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皮子 第23节
  “别呀,我回去准备一晚上。”
  罗经理微愠道:“有什么可准备的?你这小孩干工作的态度一点不积极!专门来捣乱的吧?”
  我赶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头一回干这种活,还没做好思想准备,我怕夜里掉链子。”
  “你当司机就行,不用你上手,一回生二回熟,今晚就让你长长见识!”
  说着话,罗经理将塑料袋让我提着,领我进屋。
  屋里还有三个人,窝在沙发上看电视,都是粗手粗脚,蓬头垢面的粗壮男人,与罗哥的形象一样,土老帽打扮却戴着各种金饰,而屋里也没有公司该有的各种办公用品,反倒锅碗瓢盆俱全,像是邋遢单身汉久居的屋子。
  罗经理介绍道:“这三位是何经理,肖经理,刘经理,这是小吴,刚面试的,以后就跟咱们干了,大家欢迎一下。”
  一阵稀稀拉拉的掌声,我问道:“罗经理,公司就咱们五个?”
  他点点头。
  感情就他吗我一人不是经理!
  刘经理比较热情,说道:“小吴是吧?你管我们叫哥就行,来了就是一家人,不用客气,喝水自己倒,累了就去里面躺会,一会吃了晚饭,夜里还有一趟活呢!”
  听他们的口音,好像是晋南那边的,我趁机问他:“刘哥,咱公司主要经营什么业务?我看这也没个资料啥的,要不你跟我说说?”
  罗何萧刘四人嘿嘿怪笑起来,罗经理说:“一条龙殡葬服务,像是临终关怀啊,死亡证明啊,葬礼策划啊,主持下葬啊,只要跟死人有关的买卖,咱都能接,你觉得这没个公司样是吧?本来也就不是个公司,不过你把心放到屁股里,日子长了你就知道,咱哥几个的路子野着呢,钱不少赚,不会亏待你!”
  我干笑两声,没有说话,陪他们坐了会便溜进卫生间,给冯栏发短信,告之目前想走不能走的尴尬处境。
  几分钟后,他回复说:“别怕,夜里提高警惕,别乱吃喝他们给的东西,最好能提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出活,我开车跟在你们后面,138xxxxx,这是戴桃的手机号,你备注成亲爱的,她每小时给你发一条短信,没情况,你回复之后就删掉,半小时不回复,我们报警救你。”
  间接成了戴桃亲爱的,虽然是假的,但也让我得到极大满足,突然间对夜里的行动不那么抗拒了。
  到了饭点,罗哥四人带我去小区外的饭馆吃饭,都是厨房里端出来的,我就放心吃了,饭后继续回公司坐着,赶九点,戴桃发短信问我:老公你在哪呢?什么时候回来。
  可把我给美得,趁机占她便宜:一会就回去,你先睡吧宝贝,没什么事。
  发完就删掉,因为十点多又是同样一条短信发来。
  十点半,罗哥电话响了,他接听后说道:“张护士长,情况怎么样了……好好好,我们这就过去,你跟死者家属都说好了吧……没问题,肯定少不了你那份,我老罗什么时候亏待过你?”
  挂机之后,罗哥招呼我们出门干活,我见他们都空着手,便问罗哥,这是出什么活?
  “搬尸体呗,难不成让你出台啊!”
  “可咱拿啥搬?往哪搬?”
  那位姓何的拍我一巴掌,教训道:“不要问东问西的,让你干啥就干啥!”
  我不敢啰嗦,跟在身后出门,而他们全上了我的面包车,还让我开到市里某城中村的偏僻仓库去,这让我的心揪了起来,听罗哥接电话时话里的意思,他们干这行有一段时间了,却连辆车都没有,难不成专聘有车的人来搬尸,然后杀人抢车?
  我慢吞吞的开着,他们四人非但不嫌慢,还让我开稳点,因为我的小面包上了六十迈就摇摆,疯狂摇摆。
  十一点,戴桃又发来短信,我给罗哥看一眼说女朋友找我,便给她回拨过去,故意说道:“宝贝你先睡吧,不用等我,我跟老板去xx村的仓库办点事。”
  那边传来一个诡异的声调:“好的老公,我先睡了!”
  好像是冯栏捏着嗓子装女人。
  我差点吐了。
  到了地方,罗哥几人轻车熟路拉开一间仓库的卷闸门,开灯后,我看到里面停着一辆印有一条龙殡葬服务字样的金杯大面包,以及一些丧葬用品,这让我轻松不少,但还有几样东西,是我觉得不该有的。
  一张铁皮床,床上有把大砍刀,床边有个高压水枪,一条恶臭弥漫的下水道。
  罗哥往金杯车里塞了个纸棺材,说道:“小吴,你在这里等着,我们一会就回来。”
  “你们干啥去?”
  何经理火了,指着我说:“你这娃的嘴咋这么碎呢?让你干啥就干啥,哪来这么多废话。”
  罗哥拉他一把,说着晋南方言:“娃年纪小,还有癌症,你别吓唬他。”又对我道:“我们搬尸体去,你不是害怕么?就在这等着吧!”
  我说我一个人呆这更害怕,还是跟你们去吧,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
  罗哥同意,将车钥匙扔给我,让我将车开到市医院太平间。
  看这意思,好像真是搬尸体。
  太平间外,有个穿白大褂的中年妇女站在门口,罗哥下车后换了一副笑脸迎上去:“张护士长,久等了。”
  第五十章 搬尸工4
  护士长见了罗哥,笑的像朵绽放的菊花,俩人耳语几句,我看到罗哥摸出个信封,悄悄塞进护士长的白大褂,随后他们四个提着纸棺材进了太平间,我也跟上。
  罗哥看我一眼,没说什么。
  停尸间门口有一男一女,衣着朴素,面容悲戚,并不是医院的工作人员,在护士长的介绍下,罗哥跟他们讲了几句,便又掏出钱递给他们,这一次没有信封,是纸条捆好的一万块。
  这两人收钱后,护士站领着剩下的三人提着纸棺材进停尸间,几分钟后扛着棺材出来,我过去搭手,棺材沉甸甸,显然多了一具尸体。
  棺材塞进金杯车后,罗哥跟护士站打个招呼,我们开车离去。
  回到城中村的仓库,将棺材抬进去,便拉下卷闸门免得被人看到,罗刘二人将纸棺内,一具穿着病号服,脚趾挂着牌牌的老头尸体抱到铁皮床上,何经理阴笑的看着我,握着大砍刀在尸体上来回比划。
  我吓得头皮发麻,靠在墙角不敢说话,既害怕何经理的阴笑,又担心他剁完尸体再对我下手。
  所幸的是,何经理只是见我胆小,故意吓唬我,他并没有剁尸体,而是用刀划开病号服,用水枪冲洗尸体。
  人死之后肌肉松弛,大肠小肠里那点东西全出来了,何经理将病号服扔掉,脏东西冲没,四人齐上手,给老头换了套干净寿衣,罗哥喊道:“小吴,把你的车开过来,把这老头弄上去。”
  这一次,没有棺材,他们直接将老人尸体平放在后排,罗哥上副驾驶,何经理坐后面,剩下两人留在仓库里收拾卫生。
  我问道:“现在去哪?”
  “出城,晋x市,孟固村。”
  二百多里地,我问道:“不去殡仪馆?”
  “去啥殡仪馆?咱就是殡仪馆,开车!”
  一路上我不停从后视镜里打量,何经理察觉后,问道:“你老看俄(我)干啥?”
  我苦笑道:“没看你,我看你旁边那位老爷子呢!”
  “他躺的好好的,你看他干啥?”
  “我就是看看他还躺着没有,他要是坐起来,我就赶紧跳车了!”
  我见得尸体够多了,也无法像何经理那样不把身边的死人当回事,而他听到我的话,居然转身给了尸体两巴掌,看不到打在哪里,但声音很大。
  他不无炫耀的说:“俄就打他了,你看他敢坐起来不?他坐起来,俄还打!”
  我眉毛跳了跳,倒是不太担心了,即便这老头诈尸,也得先掐死姓何的。
  一路逶迤,二百里地我开了三小时,罗哥一路上心惊胆战,生怕那吱纽吱纽响的轮胎跑掉了。
  车到孟固村外,罗哥打个电话,几分钟后,两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打着手电出来,罗哥让他们上车,他俩半个身子钻进来后,一见座位上的尸体,脸色大变,忙不迭退回去,说是跑着给我们带路。
  村里七拐八绕,最后到了一户门口挂着白灯笼,正办丧事的人家,罗何二人将尸体扛进去,放在灵堂中,一口空空如也的黑色棺材里。
  我万分诧异,因为灵堂中摆着遗像,也是一位老头,但模样却不是我们运来的这具尸体。
  罗哥跟那两个带路的年轻人进屋,不知聊了什么,几分钟后出来,招呼我们上车离去,而这一趟孟固村之行,没有发生危险,却彻底把我搞懵了。
  快到市里时,罗哥从口袋里掏出个鼓囊囊的信封,故意在我面前将信封中的钱掏出来,蘸着唾沫点了起来。
  一共两万五,他点完后,略带炫耀的拍着钱说:“咋样小吴,这一晚上不少赚吧?来,这五百是你今天的酬劳,哥压你三百块,没有别的意思,你好好干,以后都会给你,日子久了,还能给你往上提一提,哥不会亏待你的……对了,你叫啥?”
  给我当了一晚上哥,连弟的名字都不知道,他也不嫌害臊。
  我道:“吴贵,富贵的贵。”
  “嗯,跟着哥干,早晚有富贵的一天,你就在前面停车吧,我们自己打车回去。”
  我靠边停下,他们临下车前,我实在按捺不住好奇心,问道:“罗哥你能不能告诉我,咱这一晚上东奔西跑的,到底干了点啥?那具尸体是不是卖给那户人家了?”
  罗哥哈哈大笑,说道:“你就别问了,反正咱干的不是犯法的事,只是你第一天上班,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快回去休息吧,明天下午六点前去公司上班,晚上一起吃饭。”
  看他们上了出租车走远,我赶忙给冯栏打电话,第一句就问他,那几条短信是不是他给我发的?
  “对,戴桃回家睡觉了,把手机给我留下,你那边是什么情况?”
  “呦呦呦,这就给你留手机了?你俩的关系一日千里呀!”
  “她有两个手机,这个不常用,你别啰嗦了,快告诉我夜里干啥去了。”
  我将倒卖尸体的情况告之,冯栏也很费解,一户正在办丧事人家为什么要买一具尸体?
  他问我:“你确定那尸体是买来又卖的?尸体和遗像真不是同一个人?”
  “肯定不是,一个圆脸一个尖脸,区别很明显,是不是买卖尸体我就不清楚了,反正在医院给钱然后拉走尸体,洗涮干净去孟固村收钱,再放下尸体,你让警察把他们抓起来审一审,不就真相大白了?”
  冯栏一愣:“抓谁?”
  “市医院姓张的护士长,孟固村办丧事的人家。”
  冯栏想了想,说道:“还是算了吧,是不是倒卖尸体还不能确定,即便卖了,也跟咱俩没关系,咱就是帮戴桃拍个片子,明天我问问她是什么意思再说,你要是觉得没有危险,就在跟他们干两天吧,看看他们到底是做什么的……买来又卖,还是卖给丧事人家,这帮人倒腾啥呢?火化证?”
  打我记事起,十里铺村一直是土葬,我对火化证之类的没有了解,而跟罗哥四人相处一夜,倒也不那么害怕了,我觉得这帮人充其量干点偷鸡摸狗的破事,要说他们是凶穷极恶的犯罪集团,真不是我小瞧他们,他们没那水平。
  我道:“再干几天小卧底也可以,但你得把我师父的遗物还给我!”
  冯栏乐了:“你威胁我呢?想威胁你也该威胁戴桃去,这事跟我没关系!”
  “鬼才威胁你,我是害怕出点邪乎事,那个姓何的简直脑子有问题,他早晚被鬼弄死,我得找点辟邪的宝贝,你把我师父的罗盘还给我呗,多少有点作用。”
  冯栏不置可否,只说第二天再说。
  回家休息,一夜无话。
  第二天清早冯栏亲自将我要的辟邪之物送到我家,是他亲手画的两张黄符,一张镇家宅,一张保平安,据他自己说,这两道符的效果比罗盘大多了,而他的收入,一半来自承接各种法事的费用,另一半就是卖这三种符,除了给我的两种,还有诛邪祟的神霄雷符。
  符的事后面再说。
  镇宅符贴在房梁上,护身符裹着枣核做成符包,挂在脖子里,有了黄符护身,我可以放心大胆的继续金牌小卧底的工作。
  这一做就是半个多月,我突然发觉跟着罗哥干,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别的不说,每天几百块的收入,是我以前做梦都不敢想的事。
  至于罗哥几人究竟靠什么赚钱,也听殡仪馆一位给死人化妆的女孩说了个大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