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年代塑料夫妻 第5节
  “咋了,这不下蛋的还算什么天鹅!也就卢家跟迷了眼似的,这么上赶着。”钱大花忿忿不平。
  ……
  一路颠簸着到了县城。二人先去了国营照相馆拍照。
  这时候的照相馆很简陋,背景就一张大幕布。林青禾脱下臃肿的外套,就穿着白底小碎花的衬衫,卢向阳还是一身军装。两人正襟危坐,相机猛地闪光,拍了一张合影,又各拍了一张单独照。
  拍照费用不过几毛钱,但卢向阳时间有限又多付了一块钱做加急,明天就能取,不然要等到一周后。
  出了照相馆两人就去了公安局,卢向阳找到户籍科的战友。把林青禾的年龄改大了一岁,然后两人就去了隔壁领证。
  卢向阳提前打了结婚报告,加上林青禾家三代贫农,根正苗红。结婚证很快便领到了。
  接下来,两人来到了县城百货商店,这是铁原县唯一一家百货商店,东西比供销社里的更多更全。
  卢向阳先陪着林青禾把家里开的单子上的瓷盆,热水壶买齐。接着两人又停在了卖布料的柜台前,同时掏出一叠布票。
  林青禾的布票除了家里给的,就是她上班以来攒下的。林青禾每个月37.5元工资,28斤粮食,另外还有布票、肥皂票、糖票等等。她每个月交给家里27.5元自己攒10元,上班一年以来手头里存了有近100元。
  今天他们运气不错,百货商店里布料很齐全。有棉布、卡其布、灯芯绒、劳动布等种类,还有一块红黑格子的呢料在一众黑蓝灰中特别显眼。
  “同志,这匹格子呢我们要了。”
  卢向阳不等林青禾开口就先定下唯一的一块羊毛呢。又转过头对林青禾说:“这块呢子布你可以结婚那天穿。”
  这话把她刚想因为价格太贵而说出口的反驳压了下去。
  售货员听到卢向阳的话,打趣地朝二人笑了笑,对林青禾说道,“同志,你对象对你可真好。”
  林青禾耳根子红了红,转移话题道,“同志麻烦你帮我拿一下藏蓝的灯芯绒,军绿的卡其布,白色的棉布和灰色的劳动布。”
  林青禾让售货员把挑好的这些布料分别裁成合适的尺寸。
  “同志再帮我拿一下那块牡丹花布,裁成做褥子和枕巾的尺寸。”
  这一下,林青禾攒的布票一下去了三分之二,付钱票的时候,卢向阳想给。但是被林青禾拦下了。
  这些布料可都是她的嫁妆之一,怎么能让卢向阳出钱。那她老林家成什么人了?拗不过林青禾,卢向阳退而求其次地付了呢子布的布票和钱。
  离开布料柜台后,两人到了成衣区。林青禾想买皮鞋呢,她攒了两张皮鞋票。准备来买两双沪市756皮鞋。756皮鞋,七元五角六分一双,正式的名字是猪皮面硫化底模压皮鞋。
  给自己挑了一双中跟的,又问了卢向阳的尺码,给他挑了双黑色三接头的。
  林青禾把包装好的皮鞋递给卢向阳,“送给你的。”
  这是卢向阳从小到大第一次收到姑娘送的礼物。他有些新奇又有些说不上的感觉,看着眼前这个笑颜如花的姑娘,心里涨涨的。
  两人运气极好,自行车和手表柜台都有现货!
  卢向阳用一张自行车票和168元买到一辆女士凤凰自行车。又用手表票和80元买了海鸥女士手表。收音机和缝纫机也在之后顺利买到,终于买齐了三转一响。
  林青禾看着两手都拎满东西的卢向阳,抿唇微笑道:“咱今天运气真的不赖,该买的都买上了。”
  “嗯,还得称几斤糖。”卢向阳看着手里的大包小包补充道。
  于是二人又去糖果柜台称了五斤水果糖,卢向阳又单独给林青苗林青麦称了一斤牛奶糖。
  最后血拼一上午的两人打算去国营饭店吃午饭。
  今天的国营饭店没有供应肉,细粮只有青菜鸡蛋面。卢向阳要了两碗青菜鸡蛋面,又点了四个二合面馒头。
  这年头讲究真材实料,即使不是全白面的,这馒头个头却不小,个个都几乎又林青禾脸那么大。
  林青禾胃口不大,吃完一碗面就吃不下馒头,卢向阳只好一个人全吃了。
  饭饱后,两个人各自骑着自行车回大队。
  第6章 蒜苗腊肉(已修) 厨娘青禾,在线做饭……
  林青禾和卢向阳到家的时候,林建国正坐在院子里做着木工活。
  他脚边是已经处理过的大小不一的木板,林建国正按着图纸要把它们一一拼合起来。这是在做准备给林青禾的陪嫁——衣柜。
  林建国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起头,才看到卢向阳也来了。林建国连忙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木屑,对着他笑道:
  “阳子今儿可得在叔家吃饭。”说完这句,林建国又朝后院方向喊了声,“孩他妈,阳子来了,晚上多给准备些菜。”
  “好勒。”方秀珍应了一声。
  林建国放下手里的话,拉着卢向阳上炕唠嗑。
  林建国是个温和的人,特别的憨厚。他把杨素筠的情况细细和卢向阳说了。
  林建国道:“这世道,好人遭难的多了去了。就咱大队那些被下放的,我瞅着一个个要不就是大知识分子,要不就是大城市来的老中医。平时看起来人还有点哆哆嗦嗦的。这能做啥坏事?
  咱们家根正苗红的,可你大哥他就中意那孩子也因此前年选工农兵大学生,他没选上。
  说来不怕你笑话,叔虽然家里穷初中都没毕业,可自诩这几十年来还是懂些道理的。这世道指定不能一直这样下去的。
  那孩子也是在我们眼么前长大的,更别提我那亲家杨教授。我给你透个底,青谷青禾两兄妹从小就没少了被那些教授们教导。”
  卢向阳把林青禾端过来的茶水往林建国那边推了推,他知道老丈人这话就是在点他,告诉他,他跟着青禾就会有这样成分的嫂子。
  “是的叔,其实部队还好。没外面这么严重,也没功夫整什么牛鬼蛇神的。我们团长一老领导,69年被下放,前阵子又被接回来了。这世道也会变好的。”卢向阳很上道地说。
  堂屋里两人有一茬没一茬地唠。
  ……
  后面小厨房里,方秀珍和林青禾已经在厨房忙活晚饭了。今天卢向阳也在,方秀珍有意让闺女露一手。
  去年泉水大队猪养的好,年底分肉的时候家家户户都分到不少。平时林建国和林青谷去山上打得野鸡野兔方秀珍没卖,攒了起来年底和林青禾一起都腌成了腊肉。
  昨天大侄子林青杨给她家送了一尾草鱼,她给养着了没吃,正好今儿可以和豆腐一起炖着吃。
  方秀珍叫来林青苗,给了一小袋黄豆让青苗儿去队里的豆腐坊换块豆腐回来。
  方秀珍从地窖里正经拿了不少菜出来。有腊猪肉、腊鸡腿、土豆子、酸菜、萝卜、鸡蛋、粉条、嘎啦白、黄瓜。
  “闺女你先做饭,妈去把鱼给杀咯。”方秀珍端着鱼拿着刀,风风火火地就出了厨房。
  林青禾先把米放进锅里煮,她们家一般吃的是二米饭做的捞饭。接着又把土豆和茄子放在饭上一起蒸,这个是准备做饭包吃。
  另一个锅她没放油,直接把腊肉放进去,很快腊肉里的油脂就被煸炒出来,变得晶莹透亮。她家腊肉是用果木熏的,也因此空气中弥散的醇厚肉香中还夹杂一丝清新果木香。接着她再把切好的蒜苗和辣椒一起倒下去翻炒。这腊肉本身就足够咸了,因此也不需要再添加什么调味品。
  刚把蒜苗腊肉盛出锅,林青麦就哒哒地跑了过来,一脸乖巧地看着林青禾说,“大姐,我帮你看火。”一边说着一边眼神不住地往蒜苗腊肉上瞟。
  林青禾好笑地看着弟弟一副小馋猫的样子,她拿筷子夹了一块肉,吹了吹,然后喂给弟弟。
  “只能吃一口。”
  林青麦一脸满足地点点头,笑得眯成了线的双眼像两弯月牙儿般。
  林青禾转过身继续料理其他的菜。这时候方秀珍也拿着处理好的鱼进来。林青禾把鱼切好又用调味料腌上。
  方秀珍摘下围裙,洗了把手,“禾儿,我去你大伯父家,让他们晚上过来吃饭。”
  “妈,你让我哥叫素筠姐来吃饭。”
  “我知道,你这丫头少操点心。”
  方秀珍出去没过多久,林青苗就带着豆腐回来了。林青禾把豆腐切成块装盘备用,然后把腌过的鱼放到锅里煎,等到两面都变得金黄就倒开水加豆腐和调味料一起炖。
  另一口锅里,她把米汤和蒸好的土豆茄子都盛了出来。蒸熟的土豆被她用勺子压烂后装进盘子里,又去摘了点香菜洗净切碎倒了进去。
  等到米饭蒸好她就给盛了出来,空着的锅她炒了个青椒鸡蛋酱,盛出来后和蒸好的土豆拌到一起,撒了把花生米,就和其他菜一样放在灶上,等着一会端上桌。
  鱼也炖得差不多可以出锅了。林青禾让林青苗帮忙端菜出去,自己则把鱼盛出来。等到她把鱼端出去的时候,炕桌上已经搭好了张大圆桌,大圆桌上也坐满了人。
  “小禾辛苦了,忙活这一大桌菜。阳子,你可要多吃点。”大伯母一边夸林青禾一边示意她坐到卢向阳旁边去。
  大家都动了筷子,卢向阳夹了一筷子鱼肉。一入口,他就有些惊讶,没想到青禾同志做菜手艺这么好。
  看着卢向阳的表情,方秀珍了然地笑了笑,然后佯怒道,“咱家禾儿做饭好吃是好吃,就是太祸祸油了,她一顿的油,搁别人身上可能能吃三天!”
  卢向阳知道这话是对着他说的,赶忙表态道,“婶儿,没事,这点油票我还能供应上。青禾的手艺真好。”
  林青禾对卢向阳的表现很满意,决定等她在卢向阳家,也要像他在她家一样,向卢向阳妈夸他,礼尚往来嘛。
  “素筠,你也多吃点,看你小身板瘦的。”方秀珍给杨素筠夹了一筷子腊肉。
  “谢谢婶儿。”杨素筠腼腆地笑了笑。
  林青苗和林青麦吃肉吃得十分开心,毕竟今天的菜色堪比过年了。一时间饭桌上大家有说有笑,吃得热热闹闹。
  饭后,林青禾送卢向阳到门口。
  “青禾,大哥和我说他们厂里发了电影票,问我们明天去不去看电影?”卢向阳推着自行车说道,车头上还挂着几个布兜。
  “向阳。”林青禾学着他的语气叫了一声。在看到卢向阳听得一噎后,她笑出声。
  “好,你今天给我买了这么多东西。明天我请你看电影。明天我是上午的课,下午你来学校等我。”
  卢向阳本来想说哪能让女的付钱的,但是看到林青禾一脸理所应当礼尚往来的表情把话吞了回去,复又点点头。
  ……
  饭后,林青谷送杨素筠回养殖场。
  杨教授已经调整好自己的心态,因此对于孙女和林青谷的事是乐见其成。毕竟孙女儿跟着他,是要被□□的臭老九。嫁到林家了,自然就脱离这个身份了。
  而林青谷算得上是他的学生,相处八年他不管是对林青谷还是林家都很放心,这一大家子都是厚道人呢。
  “爷爷,您放心,以后我一定会照顾好素筠的。”林青谷拉着杨素筠的手向着杨教授保证。
  去年要不是杨教授突然生病,杨素筠到他家找他帮忙。也许杨素筠此刻还会因为成分继续逃避他,而不是成了他的未婚妻。
  “我就这一个孙女儿,别的我都不图,就盼着她这一生能平安顺遂得偿所愿。你们小夫妻两个以后好好过日子,我也不用你们操心。”
  杨教授拉过孙女的手,又把林青谷的手放在上面。
  他对二人说,“素筠从小就没了爹妈疼爱,跟着我一个糟老头子吃尽了苦头。青谷你从12岁起跟着我学习,虽然教你的不多,但我自认自己看人的眼光还是不错的。你们的事我应了,以后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没什么事,就别到养殖场来。”
  杨素筠听着爷爷的话只觉面颊湿腻,视线变得模糊。
  她想起了过去种种和爷爷相依为命的日子,小时候她为父母不在自己身边哭闹,是爷爷抱着她,哄着她,心肝宝儿地叫。
  自从去年生病后爷爷身体大不如前,精神头也差了许多。
  杨素筠拉起爷爷的手,触到指骨泛白处,只觉嶙峋的可怕,她呜咽道,“爷爷,我早就和青谷商量好了,以后我们给您养老。您还要帮我带外曾孙女呢!”
  林青谷看着沉浸在悲伤情绪里的祖孙俩,历来柔和的眸光里染上笑意,故作轻松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