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过巴纳德 第95节
  江聿梁用脚顶开门,扭头就往里走:“哎发什么呆,跟你说啊,就剩两袋面了,我都给宁宁和邱邱下了,你要吃的话只有外卖了。”
  身后传来门关紧的声音,还有男人进门的脚步声。
  他就站在玄关处,没有再进一步。
  “江聿梁。”
  她听见男人静谧的声线。
  “你有小名吗?”
  江聿梁站在原地,没有转头,沉默了几秒,低声道。
  “小鲸鱼。”
  她的声音很小,几乎像是说给自己听的话。
  陈牧洲朝她迈开步子,从身后轻环住她,头埋在她颈窝里,声音有些微的沙哑:“嗯。小鲸鱼,能借我十分钟吗。一起漂一会儿。我有点累。”
  江聿梁反应了几秒,才无声地笑了笑。
  漂浮在海面上吗。
  “嗯。”
  她刚应了一声,就听见陈牧洲轻声问。
  ——想换个方向吗。
  ……
  “嗯。”
  江聿梁咬了咬下唇,转过身,飞快钻进了他怀抱,双手环住陈牧洲劲瘦的腰。
  她已经有些熟悉了。
  他的肩很宽。
  怀抱温暖,跟江茗是截然不同,又有些相似的感觉。
  让她能彻底放下很多情绪的拥抱。
  没有间隙的拥抱。
  陈牧洲掌心拢住她后脑勺,轻之又轻地拍了拍,好像手里是一件易碎的瓷器,音色似喟叹般落在她耳边:“你好像又瘦了。”
  江聿梁的声音闷闷的。
  “没有。”
  陈牧洲轻笑:“真的。”
  江聿梁在他怀里眷恋地蹭了蹭,无声地长出了口气,胸口窒息的感觉稍微轻了些,也就没管他说了什么。
  好在,陈牧洲也没多说什么,没有提问,没有安慰,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非常慷慨地贡献了胸口的位置,任她把衬衫揉皱。
  江聿梁提出换一个地方,陈牧洲也没有疑义。
  主卧的床本来就很大,足够容纳两个人的。
  江聿梁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像榫卯的一部分,把自己嵌进他怀里,头深埋进陈牧洲胸膛。
  她听见了如擂鼓般的心跳声,分不清谁是谁的。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清晰地照亮了一小方天地。
  “月亮好像灯。”
  她喃喃道,过了几秒,又轻声道。
  “要是真消失了,我能习惯吗。”
  江聿梁的声音发闷,尾音有些不易察觉地轻颤。
  陈牧洲当然知道她不是在说月亮。
  “只有你有答案。”
  顿了顿,陈牧洲又柔和道:“不过我确定,你要是再乱拱,今天就没人能休息了。”
  江聿梁这才后知后觉地察觉到有些变化的地方。
  她情绪都被吓跑了一半,撑了一把刚想退出,就被人拽进怀里,紧紧箍住。
  “不过,你的证件都随身跟你吗?”
  陈牧洲懒洋洋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户口本那些。”
  作者有话说:
  啊啊啊来晚了!!自罚红包!!
  第53章 ch.52
  陈牧洲并不是喜欢回头看的人。
  已经注定无法攥到手里的东西, 再好他都不会看了。像是跟养父一起生活时的回忆,或是类似的存在,如果做梦梦见了, 倒像是一种惩罚。
  但现在,梦不再是惩罚了。
  在重新遇到江聿梁之前,他也没有数过日子。
  过一天是一天, 要在一个位子上坐稳了,免不了刀口舔血做恶人。他其实早都习惯了。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 陈牧洲开始有了新的计数方式。
  以她为坐标点。
  比如黄友兴入院那一天,是他光明正大跟她打照面的第一天。
  以前在回忆里落灰的许多细节, 也慢慢地显现出更清晰的面貌。
  生活还没有被陈家打扰的时候,有一次新年, 他跟养父一起上山,去常去的寺庙求个平安。
  前一晚他熬了个通宵,寺庙的人便借了他房间,让他在下山前好好休息。
  养父以为他一直在睡觉。
  其实没有。
  在进屋之前,他余光随意扫了一眼。发现隔壁的门只拉上了三分之二, 里面四仰八叉地躺了个人。
  陈牧洲本来没想理,但在踏进屋之前, 脚步忽然僵住。
  躺着的人好像……有点眼熟。
  陈牧洲又往里头看了眼。
  没看错。
  的确是她。
  梁聿。
  之前脸上落下的青紫痕迹都好的差不多了。
  他见过她好几次了,但没有见过她这样——
  这么, 平静的时候。
  她双眸微阖,四肢紧紧贴在木地板上, 像某种吃饱喝足、惬意打滚的小动物,熹微晨光从窗棂透入, 照出她睫毛投下的细密阴影。
  陈牧洲无声看了几秒, 抬手帮她把门关紧, 转身走向了自己的屋子。
  他试着休息的,但是太难了。
  墙壁很薄,他能清楚听见隔壁的动静。
  即使在休息,她人也不安分,打滚的声音,脚不小心踢在桌腿上的声音,低声呼痛的声音,一点一点,细密地渗了进来。
  涟漪般荡开。
  陈牧洲坐在墙边,仰头靠着,闭上眼睛,喉结微动。
  那一天的所有动静,都如同海啸的余音在他心上肆虐。
  坐了不知道多久,他起身拉门准备离开时,隔壁的门竟然也刚好传出响声。
  陈牧洲退了一步,直接退了回去。
  没有跟她打照面。
  养父回家的路上很高兴,黑黝黝的面上都透出喜悦来。
  说了很多,新的老板,投资者之类的,但陈牧洲只听到一个熟悉的姓。
  原来养父交谈的人是她母亲。
  一看就知道……
  跟他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不知道为什么,剩下的回程路上,陈牧洲不受控制地想起那个画面。
  少女从木质阶梯上蹦下去,暴烈的阳光从树梢缝隙穿过,如同碎金一般笼住她整个人。
  令观者头晕目眩。
  梁聿。
  心头滚过她的名字。
  忽然让他有种错觉。
  他是永远无法出海的人,站在岸边,看着船渐行渐远,逐渐变成一个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