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女又容 第42节
  外头人见纪琢钻进了轿子,小心地催了两声。纪琢抖落开凤穿牡丹的大红盖头,为沈又容盖上,他看着那大红色的缎子掩去沈又容的雪肤花貌,只觉心中火热。
  他伸出手,牵着沈又容下了轿子。方才他的举动虽不合规矩,却没人敢反驳,大家继续热热闹闹的迎接新娘。
  纪琢牵着沈又容的手,跨过火盆,走过砖石路,走上正厅。这是纪琢第一次碰到沈又容的手,她女儿家的手,柔软白皙,修长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嵌红宝的戒指,越发衬出娇贵之意。
  在傧相的喊声和宾客的祝贺声中,两人行过大礼,拜过天地。
  不知热闹了多久,外头天色总算暗了下来。沈又容坐在洞房里,身边站着杜鹃画眉,外间则是端王府里的丫鬟和婆子。屋子里红烛高照,处处结着红绸贴着喜字。外面的热闹声很遥远,沈又容不知道等了多久,只觉得头重的厉害,要撑不住这个冠子了。
  纪琢终于在沈又容的期盼中来了,嘈杂纷乱的脚步声传来,里间一下子多了很多人。有个婆子端着喜秤,请端王掀盖头。
  纪琢拿起喜秤,挑开沈又容头上的盖头,一下子,沈又容眼前一亮,只觉得呼吸都顺畅了。
  她抬眼看见纪琢,纪琢也含笑望着她。
  婆子又道,该饮合卺酒了。
  丫鬟立刻端了一对白玉合卺杯,里头盛着盈盈的酒液,纪琢端起一杯,递给沈又容一杯,两人挽臂交杯,饮进杯中酒。
  婆子们纷纷恭贺礼成,吉祥话一句接一句地说。
  纪琢神色畅怀,道:“都下去领赏罢。”
  里间的丫鬟婆子们鱼贯而出,顷刻间走了个干净。房间里只剩下沈又容与纪琢两个。
  不知道是红烛的映衬还是酒意上了脸,沈又容脸颊上浮着淡淡的胭脂色,殊为动人。
  “你坐下来,我抬头看你累得很。”沈又容道。
  纪琢失笑,走上前,帮沈又容将凤冠摘下来。
  她的长发如今全都挽了起来,乌云一般堆在脑后,摘下凤冠后只有零星几对金簪戴在头上,一下子就松快了很多。
  沈又容晃了晃脑袋,抬起头却对上纪琢含笑的眼睛,她一时有些害羞,道:“你看什么?”
  纪琢笑道:“我看娘子貌美,自叹有福。”
  沈又容一下子就笑出来,道:“可是你落轿子的时候就看过了,也没见你有多惊艳。”
  纪琢含笑不语,外间忽然传来动静。纪琢走出去,不多久就回来了,手里拎着一个食盒。
  沈又容在里间都能闻到食盒里散发出的香气,纪琢回到八仙桌边,道:“知道你一天水米未进,给你预备了点吃的。”
  他亲自把餐食端出来,一碗热腾腾的虾仁粥,几样佐粥的小菜,勾的沈又容十分犯馋。
  桌上的灯烛还在烧,纪琢坐在桌边,耐心地看着沈又容用饭。
  沈又容看了纪琢一眼,道:“你是不是喝了很多酒啊,要不要也用一点?”
  纪琢揉了揉眉心,“没喝多少酒,小沈大人见不得有人毁了他妹妹的洞房花烛,替我挡了很多酒。”
  沈又容点点头,放下白瓷勺子,道:“我用好了。”
  纪琢抬手,叫外间候着的丫鬟将餐盘收下去。
  沈又容吃过饭,不自觉打了个哈欠,眼睛眨了眨,颇有些含情脉脉之意。她今日起得早,又劳累了一天,实在是困倦。
  但是纪琢还在眼前,沈又容看向他,道:“我们……”
  “你的口脂花了。”纪琢忽然道。
  沈又容摸了摸嘴唇,她才吃过东西,口脂当然会花。
  纪琢牵着人去了妆台,自妆台上取了一盒口脂,指尖沾了一点,靠近沈又容。
  沈又容从未跟人这么亲密过,她抬眼看向纪琢的时候,有些怯怯,又有些不解。
  纪琢却好心情地将口脂涂在她的唇上,漫不经心道:“你的盖头是我盖上去的,也是我的挑下来的。你嘴上的口脂是我替你涂上的,自然也是我……”
  沈又容反应过来,面颊瞬间红了。
  桌上的红烛还在不知疲倦的燃烧,床边的芙蓉帐却不知什么时候落了下来。偶有飞来的燕子站在窗边窥探,重门深掩,罗幕乱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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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52章
  天色已大亮,长鸣进了正院,修的整齐的路两边,栽了两棵石榴,这会儿都已经挂了果。近前两步,瞧见阶上房门紧闭。他不敢上去打扰,走到东耳房,悄悄唤了声,“白烟姐姐?”
  白烟从里头走出来,道:“喊什么?”
  长鸣小声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再不起来,一会儿去宫里请安可要迟了。”
  白烟有些为难,里头主子不起,她们哪敢叫啊。
  正在这个时候,正房里头传来纪琢的声音,长鸣忙去门外头候着。耳房里的白烟白月画眉杜鹃悄悄进了正屋。
  正屋五间房,收拾的宽敞明亮,当中一间是正堂,上设两张红木扶手椅,中间一张四方桌,下面两列六张红木圈椅,雕刻着仙鹤云纹。右次间是用饭之所,最靠右的一间则是书房。左手边两间,都是平日里燕居之所,由一座雕花玲珑的推门与正厅隔开。
  白烟白月等人推开这扇小门进去,又有一重纱橱锦槅,里头拔步床,高衣柜,梳妆台,缂丝屏风,贵妃椅子,应有尽有。
  白烟白月两人上前,小心地收拢红玉珠帘子,挂在落地罩两侧。随后进了卧房,卧房中,桌子上的红烛烧了一夜,如今只剩下两只烛台。
  纪琢撩开床帐子走下来,身上还穿着朱红色的寝衣。
  杜鹃画眉上前,要去伺候沈又容起身。
  纪琢摆摆手,道:“她还没醒。”
  说着,纪琢便去了屏风后头,白烟白月伺候他洗漱更衣。杜鹃画眉面面相觑,守在床边,不知该不该叫沈又容。
  正当她们犹豫之时,帐子中的沈又容发出了一声含糊的声音,大概是睡醒了。
  杜鹃刚要近前,就见纪琢大步从屏风后头出来,探进帐子里,声音低沉又温柔,“醒了?”
  沈又容“唔”了一声,沙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候了?”
  “才刚辰时二刻。”纪琢抚了抚沈又容的脸颊,低声问道:“还要再睡会儿么?”
  沈又容一下子清醒了,“辰时二刻了!”
  就算他们没有婆母要拜,怎么说还是要入宫请安的呀!
  “不用急,”纪琢忙安抚她,“没有迟。”
  沈又容怎么着也躺不下去了,刚刚坐起来,浑身的酸痛一下子都回来了。沈又容哀哀的叫了一声,纪琢扶住她,一面揉着她的腰,一面忍不住笑了笑。
  沈又容瞥了他一眼,委委屈屈的。
  “你要是难受得紧,咱们今日就不进宫了。”纪琢真是很有权臣的样子,什么规矩都由着他的心意。
  他有这个胆子,沈又容却不想太招人眼,道:“没事,这就起来了。”
  沈又容推着纪琢,道:“你出去,叫我的丫鬟伺候。”
  纪琢挑眉,似是有些不愿意,但是被沈又容硬推出去了。
  纪琢笑着摇摇头,自去屏风后头更衣了。
  杜鹃画眉忙上前来,一个掀起芙蓉帐,一个捧上茶水给她润口。
  纪琢穿戴好从屏风后头出来,今日是他成婚的第一天,仍然穿着朱红织金绣蟒袍。他一出来,沈又容的目光便定在他身上,等到纪琢望过来,沈又容又不好意思的躲开。
  “想看就大方些看,我如今已是你的夫君了。”
  沈又容走到屏风后,嘟囔道:“谁看你了。”
  屏风后头有热水,沈又容简单擦洗了身子,出来在妆台边坐下,由杜鹃等人梳妆。
  白烟笑道:“奴婢学了些妇人发髻的梳法,王妃若不嫌弃,不如叫奴婢给王妃梳头罢。”
  她叫王妃,沈又容还愣了愣,道:“那自然是好。”
  白烟于是接过了杜鹃的梳子,给沈又容梳头发。
  杜鹃打开沈又容的妆匣,将今日所带的钗环一一摆出来,白月站在另一边,接过画眉手中的羊脂玉镯给沈又容带上,又取了枚宝石戒指,戴在沈又容玉白的手指上。
  她二人对沈又容热络,并不是想要抢杜鹃画眉的活儿,只是为了表明对王府女主人的尊敬。
  纪琢就在外间罗汉榻上坐着,看沈又容梳妆。外头送来几样清粥小菜,纪琢叫给沈又容拿过去。因为沈又容忙着进宫,纪琢也就不在府上用饭了,只叫沈又容先用些,怕她饿着。
  折腾了好一会儿,两人总算收拾好,坐上了去宫里的马车。
  长秋宫里,两人到时,上首的皇帝等得脸都黑了。一见到纪琢,纪成曜就讽刺道:“皇叔好大的架子,叫朕等了这么久。”
  纪琢面色平淡,道:“路上耽搁些功夫,陛下见谅。”
  他连借口都懒得找,明明白白地敷衍皇帝。
  相比之下,皇后就很沉得住气了。等了这么久,她也不见着急,依旧同沈又容亲亲热热地说着话。
  上次她找沈又容求情,沈又容并没有帮忙,皇后的哥哥也就折在了那件案子中。但是皇后对沈又容却不见丝毫怨怼,仍客客气气的,表现出亲近拉拢之意。
  她不知道,皇后后来亲自去找过纪琢,但是纪琢并没有帮她救她哥哥,只是给她指了条明路。
  “没了你哥哥,安国公府能指望的,就只有你了。”纪琢当时说出这句话,眼眸低垂,漫不经心。然而皇后却一瞬间心领神会。没了她哥哥,安国公府的所有资源都要向她倾斜。
  沈又容与纪琢在这里坐了一会儿,随即便告辞了。临走时,皇后赏了一对金镶玉如意,一件紫檀白玉摆件,一座六尺高的珊瑚树。
  这样重的礼,给足了沈又容这位摄政王妃的面子。只是皇帝的面色更难看了。
  纪琢与沈又容走出皇后的长秋宫,纪琢嘱咐沈又容:“我去太和殿商议些事务,你先去宸贵妃宫里坐着,等我来接你。”
  沈又容乖乖点头,纪琢又看向白烟等人,道:“照顾好王妃。”
  白烟等人俱是领命。
  到了宸贵妃宫里,两人去东配殿坐着说话。沈清妍瞧着沈又容的神色,笑道:“阿姐,昨夜睡的可好?”
  沈又容皱眉,笑着道:“促狭。”
  沈清妍便笑起来,她猜到沈又容早起未用饭,因而早早地便预备了几样糕点,姊妹两人边吃东西边说话。
  从大婚之事说起当年沈清妍出嫁,又从沈清妍出嫁说起沈清和的婚事。一时又说起长秋宫皇后送的礼。
  沈清妍道:“皇后就是皇后,这会儿还端得住。端王殿下成婚后,对皇帝来说并无什么大碍,横竖他只是个傀儡。可对皇后来说,你这摄政王妃便压过皇后成为京中最尊贵的女人。眼下你看她,可有一丝一毫的怨愤?可知她不是一般人。”
  沈又容咬着点心,一面听一面点头。
  眼见正午将至,纪琢来宸贵妃宫里接沈又容。沈清妍打趣地看着沈又容,道:“端王妃,快去罢,你家王爷来接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