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不知
  预言家是何榆的朋友们给傅云实的代号,毕竟当初谁也没有想到,如今的何榆真的让傅云实给预言中了。
  人生堪堪二十年,一场恋爱没谈过。
  狗粮倒是吃了不少。
  聚餐不过是相熟悉的一小撮人的快乐,吃得差不多了,有些人开始撺掇着要去ktv唱歌。何榆还有几篇期末论文没有写完,和商简一起婉拒了邀请。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刚刚熙熙攘攘的人群已经走出餐厅。
  何榆身上挂着一个包,手里抱着另一个,等着去卫生间的商简,透过一楼巨大的玻璃窗看着那群人。
  他们在路口停了一会儿,应该是商量要订哪家ktv。
  等那波人走了,路口就只剩下几个零零散散的,不去唱歌的人。
  餐厅所在的学校南门离建院宿舍楼很远,和剩下的几个人打声招呼,傅云实便转身找了辆共享单车。
  何榆隔着大半个餐厅一楼的距离,视线透过窗子不由自主地追随着他。
  “狂犬疫苗不是要打五针?下周咱们就去军训基地了,你这怎么办?”一声抽水声后,商简一边洗手,一边隔着门帘问道。
  “我今天刚跟辅导员开过情况说明,明天还得去校医院一趟,找军训的带队医生交表,在军训基地打疫苗。”何榆应着,自动屏蔽了商简笑她惨的揶揄。
  她看着傅云实掏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然后毫无意外地,整个人僵住两秒。
  她昨天把单车停在了宿舍楼后面的隐蔽处,想着晚上楼妈锁门之前,出门拿夜宵的时候顺道锁车。
  订完外卖,她就把手机一扔,进入游戏世界驰骋,等着外送员爱的电话。
  然而命运总是多舛的,托宿舍楼那把铁锁的福,她没见到外卖小哥,也没锁成车。
  唯一值得称赞的是,叉衣架伸出窗拿外卖,真的很好用。
  等她再想起来锁车时,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察觉到傅云实有要抬起头的动作,何榆连忙把身子转为面壁,手不自觉地摸向鼻梁。
  “走吧。”没给她面壁思过的机会,从卫生间里出来的商简一把拉过她的胳膊,毫无察觉地挽着她向外走。
  眼看着离门口越来越近,傅云实却仍旧站在单车旁,正透过玻璃望着她。
  他杵在路口的共享单车停车点,像尊一动不动的石像。
  商简的视线也自然地扫过餐厅门口,扫到石像的身上。
  远远地望着那尊石像,两人默契地脚下一转。
  “上大学一年了,遇到傅云实时咱俩一点长进都没有。”装作无事发生地哼着歌,商简的步频却偷偷加快。
  “以前在南华的时候,我被傅主席没收的东西和罚过的款还少吗?”何榆一想起这个,就一个头两个大,“傅主席ptsd难道不是全校通病么?”
  南华中学以素质教育和升学率高并行闻名b市,学校里一撮撮的都是兴趣技能满点、成绩飙高,又有个性的妖魔鬼怪。
  但傅云实当任南华中学学生会主席的那几年,是南华少有的,连教导主任和校长都会感慨的,南华人最老实的几年。
  正叽里呱啦着,两人迎面便撞上刚付完餐款的学长:“你们怎么还在门口?”
  “这么晚了,路上都没什么人,你们两个……”他说着,视线扫过寂静的学校大街,对上不远处那人的双眼,双眼一亮,“云实?”
  这么亲昵的一声叫喊,让眼前那两个小姑娘齐齐倒吸一口气。
  这一召唤,让不远处的那尊石像终于动起来,慢悠悠骑着自行车逼近。
  长腿一支,车就停在了学长身侧,正正好好地面对着何榆。
  傅云实眼神半垂着眼,声音温和:“学长。”
  “太晚了,不太.安全。你如果没有急事,把她们送到学校里可以吗?”a大平日里聚餐活动的传统,都是男生负责送顺路的女生回宿舍。
  只不过刚刚商简去卫生间耽搁了,没赶上。
  傅云实能送她们回去?
  她不信。
  何榆抬眼看向傅云实,发现他正微微挑眉看着自己,没有说话。
  傅主席还是当年那个傅主席,不想做事也从来不从自己的嘴里说出来。
  她连忙摆摆手:“不用了不用了,我们这有两个人,没事的。谢谢学长,也谢谢……傅同学。”
  顺带还掐了一下商简。
  “我们经常大晚上出去玩的,这边治安很好,”配合了多年,商简立刻默契地堆上笑容,“真的不用的。”
  “嗯,今晚也打算出去,就不麻烦傅同学了。”灵光一动,何榆顺着商简的话说下去。
  说完,她就看着面前那人的眉毛挑起,眼皮猛地一跳。
  傅云实一只手搭着车把手,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好整以暇:“骑车去天.安.门看升旗,好玩吗?”
  “啊?”何榆一时没反应过来,只看见车上那人指指自己的手机,微歪着头,等着她的解释。
  两个多小时的地铁耗时,用一晚来骑行。
  逻辑满分,分析满分。
  她哑口无言。
  何榆深吸一口气,皮笑肉不笑地对上傅云实隐隐带着笑意的双眼,嘴角的弧度机械地扩大,挺直身板:“终于圆梦,挺不容易。”
  谁小的时候还没有一个去天.安.门看升旗的梦?
  闻言,傅云实缓缓地点头:“是挺不容易,毕竟之前一直因为起不来床,翘了不少次看升旗的春游。”
  何榆:“……”
  这种事你怎么会知道?
  见她吃瘪,他才收回视线:“走吧,我送你们。”
  一路上三个人都骑车,没有什么走夜路的交心谈话。
  何榆在僵硬地说了“再见”后,看着他骑车向另一个方向离开的背影,心里突然有些酸酸的。
  她习惯了高中时和他相互阴阳怪气的相处方式,但这样的方式保持,让她觉得自己和傅云实之间的关系,从来没有发生过变化。
  尽管,她喜欢他。
  把商简先送到宿舍楼下,何榆干脆锁了车,溜达着回自己的宿舍楼。
  情绪瞬间的上涌,让她从包里找出手机,给自家弟弟打去慰问电话。
  电话接通,上来第一句就承载着她对弟弟炽热的爱:“琛琛,王后雄的难度还可以吗?我听说a大出版社新搞了一套疑难题直通车,我买一套给你送货到家?”
  听着电话那端的人猛吸了一口气,刚刚还嘤嘤嘤的何榆,心里立刻就畅快了许多。
  “军训基地在远郊深山,你要是想跑出来,还差点意思。”缓了缓受到的刺激,何渠琛只想赶紧挂电话。
  哪壶不开提哪壶,何榆抿嘴:“那我还是直接叫闪送吧,一小时直达。”
  她不是个善于表达自己内心深处情感的人,本来想和弟弟认真聊聊感情问题,但话到嘴边却又说不出口。
  毕竟一起生活了很久,何渠琛察觉到她语气里原因不明的低落,也不好随便开口。
  他把手机放在一边,打开免提:“你买军训用的东西了吗?要是没有皮带你记得多带两根,回宿舍就装进箱子里,别到时候忘带挨罚。”
  “驱蚊贴、防晒霜……”坐在书桌前的何渠琛看着自己之前给何榆列好的清单,猛地一顿。
  “还有什么?牙膏毛巾泡面?”从路边的小卖部买了罐冰镇汽水,何榆歪头夹着手机,打开瓶子灌了一口,好笑道,“琛琛,我在你心里是多没有自理能力?”
  她也就是寒暑假使唤他做饭扫地拖地而已,不至于,实在是不至于。
  闭上眼睛再睁开,何渠琛看着清单上最后一行字,憋了半天才带着没建起来的心理建设,语速飞快:“塞在军训鞋里面的卫生巾买了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