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我变阿飘啦
  手机播放着萧俊恩的歌,段侨伊一边收拾着行李,一边两眼还不忘直盯着书桌软木板上和萧俊恩的合照。
  「回头一定要把照片好好的裱起来。」段侨伊笑弯了眼,得意洋洋的呢喃道。
  正当她还在憨憨笑时,手机铃声顿时响起,段侨伊顺手接起了电话。
  「侨伊呀,你准备好了吗?」电话另一头传来妇人亲切的声音。
  「快好了,妈!我马上就下来。」段侨伊迅速拉紧行李的拉链。
  「需不需要我叫爸爸上来帮你拿行李?」段妈妈问。
  「不用了,我……我就在门口了,待……待会见。」事实上还在房间里的段侨伊,心虚回道。
  急急忙忙掛上电话,她粗手粗脚的出了门。
  「我好啦!我好啦!」段侨伊越过等在宾利车旁的爸妈,大大咧咧的直奔后车厢放行李。
  段爸爸皱着眉,不悦的喝喝两声:「大学都毕业了,怎么还这么毛毛躁躁的。」
  「这不是就要去老爸的公司磨练磨练了嘛。」段侨伊一记甜死人的笑容撒娇回道。
  段妈妈轻摇着段爸爸的手。「好啦好啦!这趟旅行是侨伊的大学毕业礼物。侨伊知道你忙,贴心的取消去杜拜的旅游,改选自家在日月潭的度假山庄,好配合你工作上的行程,这次咱们就将就一下人家小姑娘吧!」
  「唉──!真拿你们母女俩没办法。」段爸爸表面虽然严肃,心里还是很疼她这个独生女的。
  三个人坐上车,开往高速公路交流道口的方向。
  段爸爸的车驶过一道又一道的十字路口。窗外下着滂沱大雨,车子开开停停,时不时就会听到雨刷来回刮挡风玻璃的声音。
  「啟程的时候天空还只是阴阴的,怎么雨说下就下!」段妈妈小抱怨着。
  「爸爸,我的上司──郑主管,不知道我是你的女儿吧?」段侨伊随口问道。
  「他是基层主管,不会知道你是谁,只会当你是个大学刚毕业的小毛头。」
  「那太好了!要不然的话,会好彆扭喔!」她嘿嘿笑。
  段爸爸故意逗弄段侨伊。「你总是傻呼呼的,可别到时候自己说漏了嘴。」
  段侨伊嘟着嘴,一副假装生气的模样。「欸!可别诬赖我,我好歹也是系上前三名毕业的耶!」
  「上班可跟上学不一样,要时时严谨。」段爸爸开始对女儿耳提面命。
  「好啦好啦!你们父女俩就是爱拌嘴,咱们今天不聊工作。」一旁的段妈妈已经憋笑了很久。
  段爸爸工作忙碌,段侨伊平时也忙着张罗学校里系上和社团的各种活动,距离上次全家人一起旅行,已是好几年前。他们期待着这次久违的家庭时间,虽然天公不做媒,外面下着豪淘大雨,却完全不影响他们的兴致。段爸爸继续开着车,一家三口有说有笑。
  十字路前绿灯一闪,段爸爸一如既往的踩起油门。
  窗外依旧大雨汤坨,自动雨刷虽然刷得飞快,挡风玻璃和后照镜的能见度却是越来越模糊。
  「雨下得真大,我们不急,慢慢开。」段妈妈在一旁温柔的提醒段爸爸。
  「什么?」
  车外越来越频繁的雷声和雨声,让段爸爸听不清楚段妈妈说的话。
  霎时,十字路口另一边,突然飞来一辆巨大卡车,挟带着刺耳的轮胎打滑声,正横衝直撞的朝他们席捲而来。
  「爸!小心!」
  段侨伊惊愕的大叫一声。段爸爸急踩油门,紧急旋转着方向盘──
  「碰」的一声轰然巨响,只见失控的大卡车像一匹发了狂的野兽在雨中蛮奔嘶吼,硬生生的撞入段爸爸的车。
  剎那间,轿车里的一家人被剧烈的衝击力撞得五体扭曲,紧接着又一阵声声巨响,段爸爸的车早已不知在大马路上旋转翻滚了多少回。
  安全气囊全数爆开,底盘朝天的汽车白烟四起,头尾分成两节的大卡车残骸横至在十字路口,交通顿时全面瘫痪,四周尽是围观的人潮。骇然的场面,叫人看得怵目惊心。
  此时,被弹出车外的段侨伊,面目狰狞的移动遍体鳞伤的躯体,使尽全力才将身子坐起,嘴里直喊痛。
  看到父母还昏迷在翻倒的车子里,她强忍着身体的剧烈疼痛,奋力起身将满身是血的段爸爸和段妈妈从破碎的车窗口拉出车外。
  段爸爸和段妈妈的灵魂倏地被段侨伊抽起。情况危急,段侨伊丝毫没有注意,当她拉起父母时,段爸爸和段妈妈的躯体还留在车内。
  好不容易将爸爸妈妈拖出车外,段侨伊一连喘了好几口气。顿时,她看到车后座好像还有个人。
  仔细一看,她赫然发现那个人──竟是她自己!
  段侨伊两眼一瞪,倒吸一口气,继续往车前看,刚刚被她拉出车外的段爸爸、段妈妈,竟还一动不动的躺在车里。
  吓得倒退三步,再看看车外的爸爸妈妈,段侨伊惊慌失措的手摀着嘴,全身颤抖。前一秒一家人还在车上有说有笑,现在却是如此场景,令她不由得情绪崩溃的大哭了起来。
  听见了段侨伊的哭声,段爸爸和段妈妈从昏迷中缓缓的醒了过来。
  一眼望去正在哭泣的女儿,和女儿四周混乱的事故现场,再回头看看车里的一家人,他们似乎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侨伊不要哭,爸爸妈妈在这呢!」段妈妈抱着还心神未定的段侨伊。
  「爸爸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别怕,侨伊。」段爸爸跟着语重心长的拍拍段侨伊的肩膀。
  紧挨着彼此的一家三口,面对仍是难以接受的事实,沉痛不已。
  就在这时,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句酸言酸语,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我实在是不想打扰这般血浓于水的感人场面,不过时间也差不多了。」
  一家人猛然抬起头,只见一位风度翩翩,略带一点邪气的美男子,似笑非笑的望着他们。
  男子身穿白色日式狩衣,手持蝙蝠扇,立乌帽下飘逸着极长的黑紫色长发,一身装扮像极了「棋魂」里的「藤原左为」。
  「跟我走吧!」美男子阴柔的一抚手中的蝙蝠扇。
  也不知怎么一回事,他们一个个站起,脑里还有意识,双脚却不由自主的跟在美男子身后。
  越过了大街小巷,现在正是人们下班放学、道路壅挤的时段。一行人不发一语,走得缓慢。
  穿梭的人群和人来人往的吵杂声,有如跑马灯般的从段侨伊身旁掠过,她变得异常平静,好似在慢慢的接受自己和父母已经死了的事实。
  半晌过后,他们来到了一间占地极小的古式住宅,宅门一打开,里面却是一片空旷高耸的现代大厅。
  跟随着美男子进入屋内,一伙人顿时觉得身子一松,这才又活动自如。
  「这里是阴间府,前面和芳姨报到,就可以直接去投胎了。」一溜烟的,美男子已不知去向。
  只见大厅后有个走廊,一位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子,一身黑衣白底的制服,活像个公家机关的柜台人员,面目从容的坐在办公桌前。
  阴间府从外观看来,和一般的办公大楼没什么两样,大楼里空空盪盪,除了办公桌前的那位中年女子,貌似整栋楼里就只有段侨伊一行人。
  他们一家三口你看我、我看你,仍是满脸的疑惑。
  「我先吧!」段爸爸打头阵。
  「都走到这一步了,没什么好怕的。」
  段爸爸秉直的步行向前。走廊泛着白绿色的灯光,地方倒是挺亮的,阴间好像也没有电视上演得那么吓人。
  「你有什么遗憾吗?」芳姨懒洋洋的靠在椅子上,用问卷挡在脸前,例行公事的问了问坐在桌前的段爸爸。
  段爸爸语重心长的回道:「我此生开了间公司,產业遍及各项领域,现在我走了,实在是有些不放心。」
  「好的,谢谢。」芳姨冷淡的用手上的问卷指指前面的路,示意要段爸爸到远处的门口等。
  「下一位。」
  「妈妈先吧!」段妈妈慈爱的看了看段侨伊,随后走到了芳姨面前。
  「你有什么遗憾的?」问卷仍是挡着芳姨的脸。
  「我和我家老头子都老了,没有什么好遗憾的,就是后面的闺女,年纪轻轻、花样年华,我真是捨不得,她跟我们两个老人一起就这么走了……」说到伤心处,段妈妈哽咽了起来。
  「这不就马上要去投胎了吗!」芳姨依旧冷言冷语,继续甩甩手上的纸,要段妈妈直接向前走。
  吸了吸鼻子,段妈妈起身走到了段爸爸身边。
  听到芳姨每回都要问往生者有什么遗憾的地方,段侨伊不禁抬头呆望着天花板,思考什么是此生最令自己感到遗憾的事……
  「呜──!我最遗憾的事,就是我的萧俊恩,还在演艺圈里浮浮沉沉……」她喃喃自语。
  「要说什么来这里说。」芳姨冷冷叫道。
  「啊!好的。」段侨伊乖乖的小跑到芳姨面前。
  芳姨一如往常的问道:「你有什么遗憾的啊?」
  「我从高中的时候,就有一个很喜欢的偶像,那时候的他才刚出道,名叫『萧俊恩』。他有气质、有顏质、有才华,可惜六年过去,他还是默默无闻。萧俊恩真的很好,我一直想要用我这个小小粉丝的力量帮助他、支持他,让他的音乐能被更多人听到。」她两眼发光,滔滔不绝地说着。
  这时,芳姨拉下手上的纸,露出两道瞇眼看了看段侨伊。
  她心想,一般到她这里的人,不是说想亲人、想爱人,要不然就是惦记着自己带不进棺材、花不完的钱。这姑娘死都死了,还对偶像这般执着,如此摸不着头绪的意念,她还是头一次见识到。
  芳姨索性放下手上的问卷,露出整张脸,仔细的打量起段侨伊。
  这小姑娘面目清秀,长相甜美……
  嗯──!有女一的潜质。
  芳姨若有所思的摸摸下巴。
  「萧什么来着?」芳姨吊着嗓问。
  「芳姨,是萧俊恩。」段侨伊回道。
  芳姨敲打着键盘,立马调出萧俊恩的资料。
  细眉一挑,芳姨看着显示屏上的萧俊恩。噢,老天!那神顏、那身材,简直就是自己心目中的男主角。
  按照人间的时间算起,芳姨已在阴间报到处做了八百六十三年,一成不变的文书工作,令芳姨早已厌倦。唯一的嗜好,就是喜欢看看人间的言情小说和少女漫画。在阴间,时间多得不知道该怎么用,芳姨什么畅销小说、漫画,该追的都追完了,正闷的发慌。
  邪念一动,芳姨看着眼前稚嫩的段侨伊,咳嗽两声清了清喉咙,轻描淡写的对段侨伊说道:「人一死,就理当马上被领来阴间报到处投胎。」
  「是,芳姨。」段侨伊同意的点点头。
  「但其实,魂体还可以保有一年的时间,只要在这一年之内投胎,便可。」
  「嗯嗯!」段侨伊虽然继续点着头,但表情开始疑惑,不知道芳姨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
  芳姨偏了偏头。「看到这办公桌斜前方的那道门没?」
  「嗯,看到……了?」段侨伊还是一脸困惑。
  「门后是我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有另一扇门,开门后右手边有一道走廊,走廊走到尽头又有一扇木门。」
  段侨伊眉头紧锁的仔细听着。
  「那扇木门是通往人间的穿越门,门一打开,便是人间了。」
  闻言,段侨伊杏眼一瞠,凝视着芳姨,狐疑问道:「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芳姨原本淡然的语气转为严肃。「记住,你只有将近一年的时间。在你死后的一年之内,一定要回至阴间报到处完成报到的手续,否则──魂、飞、魄、散!」。
  段侨伊眨了眨双眼。「你的意思是,我可以从穿越门离开阴间府,回到人间,然后帮萧俊恩?」
  芳姨对段侨伊点了点头,又说:「我其实不知道你是否能如愿的撑到一年,这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还有!」芳姨又加了一句:「不许说出是我放你走的,我会有麻烦。」
  「好的好的,芳姨您放心,我嘴巴很紧的。」段侨伊高兴极了,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刚才所听到的。
  「那个……那我的爸爸妈妈……」段侨伊欲言又止,有些担心。
  「我会安顿好他们去投胎的,你就放心去吧!」芳姨老神在在的安抚道。
  「呵!」段侨伊闻言松了口气。「谢谢你,芳姨。」
  收起平时嬉嬉笑笑的态度,段侨伊故作镇定,和芳姨道谢完,她起身倒吸一口气,势在必得的朝前方走去。
  此时,段爸爸和段妈妈已在远处等待了许久。
  「你看,这不就来了吗。」段爸爸始终老神在在、稳重如山的坐在椅子上。
  一旁的段妈妈着急道:「聊了大半天的,现在总算来了!」
  眼看段侨伊就要朝这里走来,段爸爸和段妈妈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双目迎接着女儿。
  段侨伊走着走着,看着段爸爸、段妈妈,她眼角有些湿润,默默的在心里念道:爸爸、妈妈,谢谢你们让我当你们此生的女儿。
  霎时,只见段侨伊一个急转弯,开啟走廊旁边的门。
  「爸、妈,我去拿个东西!」
  段侨伊一溜烟的跑进了休息室。
  「她去帮我拿东西,会回来的,你俩先去投胎吧。」芳姨附和。
  看着离开的段侨伊,芳姨沾沾自喜。
  待会就可以追剧啦!她摩拳擦掌的盯着显示萤幕奸笑。
  到了休息室里的段侨伊,左顾右望,立即看到成箱成柜的小说、漫画,占满了芳姨的休息室。
  没想太多,她又往前方一看,休息室的另一侧果真还有一扇门。
  走出到房门外,右手旁有道拱形的木门,和前后左右现代办公大楼的建筑模式相比,这扇古色古香的木拱门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这应该就是芳姨说的,可以回到人间的穿越门吧!段侨伊朝前方的木门走去。
  门一打开,就见外面像直接站在太阳表面那般,投射过来的强光既灼烫又刺眼,足以烧尽一切万物──
  段侨伊下意识立刻用两手抵挡炙烈的强光,完全睁不开眼。
  剎那间,她感觉灼光散去,才得以缓慢的放下双手。瞇着眼睛一看,自己已经回到了出车祸的十字路口正中央。
  十字路口车来车往,呼啸而过的计程车,依旧来势汹汹的狂发出喇叭声响,一切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唯一不寻常的,就是左右行驶的车潮,全都毫不犹豫的从她的身体穿过。
  段侨伊惊愕的连忙跑到一旁的人行道,瞪大眼睛左右张望,战战兢兢的看着往来的行人。
  「我这是……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