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 章
  然而第二天萧贵妃没见成,他便匆忙间套上马车出宫了。
  难得的一个大晴天,城中骁骑卫出动,将楚枫珏要出行的路面全部清理了个干净。
  京城再怎样也是京城,晴天的周朝都城活了过来。
  四市一片热闹,东市的农资土产,西市的布匹华服,南市的牲畜肉食,北市的宝马良驹。
  各处有各处的规则,四市也是一样。
  此次出宫,他身负王皇后的嘱托。
  他入城之时经过城北瓦窑,那片废窑洞里住了上千名流民。
  边境北夷正与大周开战,百姓流离失所,便往南迁。
  迁至京都以北,被阻在了城门外。
  入不得城门,连个讨要吃食的地方都没有。
  而京北的村落也不富裕,他们心中忧虑,怕是过不去这个冬。
  皇后娘娘吩咐,万万不能让人知道,是她在接济百姓。
  楚枫珏朝王皇后吹了半天彩虹屁:“皇后娘娘做好事不留名,真乃高风亮节。”
  皇后却是有苦难言,后宫女子太多无可奈何。
  若非楚枫珏,她怕是有心,也无力。
  临出门皇后给了楚枫珏一叠银票,让他去采买一些粮食衣物被褥。
  若是能保住这上千条人命,也算积下了大德。
  只望上天垂怜,别再让百姓遭受苦难了。
  楚枫珏坐在轿子上,对妲己道:“王皇后真是好人,人美心善的人不多了。”
  妲己道:“王皇后娘家世代忠臣,她爹王德庸刚正不阿,她爷爷也是为劝谏先帝不惜在朝堂上和皇帝跳脚。能教养出这样的女儿,再正常不过了。”
  楚枫珏却是大肆摇头,说道:“只是可惜了,美人福薄,独守空闺。听说,那狗皇帝至今都没去过她宫里。”
  放着这样一个大美人守活寡,狗皇帝不怕遭报应吗?
  不过说来也奇怪,狗皇帝后宫几百人,却没有一人诞下子嗣。
  狗皇帝也算天赋异禀,为什么没有孩子?
  楚枫珏只当是大周真的气数已尽,周帝的那啥也就是个图有其表的花架子。
  但又觉得不太像,明明每次结束,他都觉得被填得满满当当。
  好在他对这个问题不甚感兴趣,自己思索了一会儿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便罢。
  四市相隔不算远,楚枫珏跑了几趟,便采买了满满三大车的物资。
  想了想,又去医馆请了个郎中。
  那种冰天雪地的环境,病几个大概也是正常。
  而后他又去成衣店置办了一身行头,换了辆朴素的马车,去了城北瓦窑。
  ——
  片刻后,皇宫,穹宫前殿。
  轩冥烨手里把玩着一缕青丝,以及一枝已经有些破败了的梅花。
  一身黑衣的下属立在那里,听候吩咐。
  轩冥烨道:“随他玩吧!别惹出事来便好。”
  黑衣下属转身退去,消失不见了踪影。
  轩冥烨将黑发和梅花收入锦盒里,而那锦盒里却还包着另外一缕黑发。
  他脸色阴沉,眼角却透着嘲讽。
  天下?
  他恨这天下,既然你们那么想要,拿去便好。
  ——
  拜蒙狄所赐,去城北的路还挺好走。
  因为他来时,城北的积雪已经被铲过一遍。
  这几天虽然也断断续续下了不少,倒也算好清扫。
  只是哪怕天晴,这体感至少零下十几的温度,也着实让人有些受不住。
  他裹了裹狐裘探头问门外的随从:“还要多久才能到?”
  全威骑着马过来,朝他一躬身答道:“回主人,快了,您再歇息片刻。”
  他之所以会记得城北瓦窑,是因为上次的劫杀就是在瓦窑附近。
  他记得那处有一个土地庙,还竖了乱七八糟的布条旗杆。
  大约一盏茶的功夫,果然看到了目的地。
  楚枫珏在全福的搀扶下下了马车,随从立即将土地庙的雪打扫了一遍。
  土地庙不远处,瓦窑里的孩子们开始探头探脑。
  他们衣衫褴褛破碎,有的甚至赤着脚,露着长长的脚踝。
  哪怕是从小到大有过无数的操蛋经历,楚枫珏至少吃得饱穿得暖。
  而且他识时务,在这种情况下往往日子过得挺舒服。
  此刻他裹着狐裘尚且觉得冷,更何况那些孩子几乎什么都没穿。
  难得的恻隐之心生了出来,楚枫珏朝孩子们招了招手。
  小孩子不怕人,朝他们走了过来。
  楚枫珏解开包裹,一人分发给他们一套冬衣。
  孩子们不敢接,纷纷往后退。
  楚枫珏笑,问道:“怎么了?不冷吗?”
  一个年龄较大的女孩道:“上次有人给我们送吃的,带走了我们这里最漂亮的春花。”
  楚枫珏一怔,原来他们之前遇到过人贩子。
  楚枫珏道:“那你们穿上衣服,叫你们的大人过来。”
  几个孩子试探着,接过了楚枫珏递给他们的衣服。
  楚枫珏对妲己道:“好事也不好推广啊!他们都挺戒备的。”
  妲己道:“那你怨不得别人,是你和皇后提起这件事的。”
  那倒是。
  其实他是故意的。
  他故意和皇后提起这件事,为的就是想出宫。
  楚枫珏从小都会给自己留条后路,有攒钱的习惯。
  因为他知道,跟着他妈有今天无明日。
  也知道跟着他那位亲生父亲,未来遗产未必有他的份。
  手里有钱,才是自己的胆。
  哪怕有什么变故,他自己还能生存。
  于是借着出宫,他想看看这大周的民间,能不能谋条路出来。
  几个孩子接了冬衣便跑回了瓦窑,片刻功夫后,几个同样衣衫破败的男人走了出来。
  为首的男子正处于壮年时期,应该是这批流民的首脑。
  他朝楚枫珏抱了抱拳,说道:“公子万福,刚刚小儿的衣服,是公子送的?”
  楚枫珏点头,说道:“正是,鄙人楚枫珏,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那人道:“不敢,贱姓何,何杨柳。”
  楚枫珏道:“何先生好。”
  何杨柳道:“不知公子来这破败之处有何贵干?看先生打扮像是个生意人,我们这里都是些流民乞丐,怕是没有能为先生所用之人。”
  楚枫珏笑了笑,说道:“那倒也未必,实不相瞒,鄙人并非什么生意人,而是……教庭中人。”
  何杨柳皱眉,问道:“教庭?那是何物?”
  楚枫珏道:“这样说吧!先生知道佛教吗?入佛教者,可度化苍生,可得大造化。”
  何杨柳看着楚枫珏那满头的青丝,不是特别信任道:“可是公子满头青丝,难道是带发修行?”
  楚枫珏摇头,说道:“那倒不是,我们的教庭,不是佛教,而是……大乘教。”
  时间仓促,楚枫珏实在想不出什么好听的名字,只能瞎瘠薄取一个。
  见何杨柳皱眉,楚枫珏又笑了笑,说道:“先生不懂没关系,楚某正是传教士。若是感兴趣,楚某以后会将我们的教义传给大家。”
  何杨柳又问道:“那为什么要来我们这里?公子有何图谋?”
  楚枫珏再次摇头,说道:“没有任何图谋,大乘教也是从佛道两教中演变而来,我们也尊佛祖,也拜菩萨。只是允许信徒吃肉喝酒,娶妻生子。众生本来只为生计奔忙,皆有挂碍,皆有所求。若是要求他们人均四大皆空,那就过分了。但我们的本心却是一样的,只希望消除众生饥寒悲苦,渡厄化劫。哪里有灾难,哪里就有我们。”
  系统中的妲己:艹?
  楚枫珏心道:闭嘴。
  不过难得老实的妲己竟然爆了粗口,也是少见。
  对面的何杨柳显然是似懂非懂,见他一脸懵,楚枫珏便道:“先生不必担心,我们大乘教从不强迫他人入教。只是教义惩恶扬善,我们此行前来,也只为了拯救百姓于水火。”
  何杨柳问道:“拯……拯救我们?”
  楚枫珏微笑:“正是,先生请看。”
  说着楚枫珏朝自己的身后一指,随从将马力上的油纸拉开,露出满车的物资。
  何杨柳一惊,楚枫珏接着道:“这些东西,就是免费送给大家的。”
  何杨柳身旁的众人也是骇然,唯有何杨柳还透着不信任:“为什么?无功不受禄,公子送我们东西,到底有何所求?”
  楚枫珏耐着性子道:“我说过了,无所求,只为传教。若是先生日后能在众生面前替大乘教美言几句,那我传教的目的便达到了。”
  何杨柳身后的女人小声道:“当家的,要是他真有目的,自是像旁人那般将人骗走便是。何必费那么大功夫,花那么多钱?这几马车的东西,可是真金白银买来的。我们这几百条贱命,怕是也值不得这些个钱。”
  这话不假,乱世流民的命不值钱。
  一场瘟疫下来就死上千人,一场□□下来又是上千人。
  幽帝攻城,屠城百姓上万。
  为这些住在瓦窑的流民,花几百上千两银子,确实犯不上。
  何杨柳被说动了,他迟疑道:“公子哪怕给了我们东西,我们也不一定会如你所愿。”
  楚枫珏心道成了,反正我也只是为了把东西送出去,管你们如不如愿。
  只要你们能熬过这一冬,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但他做戏还是做全套,做好个道家的手印,唱道:“无量大乘,天尊会记得今日善举,只要帮到在苦难中的百姓,我的目的便达到了。”
  妲己:这操作真是秀了本ai一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