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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首先。」猫眼翘起了二郎腿,这似乎已经变成了他的招牌动作。维耶尔仍然感觉头有些痛,所以自己在野餐桌上撑着头,试图注意听猫眼说了些什么:「你们知道c区的暴动吗?」
  「知道。」拉薇几乎咬牙切齿的说,她带着全然不信任的眼光:「我们都知道是因为c区的人被带走,而且因为到处找不到尸体所以便被推断做成食用肉,听说那天死了一堆人。对吧?」
  「嗯?什么?」维耶尔觉得自己似乎没参与到重要的讨论,但是现在在一个风和日丽,唯一缺点只是有点冷的下午,坐在放风区说明这种事感觉很不合时宜:「你有跟我说过吗?」
  「有啊,在你睡着的时候,我说了两次。」
  维耶尔开始觉得不应该随便告诉猫眼这些事,但继续憋在心里然后自己哭到崩溃好像也不是件好事。维耶尔皱起眉头,接着压低声音:「好吧,我认为b区的人生下的孩子为什么会被……呃、嗯……」
  「应该是因为疾病或是天生的缺陷。」拉薇很体贴的接口,她撑住下巴,然后垂下了视线,小声的说:「劳改营的『劳动』,便是我们怀孕并且生下孩子,但是首都他们要的是正常、且适合成长成国家栋樑的孩子,所以……」
  「而且正好,因为连年来的作物歉收,加上畜生间的传染病横行,为了避免人口减少,所以以退为进的让百姓以为那些肉是正常的食物、噗、噗哈哈哈。」猫眼大笑了起来,看起来像是得了什么精神病的疯子,但下一秒,他用手拍向了桌面,发出大力一声响,让周围一些在活动的人看了过来:
  「操,开什么玩笑。」
  维耶尔有点待不下去了,自己不知道这种状况该怎么办才能解决,这里的每个人都以为他们的孩子会被送去首都,正如同一直以来推动的生育计画一样。
  那些未曾莫面的孩子应该都可以在新的地方过上好的生活。
  是的,开什么玩笑。维耶尔开始觉得想吐了。不可能的,情况一直在重蹈覆辙,新城区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富裕,旧城为了生存大打出手的案例层出不穷,即便被beta的家庭领养,可以生活的无忧无虑的机率也几乎不可能。
  「似乎是因为新生儿的数量已经不够了,所以才动用到c区几个快死的人。这些事都被瞒下来了。」猫眼恢復正常的声音说,他的眼角瞄向了跟他同牢房的几个人,或许是那些人告诉他这些情报的:「……但现在一切都还处于不确定的状态,我们必须掌握好情况才可以开始行动。」
  「是喔,『我们』。」拉薇不以为然地耸耸肩,她的手默默的勾住了维耶尔的肩膀,像是在给自己打气一般:「猫眼,我很确定,首都不会让那些有残缺的孩子们活下来的,尤其是现在这一任的首长,他要的是一个和谐又美满的社会,而不是充满着废物一般……」
  「拉薇小姐,你要是先贬低你自己,那么接下来就再也不会有人看的起你了。」
  拉薇瞪大双眼,因为这番话,似乎她也曾对凯萨这么痛骂过。那时的她像个思想偏激的理想主义者,但是现在却变得柔和起来。拉薇猛力瞪向他:「……我知道,可是我们做不了什么,如果一个弄不好,我们就会变成别人明天的早餐。」
  「所以你要怎么做,保护你肚子里那个孩子不要被吃掉?」猫眼像是在憋笑一般说道,但是他的眼神却很认真:「你旁边那个胆小鬼也是,对,就是在说你,维耶尔。你很快也会怀孕,接下来呢?」
  被点名到,却不知道可以回答些什么。维耶尔深吸了一口气,接着不安的思考起这些被自己拋到脑后的事情。接下来呢,就算可以跟拉薇还有其他人一起逃走,但是b区的孩子仍然被当成食用肉,c区的人也会因为再也没有利用价值,而成为所谓「明天的早餐」。
  太恐怖了,太害怕了,明明想要活下去,前途却一片茫然,连下一步该怎么走都不知道。
  从以前到现在,自己的视野都非常浅薄,甚至连活着的目标也是。
  只要大家可以活下去,怎样都好。
  「我们会逃走,猫眼。」拉薇皱起眉头强调:「不管如何,我不会乖乖像个畜生一般在这边等死。」
  「……好,我想你们也够格,」猫眼叹了一口气,他很小声地开口:「把这件事告诉你们的室友,等到明年开国纪念日那天我们就行动。」
  「什、什么?」
  「逃走啊。」他说得好像在点菜一般简单:「我的刑期可是要再生满五个孩子,等出去后,这个omega的身体都没价值了。」
  猫眼站了起身,接着倾下腰:「……我左眼看不见,你们没注意到对吧。虽然这不是遗传疾病,但要是我的孩子出生也是这样,那么他的命运就会变成一盘该死的肉乾,我无法接受。」
  微风吹过时,维耶尔感觉到寒冷的凉意,足够让自己的头开始痛起来。
  那天晚上,维耶尔和拉薇挤在下舖的床上,看着凯萨和茱丽叶在对面的床上玩扑克牌,那似乎是这里的omega唯一的娱乐了。
  「你们下午时在跟猫眼谈些什么啊?」凯萨问着,然后翻出了张黑桃a,在一片覆盖着的扑克牌中,要找出另外一张方块a配对似乎是很艰难的事:「他看起来像个会拿着小刀威胁别人的傢伙。」
  「没什么,只是跟他交换一下最近发生的事,」拉薇伸直双腿,她的手放在腹部上,像是在环抱住什么东西一样:「间话家常。」
  凯萨狐疑的瞪过来,他重复一次:「间话家常。真奇怪啊,你们两个。维耶尔你真的没事了吗,自从发烧后你整个人就变得很奇怪。」
  「我没事。」
  维耶尔也说不上来,但是自己真的不知道该做何反应,一看到就会下意识的揣测要是他知道他孩子的下场,胃部和心脏就会开始抽痛,那会是多么糟糕。
  「维耶尔哥哥半夜常常哭喔。」茱丽叶抬起头,她的肚子并不像拉薇那样有显着的成长,或许是因为年纪小:「我都有听到。」
  「茱丽叶……」维耶尔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明明外表可以装的很正常,但是内心却越来越混乱,该怎么办,该怎么办,想吐也吐不出东西,为何猫眼和拉薇可以一本正经的谈论呢,那可是我们的孩子啊。
  为了活下去而吃了他们,这叫自己要怎么心安理得地睡着。
  「啊,对了,各位。」拉薇突如其来的抬起头,她说:
  「现在说这个似乎不合时机,但是,对,我们四个人逃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