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们的团宠小师妹 第163节
  有些是剑痕,有些似乎是模糊不清的文字,成百上千道不同的痕迹遍布整个山洞。
  “据说这曾经是开岛始祖留下的记录,沧海桑田,数万年过去了,再也没人看得懂这上面写了什么。”岳自成消瘦苍老的面容在雷电的光芒中显得森然可怕,他冷笑道,“你既然自诩为天才,这些想必难不倒你吧。”
  “你丹田破裂,境界如今也跌回金丹期,都是你自找的。”另一边的吕观海冷声道,“你好好反思,若是认错,本尊便治好你的伤。若是不愿意……就在这岛上当一辈子的金丹吧!”
  他话音落下,五个老者哈哈大笑,他们的声音在阴冷的雨夜中让人不寒而栗。
  叶枕枫衣服已经湿透,他僵滞地站在雨里,心中却不由得有些绝望而麻木。
  如果连齐厌殊这样的人都无法反抗的话,他真的……有机会离开吗?
  五个老者正准备离开,就在这时,所有人都听到砰地一声闷响。
  他们转回头,就看到齐厌殊跪在山洞之中,他的额头用力地磕在地面上,第一下就见了血。
  “你在做什么?”岳自成厉声道。
  齐厌殊并未回答。
  ——砰!砰!
  他连磕三次头,地面已经染了血迹。
  大雨倾盆,整个世界仿佛都被雨水笼罩。
  齐厌殊抬起眼,闪电照亮了他冷峻的眉眼。
  “今日,我齐厌殊便拜这石壁为师。”齐厌殊鹰隼一般的眼睛死死地盯着面前五人,他一字一顿地说,“山高水长,永继师承。”
  轰隆——轰隆——!雷电不断劈过天空。
  哪怕是活了几千年的老头子们,此时此刻心中也有一种发毛的感觉。但他们很快回过神来。
  这山洞里没有任何机遇和特殊,已经被玄云岛数代修士证实过了,就连他们每个人都曾经花了很大功夫研究,最终也一无所获,连是不是真的由始祖留下痕迹,都无人可知。
  把齐厌殊扔到这里,只不过是因为他嘴太毒,想杀杀他的锐气罢了。
  “不知天高地厚,真是疯了!”岳自成怒骂道,“黄口小儿,你也配!”
  老者们痛骂不已,唯有叶枕枫怔怔地注视着这一幕,久久无法回神。
  齐厌殊充满反叛精神的傲骨,他宁死不弯的脊梁,拜石壁为师的勇气。
  如果他也能拥有齐厌殊身上的万分之一闪光点,来照亮自己弱小又可悲的人生,那该多好啊。
  第133章
  说到齐厌殊那年那日拜石壁为师的壮举,鹤羽君停了下来。
  他的目光仍有憧憬,只是回过神来便垂下睫毛,叹息道,“从那时起,我便敬仰他的为人。我时常想,我若是能有那样的傲骨,该有多好。我这样可悲的小人,是万万比不了他的。”
  “你为何要这样说呢?”虞松泽却不太赞同,他道,“你为了见家人而努力活着,能吃常人忍不下的苦痛和磨难,这难道不是一种勇气和能力吗?”
  鹤羽君身体微顿。
  他自知自己的过去并不光彩,世人更愿意讴歌宁死不屈铁骨铮铮的人物,就连他自己,都很向往齐厌殊这样性子的人。
  他知自己曾经敏感而阴暗,狡诈又虚伪。可鹤羽君却还要将这些事情告诉虞松泽,告诉这个前世他养大的孩子,仿佛有一种自毁般的快感。
  鹤羽君今日刚被齐厌殊所伤,如今坦露真心,是希望另一个对他也很重要的人也过来捅上几刀,好像这样就痛快了。
  可他没想到,虞松泽却会这样说。
  “你真心这样想?”鹤羽君低声道。
  虞松泽轻轻地点了点头。
  “若有一日我落入和您当年同样的局面,为了能回家见妹妹,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虞松泽轻声说。
  鹤羽君怔怔地看着他,过了半响,嘴角总算勾起一些干涩的笑容。
  他伸手摸了摸虞松泽的头。
  “好孩子。”鹤羽君叹息。
  “我继续给你讲之后的事情吧。”
  玄云岛附近有许多小岛礁,外围都设有层层叠叠的结界,只有手握密匙的人才能往来。
  齐厌殊丹田破裂,金丹期如同虚设,从渡劫期坠境的结果让他的身体一直不太好,需要食补和药补。
  玄云岛囚禁他,是希望折磨他的锐气,却不希望他死。所以让叶枕枫偶尔过来关照一下齐厌殊的状态,让他不要饿死病死。
  叶枕枫来得很勤,他被齐厌殊的人格所吸引,不希望他死掉。哪怕齐厌殊讨厌他,他也经常带着食物和一些用品来。
  齐厌殊觉得他是那些老东西们的走狗,所以一直冷着脸恶言相向,叶枕枫带什么东西来他就扔什么东西。
  叶枕枫觉得他宁死不屈的傲骨是很有魄力,可齐厌殊性格也太过执拗。在这样差的环境里,哪怕就圆滑那么一点点,收下这些吃食和药物,好好养自己的身体,以后再报仇不好吗?
  齐厌殊就是不。哪怕这样对他自己没好处,可他宁可病死在岛礁上,也不受嗟来之食。
  叶枕枫难以理解这一点。
  “这些不是大尊者们让我送来的,都是我自己熬制的。”叶枕枫低声道,“被席也是我从份例中偷偷省下来的东西,你不要再扔了。”
  “滚。”齐厌殊油盐不进,他躺在冰冷的洞穴里,靠墙壁,冷冷地说,“少出现在我面前。看见你这个走狗,就让我觉得恶心!”
  叶枕枫一言不发,默默地离开了。
  他还是经常过来送东西,无一例外全都被齐厌殊扔掉。
  齐厌殊执拗,他宁可抓活鱼,喝雨水,也不要他的一点东西。
  叶枕枫以为自己已经无尊严可言,以为无论什么样的事情都不会在让他心中掀起波澜。可是齐厌殊如此瞧不起他,还是让他心中难受。
  他不再像是之前那样勉强开口和齐厌殊搭话,而是保持了安静,不论齐厌殊接不接受,他都会送东西来。
  二人之间的沉默持续了一个月。
  直到有一天,叶枕枫来的时候,齐厌殊便察觉到他脚步虚浮,气息不稳。
  叶枕枫蹲下,想要在洞口放下药,却体力不支,竟然直接膝盖触在地面。
  他颤抖着手打开食盒与仙药,只见修长纤细的手上全是燎泡,密密麻麻泛着脓血,一路延伸至衣袖里。
  和之前一样,叶枕枫放下东西刚要走,就听到齐厌殊淡淡地说,“你怎么受伤了?血味隔着老远便能闻到。”
  齐厌殊的重点是前半句,叶枕枫听到的却是后半句。
  他扯起嘴角笑道,“对不住,我这就走。”
  叶枕枫欲要离去,一只手攥住他的手腕,衣袖顺着手臂滑向肩膀,露出了青年血肉模糊的手臂。
  对上齐厌殊阴恻恻的眸子,叶枕枫本来什么都不想说。他知道齐厌殊厌恶他软骨头。可齐厌殊不松开他的手腕,他太痛了,再不离开,或许会昏死在这里。
  “……大尊者们让人练了新的邪术,用我试试而已。”叶枕枫嘴唇痛得苍白,却还是笑道,“我修鬼术,不容易死,很适合参与这些试炼。”
  齐厌殊松开了他的手腕,他恨其不争地注视着叶枕枫,怒声道,“他们这样对你,你却逆来顺受,值得吗?”
  “值得。”叶枕枫将衣袖整理好,他转过身,坡着脚走向洞外,“只要能活下去,总有一天,我就能回家。”
  从那天起,叶枕枫感受到齐厌殊的态度似乎有了微妙细小的变化。
  齐厌殊不似之前那样厌恶他,一句话都不想与他说了。他们两个逐渐有了些交流,齐厌殊慢慢不再反感叶枕枫送来的东西。
  叶枕枫受宠若惊。
  他们终于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聊几句。齐厌殊很想知晓他到底因为什么才能忍受这样大的屈辱,也想要回家。
  于是,叶枕枫对他讲了自己的身世。
  他开口道,“我原来是人界的一个孤儿,在村子的一个废弃的马厩里长大。”
  叶枕枫年幼时便发现自己有鬼术的天赋——他在五六岁时,便阴差阳错救活了一只奄奄一息的蝴蝶。
  这不是类似苏卿容苏氏的那种治愈力量,而是偏向于鬼术,叶枕枫未怎么修炼时,就能隐隐约约‘感受’到濒死者的魂魄。
  他从救昆虫开始,慢慢学会救活小松鼠、耗子,然后变成小猫小狗,后来逐渐能够救活猪狗羊之类的大动物,并且为此着迷。
  只不过叶枕枫没有专业修炼过鬼术,也不懂修炼,哪怕救了那些动物,原本身体有疾病或者创伤的动物也会在几天后再次死去,只有少数才能一直活着。
  尽管如此,叶枕枫这起死回生之术在凡人眼里也十分恐怖了。
  同村人惧怕厌恶他,觉得叶枕枫是不祥之人,是天煞孤星,才出生后克死了自己的父母,没人敢靠近他,将他视若瘟神。
  有一年,村里接二连三离奇死亡了数个村民,其他人都觉得这是叶枕枫召来的灾难,想要打死他来平息神仙的怒气。
  叶枕枫九死一生地逃了出来,从此在州域里流浪漂泊而生。
  他瘦瘦小小,性格阴沉敏感,甚至都找不到活计干,体力活的工头看不上他的体格,跑腿的店小二人家嫌弃他不够机灵。
  恰巧这年城中的大官的儿子生了重病,已经奄奄一息,大官黄金万两重金悬赏神医。叶枕枫那时已经走投无路,便报名参与。
  见到那公子哥的时候,病床上的那人已经面色青白,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了,叶枕枫甚至能感受到这人的躯壳快要留不住魂魄。
  叶枕枫用鬼术将病人的魂魄强行留了下来,这也是他第一次复活一个人。只是他心里清楚,这公子哥身体已经亏空,救活回来也不过是多半年一年的活头,终究会死的。
  他自然没有告诉大官这一点,叶枕枫只想领钱走人。没想到钱没领成,却被下人们拖到角落里棍棒相加。
  原来是这一家达官显贵迷信,他们清楚的知道自己儿子本来是要死的,害怕黑白无常走空这一趟,强行带走自己儿子的魂魄。
  他们听说有一命换一命的说法,于是便希望打死叶枕枫,用他的魂魄去迷惑来索命的厉鬼。
  ——只不过是毫无根据、漏洞百出的臆想,叶枕枫便差点被活活打死。
  “那个时候,是一个修士救了我。”叶枕枫笑道,“原来当地有精怪作乱,我村子里的人也是被那妖物所伤。他杀了妖兽之后,碰巧遇到了我,又发现我有修仙的资质,于是便带我来到修仙界。”
  他看向齐厌殊,“这个修士叫叶汉义,他一家三口,女儿叫叶芙,是我的未婚妻。”
  齐厌殊蹙眉道,“那你的姓氏——”
  “没错。我认了他们夫妻为义父义母,也舍弃了民间时的姓氏,我对人界没有任何留恋。”
  叶枕枫说起人界种种时脸色微冷,并没有一丝平日低三下四虚伪的小人做派。齐厌殊隐隐意识到,或许这才是真正的叶枕枫。
  可是当聊起叶家时,叶枕枫的神情却柔和了。
  他在岛上圆滑得像是个假人,如今终于有事物能温暖进他冰冷的眼底。
  叶家待叶枕枫很好很好,夫妻二人对他视如己出。
  修仙界的平民过得比人界更加幸福,衣食无忧,更何况家里还有叶父这个能抗事的修士,整个叶家的善良、温柔与平和,是叶枕枫从未感受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