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单
  回到了自己的院子后,陆云岫就懒得再掩饰了,她懒散的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神情间满是轻松与愉悦。
  终于甩脱了裴喻这么一个□□,也不枉费她病这一场。
  虽然大病一场却仅仅只给了裴喻一个小小的教训颇有些不划算,但能彻底的解决这个后患无穷的婚约也不算白遭这一场罪了。
  她拿着陆父让人送来的清单,一一扫视过去,越看,心情就越美妙。
  这单子上记得奇珍异宝多是各家族送来的赔罪礼,这些赔罪礼大部分送到她这里来了,还有一部分送到了陆云然那里去。各家族有单独列给陆云然的赔罪礼,但该给分她的还是不能少。
  而除了这些之外,陆氏族中还另外给了两位女郎一些补贴,这些补贴说是安抚之礼,实则也有补偿的性质。毕竟族中在收了裴氏的好处之后,就轻轻放过此事,让裴喻逃过一劫,实在有些对不起两位女郎所遭的罪,所以这次族中给出的补贴也格外的丰厚。
  陆云岫从那些写着碧玉流云镯,金丝百宝囊,红宝璎珞簪的字迹上划过,然后便将单子递给了陆云然:“你看看有喜欢的么?”她是爱财的,但够用就行,这些珍宝大多数只能摆来看,再送出去也无妨,何况送的还是陆云然。
  陆云然穿着件白果色的小袄子,看上去好像枝头上圆滚滚的生果子,虽然气色还不够红润,但到底神气回来了,她接过清单,好奇的打量了几眼,结果发现好些字不认识。
  她顿时……
  她的腮帮子慢慢的鼓起,然后憋着气的说到:“大姐姐,看这个做什么?”
  陆云岫笑着道:“若是有喜欢的你便直接拿去。”
  陆云然摇头:“大姐姐,不必了,他们也送了我好多”她怕大姐姐以为自己没有分到东西,将自己分的东西分给她。
  那样就太占大姐姐的便宜了。
  陆云岫道:“我知道。不过收着也无用,不过放在库房占地方,你若有喜欢的不妨直接拿过去。”
  陆云然无言,她望着单子上的鹓毳二字,小脸无意识的皱起,与她那鼓起的脸颊相合,好似将熟未熟的包子。
  陆云岫注意到她的神色,顺着她的眼神看过去,顿觉好笑,她眼中闪过促狭的光:“可是不认得?”
  陆云然看她一眼,低头独自郁闷。
  陆云岫道:“鹓毳,音同鸳鸯的鸳,翠玉的翠,意鸳鹭之羽。怎么,阿然也是因为太久没上学堂,以至于忘记了?”虽说陆氏子女开蒙早,可也不至于早到陆云然这么一个垂髫之龄的小团子就知道鹓毳这种生僻字怎么读写,所以说陆云岫是在故意逗她。
  陆云然果然不服的说道:“大姐姐还说我,大姐姐明明也很久没有去过学堂。”
  陆氏学堂,分族学与府学,族学是凡陆氏族人皆可去得,府学则不尽然,陆云然指的是族学。
  陆云岫确实是很久没有去过了,不提她被逐出玉京又大病一场的日子,在她未被逐出玉京之前,她就已经不怎去了,为了裴喻。
  而陆云岫陆氏明珠,玉质云心的声名也是从陆氏族学中传出去的。陆氏族学名声在外,吸引了许多求知若渴的学子,陆云岫小时灵韵自生,锋芒外露,为陆氏族人与前来求学之人所观。他们见这女童小小年纪却似有慧心长存,一时大为惊叹,不经与友人议之论之,久而久之,名声就传了出去。
  而在之后,陆云岫渐渐的沉积下去,如沉潭之玉,也让他们颇为惋惜。这种惋惜,在知晓陆云岫为裴喻所做的痴狂之事后,又变成了另一种遗憾与痛心。
  自古通透难得,慧心难存,见一明珠染尘,还是不免惋惜。
  而这,也是陆云岫的事会在玉京流传的这么广的原因。
  换一个无甚名声的大家小姐,哪怕为了追求郎君做出更为痴狂的事,也不会受到这么多的关注。
  而这些,都是陆云岫从原主记忆中看来,并合理推测得来的。
  她看着不服气的陆云然,揶揄的说道:“我和你不一样,我虽然很久没有去过学堂,可这张礼单却依然能全部认得清,阿然觉得呢?”
  陆云然被打击到了,她闷闷不乐得说道:“这不公平,大姐姐明明年长我那么多……等我长大了,肯定比大姐姐知道得还要多!”后面得话气息虽然十分得壮,但陆云然心底却十分的心虚,她是知道大姐姐有多聪明的,从小就有人在她耳边夸赞大姐姐小时如何的聪慧。
  陆云岫听着她的豪言壮志,却是不打击了,她一拍手掌:“好,有志气!阿然可要记得说到做到。”
  陆云然骑虎难下了,她蔫嗒嗒的低下头,小髻上振翅欲飞的蝴蝶随着她的动作扑棱扑棱,好像被打击得要飞走了。
  而跟随而来的清元看着姐妹逗趣的一幕,不由得也有些莞尔,陆云岫注意到了他,也是含笑的说道:“各家送来之物颇多,真人不妨也看看。”她让人又给清元送上一张清单。
  清元虽然礼貌地接过了单子,却还是说道: “不必了,我并无意于这些。”
  陆云岫不以为忤:“真人不妨细看看,虽然各家送来得东西多是金玉等俗物,但还是有一些有趣的东西夹杂着,比如河东陈氏送来的寒石草,这等少见草药,留在我的库房也是平白损耗药性,不如交予真人,让真人用到合适的地方。”她猜医术好的人总是会对珍稀的草药有兴趣。
  果不其然,听到寒石草三个字,清元果然低头看了手上得清单一眼。
  见此,陆云岫笑了,她更进一步道:“真人不必推辞,以您对陆氏与陆云岫之恩,又有何珍宝受不得”
  听到这话,清元没有回答,他继续看着手上的清单,陆云岫也不在意。这张清单上固然有许多的珍宝,但真正要留在她手上的东西却没有列上来,比如说山林地契,房舍铺面之类的更为根本的东西。不过就算如此,这张清单上的东西也算得上是非凡,转送清元绝不丢脸。
  早在清元毫不犹豫的为此事出面后,陆云岫就知道,清元与陆氏的关系绝对不一般,她转送清元珍宝,绝不出格。
  果然,清元也没有对陆云岫的话表达不满,他依然低头看着细密的清单,不置可否。他之前拒绝并非是不喜陆云岫的行径,而是确实没有想要的东西。
  他认真的看着清单,重点放在草药一目,陆云岫看他模样便知道他是愿意收下,她也不去细观清元到底看的是哪些草药,只让人将那些稀有的药草收拣出来。
  清元也没有拒绝,而是抬头道:“既如此,那便却之不恭了。” 他放下清单,心中想着,总归是用得上的。
  说话时,他嘴边还隐带一丝笑意,不知为何,看到他的笑容,陆云岫莫名觉得背后发寒。
  不过她忽略了这莫名而来的寒意,而是对清元露出一个礼貌的笑容。
  这清元真人她还是十分有好感的,既给她开了更好的药方,又帮她退了婚,行事之间既不见对她的鄙夷,也不见对她的不耐,实在是一个再好不过的真人。
  她心中回顾着与清元认识以来清元对她的帮助,一边等着陆云岫与清元寒暄完的陆云然已经有些不耐了,她扬了扬手中的纸,认真的说道:“大姐姐,从明天起,我就要重新上府学!”
  陆云岫鼓掌:“好!阿然认真学,争取有朝一日远远的胜过大姐姐。”
  陆云然点头:“嗯。”
  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又带着期待的说道:“那大姐姐可不可以和阿然一起去府学?”
  她要上府学,府学管理的更为严格,少有外族子弟能进的,就算有,也是与陆氏交情极好的人家,陆云然说上府学,也是有与陆云岫一同去府学的心思在里面的,府学里人更少,也更亲近陆氏,会非议大姐姐的人基本没有,这样就不怕大姐姐被那些长舌头的人气到了。
  她的大眼睛里满是希冀,陆云岫看她的眼神,有些犹豫,按她本性,她是不怎么想动的,一直待在自己的小院子里,吃吃喝喝,累了就躺,不是很好吗?动来动去的累不说,还有可能搞出一大堆的麻烦。
  她是想拒绝的,陆氏的学堂她在记忆里见过,已经不怎么稀奇,可是看到陆云然的眼睛,她又不好说出拒绝的话,只能是叹息着说道:“大姐姐年纪大了,府学的师傅们已经不收了。”
  她说的确实是真话,原则上陆氏的子弟成年后就不需要进学了,陆云岫已经及笄,确实是成年了,可事有例外,规矩是规矩却不是明文规定,多的是陆氏子弟年纪到了依然前往学堂以期得到师傅更多的指点,陆云岫要去也说不上过分。
  果然,陆云然没有被唬住:“大姐姐别蒙我,我可是看到大哥哥时不时都会回到学堂听一堂课的,你要去学堂进学,学堂的先生们怎么会拦你?”
  陆云然无奈,这丫头居然变精明了。
  她抬头望天,陆云霁真是,居然被这小丫头看到了,现在还反过头来将她一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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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是真的犯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