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独情蛊
  可这对封天麟来说却是天大的好事,他们不敢去招惹何连连,他偏偏要在何连连四周转悠。惹得黑月寨人束手束脚投鼠忌器,不多片刻,又少了好几个。
  这时,正风与潮平终于赶回来,见这厮杀,二话不说挺身加入。
  封天麟这才得空去跟何连连说话:“嗳,看不出来你这么厉害,养虫子的?”
  何连连脸色麻木地目视前方。
  封天麟诧异,用手抹去他脸上的血雾,猛然凑近了一瞧,这豆苗菜竟长得挺俊俏。
  “嗳,傻了吗?”他“啪啪”地抽了何连连几个耳光。
  何连连依旧没反应。
  封天麟拉住他的手,这才发现这人冰得像死了似的。他赶紧用两条腿夹紧湛卢,捧起他一双手凑到嘴边哈气:“我说……哈……哈哈……你不会被自己给吓死了吧?哈……”
  手上渐渐有了温度,何连连仰头怔怔看他:“我是妖孽。”
  封天麟停下来。
  何连连又说:“我是怪物。”
  封天麟觉得他约莫中邪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
  何连连的眼波终于开始重新流动起来,他避开封天麟,皱眉问他:“你不怕吗?你不怕变成一具干尸?”
  封天麟琢磨半天,打了他一下:“毛病。”
  “小心!”何连连撞开他,迎头面向背后偷袭封天麟的黑衣人。
  那黑衣人不料何连连又会撞过来,吓得一哆嗦,手上兵器直接落地。可还是晚了一步,他浑身抖了两抖,不过眨眼间就步了白条他们的后尘。
  纷纷扬扬的血雾又飘起来。
  何连连张手望向自己的掌心,那里一点一滴地开始冒出飘落的鲜血,渐渐变得面目狰狞。
  他杀人了?
  他杀人了……
  他茫然地想着。
  忽然一只手落在他掌中,轻轻拍了几下:“你猜我第一次杀人是几岁?”
  何连连扭头看过去,封天麟把湛卢扛在肩头,浑身血刺呼啦地冲他露出一口白牙:“跟你说,在这以前,我也没杀过人。”
  何连连像无动于衷般看着他,不知道他想表达什么。
  封天麟再次给他抹去脸上的血渍,拍拍他的脸:“小孩,你可真是嫩。”
  嫩得好似刚破土出芽,但凡天上的雨落得稍微大一点,就像要死了。可谁都知道,这样死的是温室里的娇花,至于离离原上草,想死?不存在的。
  何连连:“……”
  人间险恶,安知身边这人是怎么个牛鬼蛇神。
  他终于知道当初在碑上妄论人心在严先生眼里有多可笑,与鬼说鬼,说鬼信鬼,在他全心全意跟随他来到黑月寨的时候,他就已经被人摆布于掌中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血雾未散,腥锈味入肺,离奇地在他胃里折腾了个翻江倒海。
  潮平跟正风倒是手脚利落,单凭两个人居然就在这群铁塔当中形成了包抄之势,一左一右地收割掉一大半人。大当家见势已去,封天麟又死皮赖脸的贴在何连连身边不肯走,横竖是杀不了他了,便大喝一声:“撤。”
  潮平要追,封天麟道:“慢着。”看了眼何连连,“让他们走吧。”
  “小侯爷?”潮平不解,“都杀开了,消息到神京,您一样惹人嫌疑,还不如多杀他两个痛快。”
  封天麟给他使了个眼色。
  何连连出声道:“等一等,大当家。”
  仓惶遁去的大当家警惕非常,脚下不停地要跑。
  何连连说道:“你就让他们这样曝尸荒野吗?”
  大当家这才回过头,打量何连连。
  “带走吧。”何连连说道,“他日再见,你若还执意要杀我,那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大当家审视许久,大概盘算出来要不把这些死去的兄弟带走,黑月寨的人心就散了。便冲他抱了抱拳,招呼剩余的黑衣人,将尸体都搬走了。
  潮平看了眼何连连,不解刚才小侯爷那一个媚眼的意思:“小侯爷,您怎么想的?”
  小侯爷挠头:“不够明显吗?这帮人不是皇上那边派来的。”
  潮平诧异:“不是?”
  “是徐州的一伙……”封天麟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飘向何连连,把就在嘴边的“土匪”二字瞬间替换成了,“绿林好汉。”
  “绿林好汉?”
  可是绿林好汉怎么会深更半夜偷袭到一座小破庙里来?
  潮平觉得何连连可疑,但正风打岔,他目送完大当家他们下山,说道:“那些干尸怎么回事?”
  何连连咽了口唾沫,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
  之前他以为白条跟老七的死是严先生或顾思南在暗中操控,可现在看来,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
  究竟怎么回事,他自己也解释不明白。
  “也许,我真的是怪物。”他喃喃地说道。
  正风在地上捻起一粒没有自爆成功的虫尸,来到庙中火旁仔细端详。
  众人默不作声地跟着他进去,何连连落在最后。
  大多虫尸都死无全尸,也不知正风的眼睛是怎么长的,竟然能从地上找出一只完整的。
  “可能是蛊。”正风说道,将虫尸丢进火堆。
  “什么蛊?”潮平弯腰望向火堆,可惜那虫子小得跟芝麻粒似的,早就葬身火海粉身碎骨了。
  正风与潮平虽然自小就跟在封天麟身边,在锦绣山庄待的时间屈指可数,但所学所会皆系出蓝家正统,由蓝盟主亲自派平辈师兄驻扎在侯府,亲力亲为地教三个小萝卜头。
  可是圣人曰“夫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物有所不足,智有所不明,数有所不逮,神有所不通”,终难尽善尽美,不是一个师父救得了的。
  潮平武功不错,可是不耐坐板凳,宁可花时间在封丙脑袋上多扎几根辫子,也不肯多看两本书;小侯爷就更别提了,武功二五眼,才学二五眼,连喜欢人也随随便便二五眼,在这一个身上跌倒了,拍拍屁股再觅下一个,严重记吃不记打。
  算来算去,唯有正风桩桩兼顾,理论与实际两手都抓得稳稳的,多么生僻的江湖逸闻、失传绝学他都有涉猎,也有兴趣去琢磨。
  所以这蛊,在场若连正风都不知道,估摸也没什么人能说得出一二了。
  他站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何连连一眼,说道:“跟我知道的一种蛊很像,叫独情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