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耳廓和耳垂上过电一样擦过了什么,许尧臣侧着颈子要躲,却没躲开。冷不丁地,他嘴唇被触碰,一点点地湿润,许尧臣如同一块细腻的果子,被贪婪的坏人拿捏,一点点啃噬。
  厉扬吻他,蛊惑他,叫着宝啊,乖一点,别躲得那么远。
  许尧臣在蒸腾的热气里逐渐缺氧,濒死的鱼一样,手肘一滑,落进了水里,衣服都湿透了。
  换下了滴水的毛衫,只留了件月白的短袖聊胜于无地贴在身上,看上去有些可怜的样子。
  厉扬把着他的腰,用力撑住浴缸边沿儿,同他不舍地亲吻着,离开了那被搅乱的一池水。
  如同蛰伏的猎人,既然抓住了猎物,又哪有放开的道理。
  从浴室到卧房,他们留下一串错乱的脚印。
  两个人同时摔在那一片柔软的棉被上,淌下来的水珠洇湿了被单,显出深色的轮廓来。
  许尧臣撑着手臂坐起来,和厉扬十指勾连,与他的视线黏答答地相互胶着。
  他胸口有一道很短的疤,小时候挨打不知道躲,结痂之后也没彻底好,留下一块凸起的痕迹。
  厉扬托着他,亲吻他的陈年旧伤,有些痒又有些麻。轻而缓地辗转,牙齿碰在薄薄的一层皮上,顶着那块经年留下的痕迹,时重时轻地碾压。
  厉扬的手沿着脊梁骨一点点地、让指尖刮过去,又让许尧臣不由地战栗着。
  许尧臣在他的故意磋磨下,几乎撑不住,他曲着手肘伏低了,在厉扬耳畔小声地、絮絮地说着话,像是乖巧的模样。
  他眼窝红了,包着一丝水光,扔掉了乖,变成了不顾一切的小野兽。那一瞬,撕裂的疼让他终于摔在了真实里。从过去到现在,他们的痛与欢愉是两人共通的。
  杂糅了十一年的思念酿出了不一样的果实,珍而重之,让这一番痴缠带上了不要命的疯狂。
  许尧臣的腰被紧掐着,他失神地望着一片虚空,回忆在这时候袭来,喜怒哀乐,如同一幕戏剧在脑中上演。
  他在厉扬的掌控下在云端起伏,让他脑子里绷住的弦啪一下断开了,旋即,他无声地叫了哥哥,一小颗泪珠坠下来,砸在人的心窝里。
  他们相互紧贴着,裹在暖呼呼的鹅绒被里,一时都没能说出话来,半晌,待情绪卷过去,只剩下些相濡以沫的情意。
  大汗淋漓后,许尧臣累得睁不开眼,听着厉扬问他话,却张不开嘴,也不知道狗皇帝嘀咕了什么,他头一歪便进入了黑甜乡。
  睡到日上三竿,许尧臣才意识回笼,这么一清醒,不得了,四肢百骸都像被砸碎重塑了一样,哪哪都不得劲。
  一股热气喷在他后颈上,许尧臣扭头,见厉扬正睡得沉,下巴上的胡茬挺不客气地冒了一小层。
  一副吃饱喝足的餍足样儿,烦人。
  许尧臣转回去,一时没动弹前一夜鬼迷心窍,放纵得过了,还没想好怎么面对面才合适。
  愣了半晌,他小心地掀开被子,扛着直蹿脑门的酸痛,往前一滚一蹭,爬起来跑衣帽间翻衣服去了。
  他穿来的一身已经在地板上抹布一样成了一团,无力回天,只得借狗皇帝的来凑合。
  换上一身运动套,许尧臣只觉得口干肚饿,像是要升天。他蹑手蹑脚地从卧室出去,熟门熟路去冰箱翻找,可找了一圈除了冻肉和冻饺子,就只有一捆一捆的绿菜叶子,什么现成的吃食都没有。
  他靠在流理台边上琢磨须臾,在出去吃和叫外卖之间选了外卖,并祈祷厉扬在外卖到达前别睁眼。
  就在许尧臣专心致志地翻外卖下单时,门铃响了。他让这动静吓了一跳,好悬没把手机扔出去。
  门外站着吴曈,吴大总管。
  吴曈很惊讶,臣哥?
  许尧臣也很惊讶,曈仔?
  两人相了几秒的面,吴曈识趣地把手里公文包递过来,没进门,老板今儿要干的活,都在这了。
  许尧臣接着那沉甸甸的活计,又从他三言两语里品出点别的东西来,他没去公司?你也没出差?
  吴曈咂摸一瞬,觉得得替他老板讨个好,便道:大概是元旦之后,老板就不怎么去公司了,说是你给寄的东西,隔三差五地到,他得当面签收。一顿,又说,我出了,前天刚从缅甸回来。
  妈的,许尧臣攥紧了拳,简直要七窍生烟。
  送走吴曈,许尧臣方才的虚一下子就散了,他在客厅逡巡一圈,把快递盒整成一堆,往沙发上一坐,盘着腿,山大王一样底气十足地把电视开了。
  屏幕亮起,刹那暴击他自己的脸。
  电视播的是三四年前许尧臣拍的一部古装剧,演一个花花大少,在家斗蛐蛐出门逗姑娘,后来调戏女主没成结下梁子,结局被女主弄死了。
  算是许尧臣的众多角色里人设比较糟糕的一个,近来他粉丝多了点,这一部也总被拿出来吐槽,说糊逼没人权,拍的什么鬼东西。
  这话一出来,立刻有老粉甩许尧臣以前拍的没有鬼的鬼片,说那是你们没有经历过苦日子,年轻人,看看什么叫可怕。
  一时间,许尧臣在自己的超话和微博评论里反复社死。
  只是他没想到,会在澜庭的电视机里看见这部片子。
  是厉扬看的吗?
  他闲的没事看这破玩意儿干嘛?
  许尧臣把音量调低,看自己在里面认真地扮演一个人人喊打的纨绔,觉得挺有意思。那几年脑门就悬了缺钱俩字,只要能接着的剧,只要能按时给钱的,他基本都接,也不大关注成品质量,直接导致黑历史一抓一大把。
  于是还有粉丝纳闷,问臣宝是不是从前吃不上饭,还是欠高利贷了。
  看着自己的成果有什么感想?厉扬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来了,拄着拐慢吞吞地过来,这部剧情不太行,你演得不错。
  许尧臣看见他,先是没反应过来,旋即想起自己为什么占山为王来。
  坐啊,老板。他拍拍身边的空位置,我叫了饭,一会儿吃点。
  厉扬狐疑地打量他,觉得小混蛋是在憋着什么坏,便胡扯:不坐了,我站会儿,腿得复健。
  许尧臣也不强求,拎起脚边的公文包,说:吴总管来给你派活了。
  厉扬脸色一变,心说棋差一着,露馅了。
  可狗皇帝一点儿不虚,反对许尧臣勾勾手,那你过来,我解释给你听。
  许尧臣才不上当,昨儿躺地上舒服吗?
  也不是很舒服,一般吧。厉扬拄着拐过来,坐下挨着他,不是骗你,是想你了,怕你不来,这才出了下下策。
  许尧臣闭着嘴,想着他要是直不楞登地叫自己来澜庭,兴许还真是没戏。
  厉扬觑着他脸色,你要生气就发脾气,但不能摔门走。
  许尧臣要躲他,腿在我身上,你管我。
  小许先生,怎么提上裤子就翻脸呢,厉扬不让他躲,把他往怀里拽,我伺候得你不好吗?
  许尧臣脸一皱,不好,疼。
  真扎心。厉扬托着他下巴在唇角一啄,那我问你,现在我们俩是什么关系?
  许尧臣看着他,炮友吧。
  厉扬撒开他,你个没良心的混蛋。
  那就带着兄弟情的炮友?许尧臣扯过来一只靠垫,胳膊肘撑在上面,一副凉薄的坏样子,当初我就说了,谁先动心谁是狗。反正我不是,你是吗?
  厉扬一点不怵,直截了当道:大型犬里挑一只吧,你看我像哪款啊,乖宝。
  好家伙,狗皇帝是真油盐不进了,脸皮厚得什么都打不穿。
  许尧臣烦得很,腾出一只脚踢他,却没踢着,反被握住脚踝亲了一口,厉扬道:我不着急,你要是喜欢玩追爱游戏,那我就陪你玩。
  第71章
  许尧臣下楼找物业借了辆平板推车,上来把空快递盒拉下去了。厉扬在沙发上坐着,大爷一样,指挥他把盒子码好。
  屁的追爱游戏,谁家追爱追得这么随意。
  恰逢外卖来了,许尧臣过去接了两大包,回来码在茶几上,也不跟厉扬说话,就自己埋头折腾。
  黄辣丁火锅?厉扬瞟一眼那餐盒里的红油,尊臀不打算要了?
  许尧臣拆一次性筷子,我的屁股,我乐意。
  狗皇帝撑着拐站起来,去厨房倒了盆热水,一晃一晃地瘸过来,往他的碗前一放,嘴馋是嘴馋,不能饿起来什么都不顾。听话,涮涮吃。
  许尧臣不吱声,用筷子把那盆怼怼,不答应。
  厉扬又去摸过来两盒牛奶,让他喝,二十六的人了,拿他当个儿童。
  外卖订的不少,除了一锅黄辣丁,还有隔壁茶餐厅的小笼,都是淡口的,另有一碗艇仔粥和云吞面。
  挡在后面的,还有两大杯饮料。
  厉扬打眼一瞧,好家伙,这东西他喝过,甜稠粥。
  再看许尧臣两眼冒光的惨样,是饿坏了。
  狗皇帝生出自责来,谁的崽谁疼,便道:冰箱里有白春楼拿来的牛肉,晚上给你炖裙带菜牛肉汤,好不好?
  许尧臣把嘴里鼓囊囊的米饭一咽,没下顿了,你自个儿享受吧。
  不想用用你买的彩虹洗菜盆?厉扬用他那只健全的狗腿过去蹭蹭,多好看啊,用起来呗。
  许尧臣躲他,我才不用,谁做饭谁用。
  厉扬点到为止,不逗他了。
  余光里装着他的影子,心很安。
  大概许尧臣自己都没意识到,他这点小脾气,已经活回去了十五岁前,方程就是这个坏样子既叫人恨得牙痒痒,又舍不得把他怎么样。
  电视剧播到花花大少去招惹良家姑娘反被泼了一身墨,出门时又让门槛绊住脚,摔了个花红柳绿。
  许尧臣碗里米饭下去一半,肚子不那么空虚了,脑袋瓜又转起来,他问厉扬:怎么看起这些了?
  以前不了解,想了解的时候有些晚了,厉扬给他碗里夹了颗青菜,差生补课么,总要从头开始。
  这话许尧臣接不了了,说不好就得往人心窝里捅刀子,不如闭嘴。他又扒拉两口饭,道:回头挑几部好的给你。
  厉扬眉心那点浅褶铺平了,行。
  两个懒汉吃完外卖,谁都不想动,连桌都懒得收,最后狗皇帝拗不过,只得纡尊降贵,替他的小混蛋把遍地狼藉收拾了。
  你的腿得活动,复健么不是,许尧臣歪在沙发上,仰着脖,挖苦他,动动吧,没坏处。
  于是瘸子又被支使着去冰箱里挖出来一盒冰淇淋,里面藏棉花糖的那种。
  厉扬不是很懂他,小孩儿一样,爱吃这些没营养的东西。
  在冰淇淋里挖棉花糖如同挖宝游戏,且冻过的棉花糖口感十分不同,许尧臣极爱这一款,碰上了就要买,可惜近来都找不到了,得亏澜庭的冰箱深处还埋了一盒。
  厉扬挺纳闷,问他:真那么好吃?
  许尧臣警惕地看他一眼,很抠搜地护食,谨慎道:也就还行,一般。
  给我尝一口。越躲就越要逗他,小时候俩人抢一块烤红薯也是这样,谁都不让谁,最终是小少爷大哭一场,街溜子在边上长吁短叹。
  许尧臣用小勺在冰淇淋上扫了扫,扫出来一小块棉花糖,往厉扬嘴边递,就尝这点儿吧,岁数大了,小心血糖高。
  厉扬也不跟他客套,一口下去,被甜得牙倒,可面上却端得平稳,再拿岁数说事儿,小心我收拾你。
  许尧臣看一眼他的瘸腿,有恃无恐,盘腿坐沙发上,不吱声地把一整盒都填进了肚子里。
  他扔了空盒,手机响起来,低头一看,是陈妙妙。
  姓陈的破锣嗓子贼大,儿,车买了吗?
  许尧臣冷脸无情:没。
  陈妙妙啧一声,咋,没钱了?
  他的孽子:有。
  听爹的,别活那么抠,你现在无债一身轻,该享受了。陈妙妙这个专注败家少说有二十来年的货指导一个前穷鬼,也不用非常贵那种,没意思,臭显摆。你就看七八十万的,足够你用了。
  贵,许尧臣听见七八十万浑身难受,捷达适合我,皮实耐用。
  陈妙妙险些一口气没上来,他你妈让狗仔拍着是不是得以为我破产了?
  别露富,低调点儿。许尧臣道,就这样,我提完车给你拍照。
  陈妙妙一声逆子还没嚷出口,就被挂断了电话。
  其实车这东西对许尧臣来说可有可无,他忙起来能多半年都不回来一趟,买了车也是躺车库里吃灰。
  但怎么讲呢,仿佛有点钱之后,没车没房就显得人生非常不完整似的,可实际上,又并没那么重要。
  他愣神之际,厉扬已经拄着拐站起来了,回头招呼他,走吧。
  许尧臣问:干嘛?
  买车,厉扬用他的拐碰碰许尧臣脚,别赖了,站起来走两步。
  许尧臣不动,不去。
  厉扬拿他没脾气,那怎么着,用我背你么,祖宗。
  我买车,你凑什么热闹?
  我得复健,一块儿出去走走。
  于是,两人就全副武装上,出去走走了。
  许尧臣没得穿,只能蹭厉扬的。狗皇帝也不要脸得很,他在衣帽间里像根定海神针,不但干涉许尧臣选款,而且在人换衣服裤子时候也不挪窝,从头看到脚,又伸手在他腰上蹭蹭,说下次劲儿小点,都掐出印了。
  饶是许尧臣平时是个厚脸皮的主,这时候也绷不住了,颧骨上飘起两片薄红,骂了声,让姓厉的别老不正经了。
  他们俩去4S店买车,自然也不能挑着生意贼好那种去,得去人少的,门可罗雀的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