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零六章 弥天大错
  忆我少年游,跨我青聪马;
  仗剑江湖行,白首为功名;
  兴起白骨渡流沙,酒酣闹市斩人头;
  也曾无计落魄施妙手,也曾千金买醉入青楼;
  也曾打马垂青踏长路,也曾簪huā画眉佳人首;
  风云聚散终须去,故人江海借长帆;
  别时方恨相知短,持手才觉青衫寒;
  拆不完霸桥长亭三春柳,放不下西风阳关一杯酒;
  明日黄huā蝶也愁,纵使簪huā同醉酒,终不似少年游……
  ……
  简短的诗,极深的意,多少的刀光剑影、爱恨情仇都在里面,多少的江湖险恶、豪情壮志尽收其中。
  就像张赫的江湖,走南闯北、历经艰辛,流不尽的英雄泪,杀不完的仇人头。
  曾冲冠一怒为红颜、曾两肋插刀入刀山、曾除魔卫道闯龙潭、曾单刀赴会走虎穴,曾经的英雄豪情曾经的儿女情长,在这一刻统统化为了乌有。
  四年的王朝生命,只剩下最后一片空白。
  来的人就站在他身后,他竟似没有了感觉。
  又过了很久,他才喃喃道:“君先生?”
  “是的,是我!”果然是君若见的声音,这个声音还是那么谦和有礼,但在此时此地听来极其可怕。
  张赫起身,转身,叹息:“我又中了你的阴招!”
  君若见非但没有逃亡的狼狈,反而充满自信胜利的微笑:“你终于还是输给我了!”
  “是的!”事到如今。张赫也只能承认。
  君若见道:“上一次在武当,我输得很惨,对你,我输得心服口服,输在你这种人的手中,我不觉得丢脸!”
  张赫只能听着。
  “可是这次不同!”君若见继续道“这次不同上次。这次你输掉了你的一切,你再无翻盘的机会了!”
  张赫面无表情。
  君若见又露出了微笑,他笑的时候远比不笑更残酷:“你想不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赫终于开口:“我已经想到了,就在我刚才铸下大错的时候,前因后果我都想通了。”
  “哦?”君若见惊奇。“这你都能想到?”
  张赫道:“你们的这条毒计,实在是天衣无缝,不过呢,要怪就怪我麻痹大意。”
  君若见拱手:“请详细明示!”
  张赫道:“一切的一切,都要从青衣楼开始说起!”
  君若见在听着。
  张赫道:“这个组织掌握了太多太多的情报,事到如今,你也不用否认了,你是这个组织中核心地位非常重要的一人。”
  君若见沉默着,道:“你说得没错,我本来不是的。但因为武当一战后,我决定加入这个组织,我对这个大龙头实在是很好奇,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究竟要的是什么。他又究竟是谁?当然,我最终的目的,是要赌一次,我一定要赢你!”
  张赫道:“红huā集一战,蓝色月光败北,那是你们最佳的契机。因为你们看见到幽灵部队的出现。”
  君若见也没否认:“没错,红huā集夜袭变成遭遇反突袭,我们就决定调查这支幽灵部队的底细。”
  张赫道:“以你们的人力和财力,打听出来自然不是难事。”
  君若见傲然道:“我不但知道天惊绝是幕后的首脑,而且知道惊鸿仙子是其麾下大将,因为我曾答应过她竞争盟主,但盟主大会上的失败使她对我不再信任,这个漏洞就很容易被天惊绝拉拢,这一点你应该想到的。”
  张赫点头:“幽灵部队既不归属联军,也不是中原盟友,他们有他们的目的,天惊绝本就是一个有雄心壮志的人。”
  他的口气中充满了感慨,他为自己感慨,也为像天惊绝这样的人感慨,因为他们都是有才华有理想的人,往往这种人总会遭到命运的玩弄,辛苦所铸造的一切总是被人利用。
  命运为什么总是这么残酷而无情?
  君若见道:“你说的没错,我们本来就打算让幽灵部队转头对付你们的。”
  张赫道:“但是光明左使的出走是个意外。”
  君若见笑了:“意外之所以是意外,就是令人意想不到,我们也没想到他会跟雪中晴决裂,但意外若是有所控制,那它就不是意外了。”
  张赫只好苦笑:“你们故意让出夕岚地带,绝不是为了退兵,而是让光明左使进驻红huā集,这样一来,他就有机会跟天惊绝合作了,因为你们早就调查出幽灵部队的大本营是在大漠复活村,最关键的是这消息连我都知道,我深信青衣楼也一定知道。”
  君若见露出了赞赏的目光:“你总是这么客观!”
  张赫面无表情:“现在我也想到了,光明左使也不是傻子,时间一久他也会发现幽灵部队最终所图与他背道而驰,他们只是短暂的合作。”
  “是的!”君若见正色道:“春秋战国时期,诸国合纵联横的战略比比皆是,他们的合作我很赞同,这是上上之策,由此可见左使和天惊绝都是聪明之人,但这个世界上聪明人干愚蠢事的例子实在是太多太多。”
  张赫道:“比如?”
  君若见道:“比如古大师是左使安插在我军之中的奸细,他就以为我不知道?”
  张赫道:“那位关外第一铸造名家的古大师?”
  君若见冷笑:“你忘了鬼影长空和何日君再来京师决战之前的武当红货,它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入关,又在那么短的时间内被做出来,又出现在八面坡与你大战的左使手中,从那个时候开始,我就知道古大师是左使的人,左使后来既然要脱离联军,为什么不把如此重要的人才带走,原因只得一个,那就是此人必是奸细。”
  张赫只有叹服,从细节逻辑的角度来说,君若见做得的确比他好。
  张赫又苦笑:“所以你将计就计,留下他在阵中,表面看似对他信任有加,实际上今天的蓝和郡之战,你是故意派他出去送死的。”
  君若见道:“孺子可教!”
  张赫道:“但这是只是明线,还有一条暗线!”
  “哦?”君若见怀疑似的看着他。
  张赫叹了口气:“我现在才知道,原来你们青衣楼也早就知道了当今天子、东宫之子、以及当朝宰相刘丰成的关系,而且你们也早就有了勾结。”
  君若见不说话了。
  张赫道:“三眼郡的事件让你们成功的布下了这条线,你们知道我会被天子叫回去,这就给了东宫之子一个机会。”
  君若见冷冷道:“什么机会?”
  张赫道:“让东宫之子密会于我,能不能说动我不重要,重要的是有机会见一面,你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君若见的表情开始发冷:“我们能有什么目的?”
  张赫道:“你们的目的就是让天子对我起了疑心。”
  说到这里,他暗自长叹,一个人的地位若是到了天子这样的级别,其实对任何人都不信任了,或许对自己都不信任。
  权力这个东西,它就是一种毒药,远比天下任何毒药都还厉害。
  你初一尝,它很甜;再一尝,你沉溺其中;而尝得多了,却不知自己早就病入膏肓。
  君若见道:“说下去!”
  张赫道:“我离开京师后,天子一定担心我京华楼势力在打赢这场战争后会独立称王。”
  君若见道:“难道不是?”
  张赫又只有叹息:“不是!”
  君若见道:“那你是为了什么?”
  张赫沉默着,道:“为了一个秘密,也许是一个永远都无法揭开的秘密!”
  这话君若见不懂,但张赫继续道:“这不重要,关键问题是天子对我有了疑心,这就够了,你们的目的就已经达到了。”
  “其实我早该知道这位当朝皇帝不但武功卓绝,而且喜欢单独行动,这一点在曾经的北冰镇就有过明证,只是我没想到他会这么冒险独自尾随上来,这就很好的解释了他刚才为什么戴着面具,他确实是见不得光的。”
  君若见叹道:“说一句诚实点的话,我也是从东宫之子口中了解到的这一点,这位天子从小就修习少林绝学,你也该知道,当朝皇室大内与少林渊源极深,恰恰这位天子又是万中无一的武学天才,他若是入江湖,凭他的谋略和武功,江湖中绝无你我的立足之地。”
  张赫承认:“只可惜他疑心太重,这是所有位高权重之人的通病,你们在收集了大量的消息情报后,对我们所有人都经过了详细的评估分析,包括武功、性格、风格都有了细致的了解,从而制定出一套精妙毒辣的计划,让我们内部不攻自破!每一个环节都细致入微,每一步棋都精妙绝伦,红huā集、北冰镇、东北关、三眼郡、大青湖、蓝和郡……每一着都是妙招,浑然天成、无懈可击,深在局中,我也无法破解这个命题。”
  君若见也叹息:“看来你确实已经清楚为什么他要杀你了!”
  “是的!”张赫面色凝重“因为这个时候你们所有的布局和铺垫都已经彻底完成,时机也已经彻底成熟,只等着收获胜利果实了!”
  君若见拱手:“请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