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
  另外一个对江南目前局势喜闻乐见的人就是建兴帝了, 但凡是能让甄家与安王不高兴的事,对他来说都是好事。
  “这下江南那边恐怕可以再拖一阵子了。”
  他指的是甄应嘉与安王起兵的时间。
  下面的延嘉眉头微蹙,作为谋士, 他看得比建兴帝远的多, 提醒建兴帝:“可是陛下, 若是忠顺王爷顺利办成这趟差使,王爷在朝中在民间的声望必将大增,”
  陛下你适当的, 还是控制一下忠顺王爷的权力,至不济您也找个人来制衡他啊。
  建兴帝脸上的笑容顿时一敛,旋即大度摆手, “无碍,忠顺王兄的身世在那儿摆着,再加之他的长相本就异于常人, 他便是有那个心,可是肯跟他的人,只怕……”
  也有限。
  毕竟大家都是心高气傲的大周人, 有几个能对番邦蛮子低头的?
  就忠顺王那长相, 赤褐色的头发, 络腮大卷的胡子,还有碧蓝的双眸, 哪样不是在告诉人, 他并非纯正的大周的血统。
  那句‘非我族类, 其心必异’的古话可不是闹着玩的。
  在太上皇有众多儿孙的前提下, 大周的百官与子民, 怎么都不可能选择忠顺王作为他们的君王。
  延嘉轻叹一声, 建兴帝到底不是正统的继承人, 是太上皇仓促提拔上来的,对他的教育,终究还是不到位。远的不说,一个真正的帝王,嘴巴上说的再好听,可其实对于自己的手下,那是个个都有疑心的。
  如建兴帝这般,额,还有赤子之心的,真的是凤毛麟角。
  仅凭忠顺王的外貌就判断忠顺王不会有异心,因而对他掉以轻心,放心使用,日后只怕是要出大乱子的。
  可别忘了,这片土地上,又不是没出过外貌与常人迥异的君王。
  到时候,自然会有人替忠顺王洗白,说他天生异象,本就是天选之子什么的。
  ……
  同样,他们的谈话也被掌握凤印的傅太后知道了。
  建兴帝到底尚未立后,自然也不可能将一国之后的中宫笺表交于几个心怀鬼胎的妃子掌握。再则,形势所逼,他不得不自傅家立后,还有什么比先就让这姑侄二人因为权力而反目更好的呢。
  最好是傅家因此分为两派,实力大减。
  他已然开始暗中调查傅家的详细情况,然后再决定,他该选哪个傅家女立为皇后。
  傅太后何尝不知道自己与建兴帝合作是与虎谋皮,能得太上皇青眼被选出的人,哪怕是现在嫩了点儿,日后必然也是不可小觑的。
  是以傅太后对建兴帝那边,暗中监管也严。
  听了延嘉的话,忍不住冷笑,“自家兄弟不可信,就他们才可信?”
  真是笑话,自古的乱臣贼子,多不胜数,多是读书人出身,就不知道,那位俞大人说这些话的时候,脸红不脸红了。
  现在就开始挑拨皇帝的兄弟之情,大约过不了多久,就要挑拨皇帝与她的‘母子’之情了。
  再要不了多久,就该说傅家外戚干政了。
  难怪人家都说,这些读书人,读的书越多,心肠就越黑,人就越坏。
  想到这里,傅太后的眉头也微微的蹙了起来,面对权力,是谁都不可能放手的。她都那样劝自家兄弟与族中长辈了,可惜了,她的好心都被人当成了驴肝肺。人家反倒说她嫉妒,看不得自己娘家的人过上好日子。
  傅太后被自己这些鼠目寸光的娘家人气了个倒仰,你们不信蛇是冷的,那好,就自己来尝尝这个滋味吧。
  罢了,她活一日就照看一日,她一口气不来,也只能由着他们做去吧。
  “且好好看着那位俞大人,我倒要看看,他是否真的如他所说的那样忠心。”傅太后冷嗤道,她活久了,看的也多了,对于这些所谓‘忠心耿耿’的臣子们的忠心,向来是不会抱多大的希望的。
  不背叛,那只不过是因为受到的诱惑不够大。
  想当年,太上皇与韩太师,那可真的情逾兄弟,可是最后呢?
  想到韩太师在太上皇病倒后对太上皇所做的一切,傅太后就忍不住失笑。
  哈哈哈……
  什么君臣相得!
  现在看来,那就是场天大的笑话,不过就是互相欺骗,做给外人看的罢了。
  “对了,贵太妃的情况如何?”傅太后清冷的语声响起。
  下面的宫人头垂得更低了,“回太后娘娘,贵太妃的情况很不好,李院判说,也不过就是数着看日子罢了。”
  傅太后:心累,这贾赦可千万别被甄应嘉给抓住了啊。
  现在甄家的死活,就系在贾赦手上的银子上了。
  没有银子,哪怕甄氏现在立马死了,甄家也蹦跶不起来。可若是他们抓住了贾赦,拿到了那银子,只怕这天,就真的要变了。
  贾赦,现在可真的是身系天下安危啊,你可千万保重了啊。
  贾赦:什么时候老子这么重要了!
  他活了几十年,不,可以说是活了大半辈子了,可还从来没有被人如此重视过。
  ……
  南安王府
  南安太妃焦灼的在室内转着圈子,“江南那边还没有回音么?”
  下面的镇远公夫人赧然低头,声音低不可闻,“母妃,暂时还没有。”
  南安王府不比北静王府,王爵已然到了尽头,南安太妃的儿子只袭了个镇远公。若是没有北静王府,单拿东安与西宁两个王府来比,她只怕会是无比的心安,奈何,有个北静王府比着,她家这个镇远公就有些寒碜了,人心么,总是不知足的。
  南安太妃急得拍桌子,忍不住骂道:“水溶那个无用的,连个女人都哄不住。”
  如果不是水溶对甄氏下手,甄王妃伤了心,如何会供出那么多?
  也不知道有没有她家的东西在里面?
  镇远公夫人悚然一惊,大家子里这种事屡见不鲜,若是娘家失了势,这些出嫁的女儿能保住命少有。
  她家老爷虽然不如北静王那般,还有王爵,可是好歹,他们不用如此提心吊胆了啊。
  她以前看着甄王妃也是心有不甘的,现在看来,还是平平安安的好啊,平安是福。
  南安太妃揉着额头,还在回想她们有没有留下什么可能会落人口实的东西。他们南安王府虽然谨慎,遇事谨小慎微,没留下什么把柄,可是问题是,这些东西不是你以为没有就没有的,谁知道不经意间,他们留下什么蛛丝马迹在别人的手里呢?
  唉,真是心累啊。
  谁能知道,贾赦这个老纨绔,临了临了,人家突然发威了一把,居然把个老谋深算的甄应嘉给打了个措手不及。
  南安太妃微喟:哪次皇位更迭不是鲜血淋淋,这次看样子北静王府与安王怀王都是在劫难逃了。
  而因此牵连的人家更不知道有多少?
  想到栽在太上皇手上的东平王府与西宁王府,南安太妃就是浑身发冷。
  好在,南安王府太太平平的在她手里过渡到了没有王爵,她的儿子不过就是一个镇远公罢了。
  以前还雄心壮志的想要把这个公爵换成王爵,现在看来,还是,还是就这样吧,平平安安的传承下去,总比如北静王这边,把命都折腾没了的强。
  想想被羁押在狱神庙的北静太妃,南安太妃只能叹气了,她再同情也没有用,甚至连给北静太妃送点儿日用的东西都不敢。
  怕的就是把南安府给扯进去,她的背后,也还有一大家子人啊,只能对不起老朋友了。
  一时又想到贾赦,再没想到,她那个远房姐妹人家的命就这样好,本来以为她两个儿子都废了,谁知道贾赦居然会突然奋起。
  这女人,命也未免太好了。
  南安太妃拍案而起,“来人,准备好礼物,我们去拜望拜望我那位好姐妹。”
  她不能不叹息傻人有傻福,谁能想到,被自家老娘打压,被世人看不起的贾赦,人家临了临了居然能有这样的机遇,唉,自家儿子怎么就没有贾赦这么好的机遇呢?
  不然是不是也该把这王爵重新拿回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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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心就是如此,欲壑无穷,一山望着一山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