下意识地抛出苏苏妈和林蕊这两个筹码。
  苏秦将自己代入成叶萱,如果她是一名国际知名杂志的主编,一定看不上林蕊和苏苏妈。毕竟这个杂志的逼格很高,并不是你有话题就能上,主编还得考虑这个人的争议是否正面。
  如果她成功进了叶斐的套,提出这两个人,那么叶主编一定会对她感官极差。
  叶萱一个处于时尚顶端的女人,脾气应该不会太好,一定会给她难堪,让她无功而返。
  苏秦这么一想后,发现叶斐的话问题可太大了。
  她说林蕊档期忙,拍不了五月版的杂志,可林蕊也不傻,她能不知道上一线杂志的重要性?
  再说苏苏妈,虽然她对于很多人来说是“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叶萱毕竟是一线杂志的主编,向出版社打听苏苏妈的联系方式还是不难的。可叶斐话里的意思却是,叶萱请不到苏苏妈,这可能吗?
  凭苏秦对自己亲妈的了解,别说是这种一线时尚杂志,只要给她钱,她连男性医院杂志的性无能小故事都愿意写。
  可见,叶斐对苏秦那样说,明显是在引导她往错误的方向走。这个叶斐,有抄袭前科也就罢,心机沉到令人无法想象。
  苏秦在出租车上,去网上找了一下叶萱往期合作的演员和作家,居然找不到一丁点儿信息。叶萱请不到的人,应该不会是某个当红明星或作家,一定是一个身份特殊的人。
  有什么人是叶萱请不到的?有什么人可以让叶萱打乱计划?
  苏秦掏空了脑子,想到了一个女人。
  那个在中国创造了一个时尚帝国的女人,司柏嘉女士。在苏秦前世的印象中,司柏嘉女士的确没有做过任何专访。
  《奇风尚》本就隶属于司柏嘉集团,叶萱也一定打过司柏嘉的主意。苏秦和司柏嘉压根不认识,甚是没说过一句话,那样高高在上的人物,苏秦有如何能劝动?毕竟,这是一个脸叶萱都请不动的人。
  出租车已经开到《奇风尚》办公楼下。司机见她发呆,提醒说:“小姐,到了,35块钱。”
  苏秦咬着手指想了一会,摸出手机翻出黎奶奶的电话,想拨出去,又觉得不妥,便辗转先给黎川打了一通电话。
  黎川大概在开会,电话无法接通。苏秦看了眼时间,已经快3点,她担心黎川这个会议会一直开到晚上,便将这通救助电话,直接给老人家打了过去。
  上一次她和黎奶奶聊天很愉快,希望这一次也一样愉快。
  黎奶奶接到苏秦电话的时候,她正在家里做旗袍,看见来电显示是苏秦,倒是很意外。黎奶奶喂了一声,眉眼一弯和蔼道:“苏苏啊,找小川吗?”
  苏秦在电话里犹豫了一瞬,最后开口说:“奶奶好,我找您。虽然有点唐突,但我确实有求于您。您觉得,我有可能见到司柏嘉女士吗?”
  *
  四十分钟后,苏秦抵达和黎奶奶约的茶楼,她推门进去时,司柏嘉女士也在。
  两位老人在包间饮茶,正讨论一件旗袍款式,看见苏秦进来,立刻收住话题,目光落在苏秦身上。奶奶握住苏秦的手腕,拉着她在榻榻米坐下,和和气气地跟司柏嘉女士介绍说:“柏嘉,这就是我天天跟你念叨的苏秦,很能干的女孩,我很喜欢她。”
  司柏嘉看人时目光和蔼,与苏秦想象中的威严形象不同。她以为像司柏嘉这种女人,气场会强大到有侵略性。
  司柏嘉赞许地打探她,问她:“你知道我为什么同意见你吗?”
  苏秦没想到司柏嘉女士会这么直白地问她。
  她仔细想了片刻,回答说:“嗯……我猜,您是看中了云依这个快时尚品牌。”
  司柏嘉:“哦?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看上你们这样的淘宝品牌?”
  苏秦听她这样反问,心里反倒落下一块石头:“本来我还不确定,可听您的话,对我们公司似乎已经很了解了。司柏嘉集团名下虽然走中高端服饰,但唯缺快时尚平价服装。中国和国外不同,人口众多,贫富差距也大,像云依这样平价的快时尚,未来市场会很大。所以您才愿意答应黎奶奶,来见我一面,对吗?”
  司柏嘉脸上浮出一抹笑容,轻声说:“小姑娘,你年龄不大,眼光却挺长远。”
  “柏嘉,我说过了,这姑娘像极了你年轻时候。我看人的眼光,不会错。”黎奶奶一边说话,一边在苏秦手背上拍了拍,继续说:“我也说了,依这小姑娘的性子,不可能将自己的品牌卖给你。”
  苏秦替司柏嘉女士倒了一盏茶,将茶杯递过去给她,轻声细语对她说:“您是前辈,也是我辈无法企及的神话。但如果这次您愿意帮我,我也愿意让您参与到我的项目中来,分我一杯羹。”
  司柏嘉女士接过她手里的茶杯,笑得温和:“好一个分羮。小姑娘,你知道有多少品牌求着我收购资助他们公司吗?”
  苏秦说:“女士,不是这个理儿,您既然注意到云依,就应该知道云依现在的市场占有率。我们的实体店,计划会在下半年开到全国11个城市,我们的羹汤绝不止眼前这么一小碗。您现在投资,是最好的时机,也是我们最好的时机。”
  司柏嘉来之前,黎奶奶就已经跟她讲过苏秦的目的。她并不急着答应,只是问:“你为什么想进入d&m,去褚铭身边做事?他的脾气性格,我相信你也有耳闻。”
  “我是一名设计师,试问,哪个设计师不想更上一层楼,真正踏入这个圈子呢?如果能在褚铭手上工作两个月,我就能一只脚踏入时尚圈,很值。”
  黎奶奶之所以喜欢苏秦,是因为她从苏秦的身上,看见了黎川几个伯母所看不见的特质。她在听完小姑娘和司柏嘉一番谈话后,对苏秦的赞许之意只增不减。
  如果黎川真能娶到这个媳妇儿,那她百年归老,也能瞑目。
  *
  下午六点左右,苏秦从茶馆出来,因为刚才谈事太紧张,她双腿都在发软。外面的天空阴沉沉地,风雨欲来。
  因为要见司柏嘉女士,她把手机关了静音。这会儿苏秦从茶馆出来,打开手机,就看见了黎川发来的数十条信息和未接来电,给他回了一通电话。
  黎川连续打了十几通电话给她,没打通,以为她出了什么事。听见她声音的那一刻,才总算放心,问她:“面试结果如何?你在哪?我来接你,晚上一起吃饭。”
  “黎老师,今晚我可能没空,有点事儿要忙,等我忙完了给你打电话好吗?”苏秦一边打电话,一边拦出租车,上车后对司机说:“师傅,麻烦去《奇风尚》办公大楼。”
  黎川感慨:“你比我还忙。”
  “你是老板嘛。好了黎老师,我去忙了,先挂了。”
  “……”黎川受到冷落,挂断电话之后,又接到了奶奶的电话,当他得知苏秦跨过他去找了奶奶帮忙时,简直哭笑不得。
  这小姑娘,越来越能耐了,懂得利用身边的一切人际关系。
  苏秦抵达《奇风尚》正是下班点,她一路冲进办公楼,来得正巧,成功堵到从电梯里走出来的叶萱。
  叶萱被时尚界成为潮流教主,她的时尚装扮也夸张。她踩着七公分细跟,挎着几十万的包昂首挺胸往前走。
  她一边走,一边听助理报告事情。苏秦立刻堵上去,快步与叶萱同行,以最简短最快的语速介绍了自己来意。
  叶萱本来没打算回她,但听见她开出的条件,顿时停下步子,扭过头问她:“司柏嘉女士?小姑娘,你拿我开涮?”
  她语气一顿,又上下打量苏秦:“哦,我记得你,那天陪黎川看秀的女伴。”
  “叶主编,我也知道插队会让你们这期杂志造成损失,我愿意弥补你们的损失,甚至帮你们约司柏嘉女士的专访。最快,后天就能做专访。”苏秦嗯了一阵,又说:“叶主编,您考虑一下好吗?”
  叶萱给了她一记冷眼:“褚铭早干嘛去了?我问他借最新设计的时候,他怎么拒绝我的?现在来想办法要广告位了?”
  苏秦被冷嘲一顿,双手合十对叶萱说:“叶主编,拜托了。”
  苏秦的条件确实丰厚,司柏嘉女士的专访,也不是谁都能要到的,至少她要不到。她不知道这姑娘用了什么方法,但她如果真能请得动司柏嘉女士出山,别说是还未印刷的杂志,哪怕是已经下场开始印刷的,她都愿意从头再来。
  叶萱打了个响指:“好,明天我打电话给司柏嘉女士确认。如果你敢骗我,以后这个圈子,别让我再看见你。”
  外面“轰隆”一声,暴雨倾盆。叶萱带着助理匆匆走到门口,助理替她撑开伞,带着她走进雨幕,去了停车场。
  苏秦跑上跑下一整天,居然忘记吃东西,这会儿所有事情办妥,也总算松了口气。她没带雨伞,打算站在门口等雨小一些再走,飘进来的风雨打湿了苏秦的衣衫,一点儿不给她面子。
  她看见路边有出租车,立刻将包举起来遮住头顶,冲进雨里。可惜等她冲到路边时,那辆出租车已经开远。
  苏秦浑身被浇透,这时候天色暗下来,又是下班高峰期,打车难如登天。她站在路边,风雨飘摇,冻得瑟瑟发抖。
  一辆奔驰在她跟前停下,冲她打了个双闪,车窗半降。
  苏秦认出是黎川的车,立刻拉开车门坐进副驾驶。
  黎川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温度上升很快。男人冒雨下车,从后备箱里取了雨伞和毛毯回到车内。
  他将毛毯丢给苏秦,又将雨伞丢去后座,男人抬手抹了一把脸上雨水,发动汽车。
  苏秦裹着毛毯,看着穿深色衬衣的男人,发现他身上也湿透了。他的薄衬衣紧贴着肌肉,发梢的水顺着面颊往下流淌。苏秦毛毯小心翼翼地给他擦了擦,问他:“黎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电话里听见你给司机报了地址,看天气预报今天有暴雨,又这么晚,不安全。我担心你没带伞,果然。”
  黎川的车刚开了没几步路,前方因为1号桥车祸,堵城了一条长龙。
  黎川打开车内的交通播报,认真停了一会,又问苏秦:“你的事我都知道了。那位姓褚的设计师摆明刁难你,为什么还要去做?”
  苏秦打了个喷嚏,一边拿手指搓了搓鼻尖,一边说:“如果因为有点刁难而放弃,那成功也太简单了吧?不过,我也不是白让司柏嘉女士帮忙,我邀请她参与到我的项目里来,与我分一杯羹。”
  黎川终于知道小姑娘为什么拒绝与他分羹了。她是想把这杯羹汤,给一个最合适的人。
  苏秦虽然拒绝司柏嘉的收购行为,但并没有拒绝司柏嘉的投资。云依现在虽然实体店少,但市场占有率却已经到了各个大公司垂涎的地步,谁都想来分一杯羹,司柏嘉也不例外。
  苏秦想要公司迅速发展,这时候获得司柏嘉的支持是最快也是合适的。当然她可以选择不分羹汤给任何人,但相对来说,线下实体店的发展速度就会放缓一些。
  分羹与否,站在苏秦的立场,她都不吃亏。
  站在司柏嘉的立场,云依目前市场发展非常迅速,也是他们对平价快时尚服装的一种尝试,加上她对苏秦的欣赏和黎奶奶的面子,便答应苏秦做了这个专访。
  不到一个小时,道路上的水就淹了膝盖深浅,导致交通瘫痪,这是云阳近几年来最大的一场暴雨。
  雨水噼里啪啦打在车窗上,雨刷不断刮擦,前路看得依旧模糊。
  他们在路上堵了约一个小时二十分钟后,汽车在车队长龙中缓缓前行,龟速的开到了一条岔路口。黎川担心苏秦感冒,索性将车转向那个几乎没有车辆的街道,往他最近的别墅开去。
  苏秦连打十几个喷嚏,声音变得瓮声瓮气,问他:“黎老师,这不是我回家的路啊。”
  黎川小心开着车,解释说:“现在城里主要交通被堵,路上堵着也不是办法。我在这附近有套别墅,今晚先在那里休息。”
  苏秦“唔”了一声,靠着车窗睡了过去。
  她在梦里梦见考试,考物理,因为一道题都做不出来,吓得一个颤栗,从梦中惊醒。苏秦倒没想到自己会做这种梦,这是不是意味着她物理会挂?
  苏秦是理科专业,不仅要学高等数学,还要学物理。前世她是文科专业,高等数学是没问题,毕竟学过。可她前世的专业,不用学物理,今生的大学物理她是从头学的,如果不好好学,很可能会挂掉。
  她如果面试能通过,6月就得跟学校请假,7月份考试,会落下不少课程。
  苏秦瓮声瓮气地跟黎川讲了一下自己的焦虑,对方却说:“不是问题,你们一个星期四节物理课,你落一个月的课程,也就是16节。这样吧,你想不挂科,搬过来跟我一起住。”
  “嗯!?”
  黎川不紧不慢开车,又说:“下个月我工作不太忙,可以腾出四十分钟给你补课。”
  车内的风明明很暖,她却打了个哆嗦:“黎老师,你对我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了。对了黎老师,早上我妈给我发短信,说祯祯已经开始跟她们说话了。看来我妈和波波,还是挺有办法的。”
  “我给小家伙买了些玩具,你周末给他带回去,也算是黎老师一片心意。”
  “嗯。”
  苏秦扭头看向窗外,发现他把车开进了南庄别墅。她扭回头问黎川:“黎老师,你的别墅,买在这里的?”
  “嗯。怎么?”
  黎川把车开进小区,没一会,就在66号停下,打响喇叭,保安立刻摁下电动门按钮,铁栅栏大门徐徐朝两边打开。
  黎川把车开进停车场,拿了伞下车,拉开副驾驶车门,为女孩撑开伞。
  大雨将他半片肩膀都打湿,等女孩一出来,他立刻将她捞进怀里,伞面几乎全都在她那边。苏秦被风雨吹得睁不开眼,将脸埋进男人胸膛,被男人搂着,一路带进室内。
  进了室内,两人都湿透了。
  黎川立刻带她上楼,从衣柜里取出女人备用睡衣和换洗内衣递给她,让她先进浴室洗个热水澡。
  苏秦明显感冒,脑袋昏昏沉沉,带着浑身湿漉跨进浴室,将换洗衣物搁在置物架上。她脱掉衣服,开始淋浴。热水裹住她每一寸肌肤,她试图让自己清醒。
  洗完热水澡出来,苏秦昏胀的脑袋已经清醒大半,她走去窗户前,拉开窗帘,看见了窗户外的逃生滑梯,以及外面的草坪和秋千。
  风雨太大,雨水噼里啪啦砸在地上,那只秋千被风吹得荡来荡去。看着眼前这些熟悉的场景,苏秦心头一阵骇然。
  她想起了售楼部小哥跟她说的话,这家主人怕火,担心火灾,所以才在卧室外修建了逃生滑梯。
  黎老师不可能怕火,怕火的只能是……黎教授。
  他是……黎教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