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 章
  可能是因为她太年轻,二十岁的年龄,那双眼睛却已经装了完完整整的一生。
  “演戏就是这样,你要尝试着去理解自己没有经历过的人生,如果你实在觉得自己就某一点无法共情,你或许可以尝试转移情绪。”霍睿说。
  白知言终于抬头朝他看去。
  霍睿举例道:“你觉得双亲的离去无法让你痛苦,你可以试试把这件事情想成别的可以让你感到痛苦的事情,比如,被父母丢弃。”
  白知言转回头去,过了好一会儿,她轻声道:“谢谢。”
  十分钟后,白知言跟王安说:“王导,可以开始了。”
  后面在医院拍摄的部分基本一条过,回到酒店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十一点,折腾了一天,白知言有些疲累,匆匆洗了澡,躺床上就直接睡了。
  接下来的几天,拍摄也很顺利。
  用王安的话来说,白知言很会抓那种痛到极致的感觉,尤其是在仓库里的那场戏,就连霍睿都被她带进去了,结束后好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
  觉得,他还是崔湘的哥哥,而他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妹妹。
  仓库这场戏演完,白知言的戏份就拍完了。
  当时正好是清晨,时间还早,白知言一时间也不着急回去,想在云城溜溜圈儿,但因为拍了一晚上的夜戏,她先回酒店补了个觉。
  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手机响了下,她困得眼睛都睁不开,就没看。
  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了。
  她躺在床上望着头顶的天花板出了会儿神,摸到手机打开,有两个未接电话,好几条未读微信,两个电话都是季止行打来的,可能因为她没接,他又给她发了条微信。
  季止行:【听说你在云城?】
  不知道这尊神仙找她干嘛,白知言回了一个“嗯”字。
  下一刻,季止行打了电话过来,白知言吓了一跳,险些直接把电话丢出去,她稳了下心神,接起来:“季总?”
  “你在云城拍戏?”季止行问。
  “嗯,我的戏份今天早上刚拍完,”白知言回答,“你找我有事?”
  那边沉默了下,不答反问:“云城你应该还挺熟悉的?”
  “嗯。”
  “那出来吧,我在酒店大堂等你。”季止行挂了电话。
  白知言看着手机:“?”
  季止行完全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也不知道他找自己是不是有事,白知言没耽搁,收拾好后下楼,果然看见季止行就坐在大堂深棕色的沙发上。
  他旁边还坐着几个女孩子,说说笑笑的,都在偷偷打量他。
  而他仿若味觉,只低头看着手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大概早已经习惯了,白知言心说。
  孔雀果然是在哪儿都惹人瞩目的,就算不开屏,也足以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他对她的到来好似有所察觉,目光精准地向她扫过来。
  然后,还不待白知言上前,季止行已经站了起来。
  “走吧,先去吃饭。”他路过白知言旁边的时候说。
  白知言只好跟上,上了车,季止行问她:“知道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吗?”
  “不知道。”她很认真地摇头。
  “你不是对这里挺熟的?”
  “我对吃的不熟,我只是听别人说哪里有好吃的,但我自己没去吃过,我也不知道到底好不好吃,况且那也已经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自从去了京城,我就很少过来了。”
  季止行握住方向盘的手紧了下。
  “这里有美食街吗?”他问。
  “有的,我知道在哪里,我开个导航,”白知言打开高德,确定好路线后把手机放到手机架上,“芙蓉街整条街都是卖美食的,你按导航过去吧。”
  季止行看了眼,就在同一时刻,白知言的微信里接连跳出好几条消息。
  秦朝暮:【你的追求者已经从学校门口排到宿舍门口了。】
  秦朝暮:【我回宿舍的时候,一男的求我帮他把花递给你,花里面还有一张卡片,是他的电话号码和微信账号。】
  秦朝暮:【长得不咋地,还染了一头黄毛,我问他哪个学校的,他说他成大的。】
  秦朝暮:【草,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连校草都看不上,还看得上他?!】
  秦朝暮:【我帮你拒绝了!不用谢!】
  白知言:“……”
  季止行:“?”
  他是知道白知言有挺多追求者的,但是没想到就连校草都在追她,不过他也不是特别意外,只是忽然间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校草,那应该是成绩拔尖、能力出众且长得还很帅的。
  “你连校草都看不上?”他重复了遍秦朝暮的话,带着疑问。
  白知言正因为秦朝暮的话处于一种很尴尬的境地,这会儿季止行的问题,非但没有减缓她的尴尬,反而让她更不好意思了。
  最后,她选了个比较谨慎的答案:“暂时不想谈恋爱。”
  只是暂时不想谈恋爱,但不代表不喜欢,所以还没有答应对方的追求,如果哪天突然想谈恋爱了,就会立刻恋爱,是这个意思?
  季止行的食指瞧着方向盘。
  一下,又一下,很有节奏感。
  过了会儿,他道:“你才二十岁,在演艺圈彻底站稳脚跟之前,最好不要谈恋爱,否则,会对你的前途发展不利,明白吗?”
  白知言觉得,跟季止行讨论这个问题很尴尬。
  她干瘪地“哦”了一声。
  季止行对她毫无诚意的“哦”有点不满。
  彼此沉默着到了芙蓉街的停车场,两人下了车。
  芙蓉街乃是云城最有名的美食街,酸甜苦辣各种味道很齐全,中餐、西餐、海鲜、汤锅、各色小吃应有尽有。
  季止行问白知言:“想吃什么?”
  白知言早就饿了,她舔了下唇,望着不远处的烤鱼店,没有立刻回答。
  季止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烤鱼可以吗?”
  他以为白知言会直接点头,但是她却收回了目光,看着他道:“我都可以,你想吃什么?这里除了烤鱼,其实还有挺多好吃的,你想吃烤鱼吗?”
  季止行“嗯”了声:“那就吃烤鱼吧。”
  进店后,白知言问:“坐包间还是大厅?”
  季止行想到白知言刚刚在车上的沉默,和他单独呆一块儿的时候,她好像总是不大自在,说话做事都有点拘束,他道:“坐大厅吧。”
  白知言选了个角落的位置。
  季止行问了她的口味后点了一条香辣烤鱼,翻到菜单的后面,发现还有汤锅,他又点了一盅莲藕炖鸡汤和两瓶豆奶。
  白知言用开水烫了碗筷,见季止行不动,试探问:“要我帮你吗?”
  “谢谢。”季止行将碗筷递给她。
  美食街一天中客流量最大的还是晚上,中午店里的人不多,所以上菜的速度很快,季止行发现,整顿饭下来,白知言几乎就盯着那条烤鱼吃。
  “要喝点汤吗?”季止行问。
  “不用,烤鱼太大条了,再喝汤,鱼就吃不完了,”白知言咽下一口鱼,囫囵说,“我觉得你点得太多了,就这一条烤鱼,我们俩加起来吃完都费劲。”
  因为烤鱼里面还有很多配菜。
  季止行:“吃不完就算了,没让你吃完。”
  “那总得尽量少浪费一点吧,汤喝不喝无所谓,素菜吃不完也没关系,但是肉贵,把肉剩下,太亏了,应该什么不值钱剩什么。”白知言说。
  在外面吃饭,除非是一点没有动过的菜,她才会想要打包,被动过的,她不喜欢打包,她琢磨过自己的这种心理,最终得出个结论:矫情。
  真的蛮矫情的,但她不打算改。
  季止行只听过什么不喜欢剩什么,还是第一次听说什么不值钱剩什么的理论。
  他道:“就价值上来讲,你是对的。”
  喜好上,是错的。
  可能是吃饱喝足心情好,白知言笑了笑:“像你这种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大少爷,是不会懂我这种从贫民窟出来的难民的,像我,一切都要以金钱为上。”
  季止行有点想笑。
  因为嘴上说着以“金钱为上”的人却在不久前拒绝了别人出的高价。
  她真的很迷。
  出烤鱼店的时候已经快下午两点,美食街还有很多其他好吃的,但是白知言已经什么都吃不下了,她手里还拿着一瓶豆奶,是刚刚在店里没有喝完的。
  两人沿着小吃街往停车场走。
  “戏拍完了,准备什么时候回京城?”季止行问。
  “等会儿就回去,”白知言抿了一小口豆奶,“我坐高铁。”
  剧组是有大巴的,但是不可能让大巴送她一个人回去,她早前就跟张倩说了,她坐高铁,张倩还说她懂事,跟她道了谢。
  季止行:“我等会儿也要回京城,你顺便坐我的车吧。”
  白知言有点受宠若惊:“可我高铁票已经买了。”
  季止行:“退了。”
  “行吧。”对于这个人的独断专横,白知言已经有点习惯了,她本身就是这样,不是多了不起的事情,不是真切地损害到了她的利益的事情,她都可以退一步。
  两人走到停车场的入口,白知言忽然听到一声很尖锐的声音。
  她前迈的脚步迟疑了片刻,以为是错觉,继续往前走,结果那声音又响了起来,好像的确是在叫她的名字。
  白知言回头。
  她看到一张怒火冲天的带着怨气的脸,那是一个女孩子,大概和她差不多年纪,化着妆,身边还跟着三两个同伴,有男有女。
  那女孩子看到她回头的瞬间,像是见到了几辈子的仇人,扬起手上的饮料瓶子猛地朝白知言砸过去,对方好像是早就准备好的,白知言根本来不及反应。
  可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袭来。
  有阴影从头顶覆盖下来,就像一层铠甲,将她完全挡住,那个饮料瓶毫无预兆地砸在了季止行的身上,也不知道到底是疼还是不疼,反正白知言没听到季止行哼一声。
  她震惊地抬头。
  大约是因为从未想过,他会突然挡在她的面前。
  然而,很快,她的注意力被转移。
  那砸她的女孩子指着她怒声骂道:“你个小杂种,你竟然还敢回云城,你这么多年没出现,我还以为你这狗娘养的死了呢,原来你还没死!”
  那女孩子不知道因为什么被气得失去了理智,像个神经病。
  她去拉白知言:“走,跟我去我妈的坟前跪着,你这狗杂种……”
  季止行忽然伸手卡住了那女孩子的脖子,不堪入耳的脏话戛然而止,季止行手上稍微一用力,那女孩子就被卡得脸色都青了。
  “你再敢骂一句,试试。”
  女孩子的几个同伴立刻跑过来,见状,都被吓得不轻。
  有人去喊白知言:“白知言,你快让你男朋友松手,李莹快被他掐死了!”
  白知言活了二十年,发生在她身上的让她难堪的事情多得数不清,可是从来没有哪一次,让她觉得这么难堪,就好像有人,揪着她的头发,在不停地打她的脸。
  她呼吸有点急促,又很努力地让自己平静下来。
  然后,她轻轻扯了下季止行的衣袖:“放开她吧。”
  季止行松了手。
  李莹终于能喘息,她大口大口地呼吸,又剧烈地咳嗽起来,被她的同伴扶住,有人劝道:“好了李莹,别再骂人了,再骂,我们谁也救不了你。”
  李莹被吓得浑身打颤,刚刚有那么一瞬间,她真的觉得,眼前这个面若寒霜的男人,真的想直接拧断她的脖子。
  她的同伴大约怕她不甘心,再惹事,硬生生地将她拖走。
  季止行拉住白知言的手腕:“走吧,上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