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见她们不走,柳娡怪难为情的,撑着双肘坐起了身子。
  “我只是来了月事,受了凉有些腹痛,王嬷嬷都交待清楚了,也怪我小题大作,没想到是这个事儿,傻到还以为自己快死了呢!”
  柳娡十岁那会儿颠沛流离,在王府关键的那两年又亏损了身子,年将十五才来,在众多婢子中算是晚的。
  最近这半月,跟着谢无量吃香的喝辣的,又大补了一通,这月事便终是来了。
  珠帘外,谢无量听罢哭笑不得,想了会儿,还是撩起珠帘走进了屋内,让女使们都去外边守着了。
  “我进来了。”谢无量打了声招呼。
  柳娡心脏一紧,拿了件儿衣裳披上,脸上难免有些臊得慌。
  她没想是主子爷,那刚才的话不是都尽听了去?
  哎,丢人哪!
  “她……她们怎么连……连主子爷都请来了?”她只是来了个月事而己,用不着这么兴师大众吧?
  谢无量撇嘴:“她们说你得了重病,昏迷下不得榻,便连酒都没吃了,赶着过来瞧瞧你,看来是闹了个乌龙。”
  说着,谢无量搬了凳子,隔着床缦坐了下来。
  柳娡拢着被子,下巴撑着膝盖瞧着床缦外那道朦胧的身影,不由笑了声:“奴婢哪这么娇弱?那些苦难都没熬倒,现在跟着主子爷吃得好睡得香,奴婢好着呢!”
  “这个给你拿着。”谢无量将手里的暖炉递进了帐中。
  柳娡疑惑:“奴婢不冷,王爷等会儿走时揣着这个会暖和的。”
  “看来是王嬷嬷还没交待清楚,你便拿着,她是宫中老嬷嬷,对付腹痛应该有良方,罢,你且歇着,我回房去。”
  柳娡眨了眨眼,被动的接过了他递来的暖炉,道了声:“王爷慢走啊!奴婢就不去请安了。”
  谢无量匆匆走了,柳娡揣着暖炉躺了回去,她睁着一双灵动的桃花眼,来回想着这个事儿,窘迫得心情很是复杂。
  这个事儿吧,本来就非稀疏平常不过的,可……一个月事被误会成病到将死,下不得榻,估计她是第一人。
  她突然感觉腹痛的症状好了许多,小肚子贴着暖炉也跟着暖暖的,柳娡猛的抽了口气,大约是明白过来,谢无量为何给她这个了。
  谢无量走了没多久,王嬷嬷熬了红糖水走了进来。
  “姑娘,把这个喝了再去睡,会舒服很多。”
  “谢谢王嬷嬷。”柳娡赶忙接了红糖水,大口给喝了,喝罢脸蛋微红:“给大家添麻烦了,哎我这个……弄得真像得了什么绝症似的,怪难为情的。”
  “呸呸呸!”王嬷嬷啐了几口:“姑娘莫胡说,这事儿不大不小,还是得好好调理才成。”
  柳娡很清楚,王嬷嬷现在对她的态度十分亲切和善,皆因谢无量对她的好。
  次日醒来,柳娡果真不再腹痛不适,昨夜睡得也塌实。
  院外落了一层白,她披了件粉荷坎肩准备出去透透风,才刚走了几步,便听到几个女使凑一块儿讨论着什么。
  细细一听,竟是关于她与谢无量的。
  “昨晚听说了那事儿吗?”
  “素心姐姐一打听,这一下就传开了,听说那柳姑娘生得很是貌美。”
  “这就怪不得,那安荣王听她不适,当即连酒也不吃,一脸惊慌的回去了。”
  “啧啧,至于吗?不就来了个月事?”
  “估计得是个天仙吧!”
  ……
  额滴个娘亲!柳娡臊得一张脸通红,小跑着回了房锁上了门。
  这几日还是不要出去乱逛的好,现在永宁王府上下全都晓得她来了月事,也不知是个啥殊荣。
  此时谢无量正与谢长安一道用早膳,谢长安憋着笑默默吃了几口粥。
  谢无量抬头正要与他说事,却见他似乎有什么‘喜事’,情不自禁的一个人乐呵着。
  “王兄可是遇着什么喜事?瞧你一大早都合不拢嘴。”
  谢长安忍不住笑出声来。
  “是你遇着什么喜事儿了吧?”
  “我?”谢无量听得一头雾水,细细想罢,还是毫无头绪。“王兄请直言,恕弟弟实在不解。”
  谢长安轻叹了口气:“你是真不知,还是假不知?昨儿吃酒你可是为了佳人,丢下我匆匆走了,叫我好奇万分,便差小婢去打听了一番。那佳人名唤柳娡,听说很是貌美聪慧,可有此事?”
  听罢,谢无量眼尾含着几分笑意,嘴上却是说得风清云淡:“柳娡确实十分有趣,不同于一般女子。”
  “啧~”谢长安一脸无奈:“你在转移话题?我问的是你对她……”
  谢无量:“没有的事!”
  “如此!”谢长安展开玉扇,笑容狡黠:“我听起她种种事迹,也觉甚是有趣,你这般精心培护,定必是极好的人儿,晚些时候,王兄我便去会会她。”
  谢无量眼尾的笑意渐渐敛去,却什么也未说。
  果真到了下午,谢长安去了一趟柳娡的厢房。
  再见这永宁王,只觉此人越发俊美风流,举手投足说不出的高雅飘逸。
  他手持玉扇往那儿一坐,笑得如沐春风:“柳娡,起来罢,毋须多礼。”
  “多谢永宁王。”柳娡起身退至一旁,眼观鼻鼻观心。
  谢长安美人实在见太多了,第一眼瞧着只觉这小婢虽眉目秀美,倒也不算惊艳。
  他看了眼小案上的残局,疑惑:“你在下棋?”
  这话匣子一开,柳娡顿时来了兴志:“奴婢听说,永宁王棋艺精湛,奴婢久仰大名,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见识见识?”
  谢长安持着玉扇,负手走到了那盘残局前,一眼便瞧出是出自谁手。
  柳娡眼巴巴的看着他:“王爷,有解吗?”
  谢长安自信一笑,拈过了白棋,五步破解收官。
  柳娡瞪大着双眼,心头一阵儿攒动,妙哉!直到今日,她才体会了些下棋的乐趣。
  她赶忙盘膝坐于小案前,也没太多顾忌身份礼数,拾了多余的黑白棋,重新布了新的残局。
  谢长安浅笑,干脆坐于案前,替她破解。
  一来二去,柳娡将那无解的残局一一布上,谢长安一边破解一边指教了一二。
  柳娡听得十分专注入神,不知不觉外边天色暗下都未察觉。
  “这些残局,你竟都记下了?”
  怎么可能不记下?关乎那两件儿宝贝最终归属,就是再花上一个月的时间琢磨也是值得的。
  “今日多谢永宁王赐教,奴婢受益匪浅。”说着起身行了礼。
  谢长安微偏着头细细打量着她,第一眼时还瞧着不咋样,可再细细瞧之,此女五官绝丽,若再施点粉黛必妖媚无双,有倾城之色。
  “本王教了你一下午棋术,乏了也饿了,不若你就陪本王一起用晚膳罢!”
  “啊……”
  “怎的?不愿意?”
  “不是,能陪永宁王用膳,是奴婢的荣幸。”
  于是谢长安唤来身边的侍婢,说在柳娡这儿用晚膳,让他们都下去准备了。
  那厢,谢无量闲逛回来,王府里的老嬷嬷便来通传谢长安在柳姑娘那儿用晚膳,不同他一起了。
  谢无量听罢,暗自抽了口气,微怔了片刻,挥了挥手:“本王知道了。”
  用了膳,时候也不早了,谢长安再呆下去也于礼不合,便回了自个儿的院。
  柳娡还惦记着那件儿宝物,急着想杀谢无量一个回马枪,便兴志高昂的来到了谢无量门外,敲了敲门。
  “王爷,您歇下了吗?”
  谢无量翻了页手里的书,假装未听到,乱了思绪,眼前的字滚熟却茫然不知其意。
  “王爷,您在里面吗?奴婢能不能进来说话?”
  谢无量烦躁的丢下手里的书,沉声道:“本王累了,有什么事儿明日再谈。”
  “哦……”柳娡的如意算盘落空,心中顿时失落。
  谢无量冷哼,陪了永宁王一下午,到现在才想起他,只让她吃个闭门羹都是他仁慈!
  “那王爷您早些歇息,奴婢明日再来。”行吧,明日再杀也是一样。
  次日,一大早。
  柳娡便高高兴兴的来找他们王爷了,看她这么有诚意,谢无量便留她一起用膳。
  用完膳谢无量心情不错,问道:“你身子可好些?”
  柳娡脸色微红:“已经……已经好了。”
  谢无量提议:“那今儿便出去走走?”
  “王爷,这小雪初融,外边冷得很,不如下棋吧?”柳娡笑眯眯的看着他。
  谢无量微挑眉:“你何时这么爱下棋了?”
  “都是王爷,培养了奴婢如此雅兴!”
  俩人下了几盘,巧了!局势倒了个个儿,柳娡杀伐果决,竟从他手中赢了好几局。
  “王爷,承让承让。”柳娡摸着宝盒里的物件,笑眯了眼。
  谢无量眸光深沉,盯着她许久,脸色越发难看。她可真做得出,找了永宁王回头来杀自己!
  “你缠着本王要下棋,不过是为了这两件儿东西?”
  柳娡怕他反悔,赶紧将东西揣进了袖子里,讨好道:“王爷,累了吧?奴婢陪您出去走走?”
  “不去!小雪初融,冷得很!”谢无量心头越想越郁闷,一口回绝了她。
  柳娡只道他棋品比自己更不佳,表面上不发作,却是这么个输不起。
  “王爷?”柳娡悄悄走到他身后,卑谦得很,如实道:“奴婢其实还是不敌您的,您也知道奴婢记性好,把棋局都记住了,又受了永宁王的点拨,这才侥幸赢了您几局。”
  谢无量却是越听越气,可任自己说再多,又好像无的放矢,对牛弹琴。
  “出去,本王想静静。”
  “哦,那奴婢出去了。”柳娡福了福身,欢喜的走了。
  真的走了,走得心安理得,头也不回。
  之后连着几日,谢无量都无故不见她,出去玩儿也不带她了。
  柳娡也越想越气闷,不想他是如此小心眼的男人,不就赢了他几局棋,至于这样跟她置气吗?
  再说了,当时她不也卑微的讨好了一番?
  罢罢罢!他气他的,反正难得一次来凉州,她可不能再这样虚渡光阴。
  谢无量喜欢骑射,聘请了当地的猎户给自己做向导,一去就是一整天,夜幕才归。
  性情截然相反的永宁王不喜爱这些个打打杀杀,所以并未与谢无量一起。
  无聊了好些天,谢长安突然来找她玩儿。
  说要带她去一处好地方,还给她找了一身男装,柳娡胆大心细,只觉得有趣,便同谢长安一道乘马车出了永宁王府。
  谢长安带她来的地儿,是城内一家最具盛名的青楼,名叫玉人阁。
  玉人阁的姑娘个个才情了得,卖艺不卖身,许多达官贵人为了她们一掷千金,毫不手软。
  老鸨与谢长安熟识,见他显少带人前来,也未多言,按往常规矩,给他们安排了一处视角最好的厢房,方便观赏台上的表演。
  柳娡无半点怯色,反倒兴志十足的趴在窗上,看着这里穿着鲜艳靓丽的姑娘,流连忘返。
  谢长安与她吃了几杯梅子酒,比起之前,柳娡酒量见长。
  白玉的小脸慢慢染了几分红润,媚色无边,渐渐显露她掩藏的真性。谢长安这才发现,这女子是个宝贝。
  谢长安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提了句:“看见那台上交错悬空的七彩丝绸了吗?”
  “嗯?”柳娡微眯着眼瞧了瞧:“那是……”
  谢长安笑道:“半年前,这里来了名卖艺的女子,瞧不出年岁,她体态轻盈,容貌绝丽,能在那七彩丝绸上立足而舞。”
  哐当——!
  柳娡手里的酒杯摔在了案上,心脏跳得厉害,追问:“她还在这儿吗?”
  “舞完那一支,便有神秘人拿了一箱黄金将她带走,从此便无下落。”
  “她,她叫什么名字?”
  谢长安想了想道:“听老鸨叫她……蔓娘?怎么,难道你认得?”
  是阿蔓!肯定是阿蔓了!
  “不,不认识。”柳娡垂着头,有些感伤。
  谢长安虽觉有蹊跷,却没再追问,只道:“之后,老鸨以此为噱头,悬赏千两吸引了众多达官贵人,只盼再看一次那绝世舞姿。”
  “千两?”柳娡咽了口吐沫星子,抓住了重点。
  “哦,有兴趣一试?”谢长安狐狸眼澄亮,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若是阿蔓还在城中,听到有人能跳出七彩云裳舞,必定会回来询问一番,说不定有生之年,她还能再见阿蔓一面。
  再说,一千两啊,不要白不要。
  “我想一试。”柳娡无比坚定道。
  谢长安不知为何,竟从未像今日这般期待过,立即唤来了老鸨,叫她带柳娡去换装打扮了。
  来到另一间厢房,只见若大精致的梳妆台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老鸨好意叫来了两个打下手的娘子,说道:“姑娘,这两位娘子手艺极好,让她们给你上妆换衣裳,必定把你打扮得漂漂亮亮。”
  柳娡回头瞧了眼她们自个儿的发髻,说道:“不用,你们出去等着便是,我自个儿来。”
  “这……好呢,你若有需要帮忙的,只管使唤一声。”说罢,便带着俩个娘子出去了。
  她扯下发带,那一头乌亮浓密的长发如瀑布垂下,她冲镜中的自己展露笑颜,手法利索的拿过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给自己上妆。
  届笑春桃兮,云堆翠髻;唇绽樱颗兮,榴齿含香。
  上完妆,柳娡缓缓起身走到那一件价值不菲的霓裳羽衣前,白色轻透的绸纱与红色披帛相间,胸前绣金线花纹坠着金色流苏,与她头上那金色流苏步摇相辉映。
  她轻解下身上的男装,换上这霓裳羽衣,仿佛是为她量身订做一般,恰好勾勒出她玲珑妙曼的身姿。
  轻移莲步间,系在足裸上的铃铛发出悦耳的脆响,那轻纱与艳红的披帛随她步履飘逸,仿佛下一秒,她便能乘风化羽而去。
  紧闭的门终是应声推开,众人回头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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