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往事
  医院。
  病床上的林霄还没睡,老李守在一旁,见林烨进来,叫了一声“小少爷”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烨儿,你来了。”
  林霄正躺在床上发呆,发现林烨进来之后,眼中才有了几分神采。
  “爷爷。”林烨点了点头,坐在床边,拉着爷爷的手问道:“感觉好些了吗?”
  “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林霄一叹,道:“不过我这把身子骨啊,是经不起折腾了,这段时间,真是辛苦你了。”
  林烨道:“这是我应该做的。而且这十年来,我一直没有帮到林家什么忙,我这才做了多少,和爷爷以及父亲的操劳比起来,哪里算得上辛苦。”
  林霄身体一震,不知想到了什么,眼神暗淡了几分。
  “爷爷,别想太多,好好养病吧。”林烨道:“公司交给我,你可以完全放心,公司的债务我已经开始着手偿还了,这段时间停滞的项目,也开始重新进行了起来。”
  “我听说,你把你大伯架空了,把公司的一众老臣,都给开除,并且收购了股份?”林霄忽然道。
  “是林成栋告诉你的?还是被我开除的那些人给你打小报告了?”林烨沉声问道。
  “林氏集团就是我的孩子,这么多年,老夫看着它渐渐的成长起来,里面有多少人是我的心腹,我当然一清二楚。”林霄摆了摆手,道:“这件事,也不是你大伯告诉我的。”
  虽然林成栋狼心狗肺,甚至这么久都没来看望林霄,但在林霄心里,他依然还是自己的儿子,甚至林北死后,这儿子前面还能加个“唯一”,林烨倘若要对付林成栋,他或许也会于心不忍。
  林烨自然知道林霄的心思,他没答话,林霄便又继续道:“本来将公司交给你打理,只是希望以你的能力拖延一点的时间,但没想到你第一天就大刀阔斧,雷厉风行,将公司彻底换了底。”
  “爷爷是在怪我么?”林烨道。
  “不是。”林霄摇了摇头,道:“那些老臣,跟了我许久,他们什么情况我自然不可能不清楚,这次我病重,林成栋几乎是彻底控制了公司的局势,我本来我还有些担心你无法处理,但没想到你不仅解决了,还处理得如此漂亮。我也知道,你暂时没有对你大伯斩尽杀绝,只是将他赶出了公司,算是给我一个面子,不想让我难做。”
  林烨摇了摇头,道:“爷爷,你错了,我不是给你面子,我只是不先在事情没调查清楚之前动手,当兵十年,我喜欢一手拿着道理一手握着拳头说话。”
  林霄一时语塞,但很快又继续道:“烨儿,你大伯之前的确是鬼迷心窍了,而现在被架空之后,闲赋在家,应该会好好反思的。”
  “爷爷,你太纵容林成栋了。”林烨暗恼,眼神也在忽然间变得冰冷了起来,道:“我知道您心脏不好,现在还经不起刺激,但我还是想说,如果这次我没有回来,您知道您会是什么下场吗?”
  林霄一震,脸上勉强露出一个笑容,道:“我听老李说了。”
  “那就算这样,你还要庇护他们父子两人吗?”林烨涔声道。
  林烨的质问,让林霄瞬间沉默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林烨已经不想多说,站了起来,闷声道:“爷爷,我已经调查清楚了,本来不想告诉你,但你如果要袒护林成栋,那我觉得有必要通知你一声。”
  “什么?”
  “林成栋,很早就已经和董家勾结起来,您的心脏忽然病发,和他有脱不了的干系,他是在弑父谋利!”
  林霄撑起身体,断然道:“不可能!”
  林烨一字一顿地说:“可这就是事实!你内心也清楚,只是不愿意相信罢了!如果这件事换做是我父亲林北,您还会这么袒护吗?当年我父亲受到那么多指责的时候,您有站出来帮他说话吗?我父亲到底是不是死于车祸,为什么尸骨无存,您能够回答我吗!”
  林霄重重呼吸,张大了口,痛苦不堪,憋着一口气不知该如何回答。
  林烨脸色冷漠,道:“爷爷,你现在是我唯一的长辈,倘若你的病发真和林成栋有关,我绝不会姑息!任何人的面子,我都不会给!哪怕是大义灭亲!”
  最后四个字,林烨一字一顿,掷地有声!
  宛若雷云中的轰鸣,将林霄深深震撼!
  “烨儿,你错了!”林霄身体大震,终于失声道:“你父亲的死,和你大伯没有关系!”
  林烨眼中闪过一道失望之色,随即起身,道:“爷爷,你好好休息,明天可以出院的时候,通知我一声。”
  说完之后,他不再去看林霄略显哀意的脸色,径直走出了病房。
  “小少爷……”
  老李站在门外,似乎听到了里面的争吵。
  “好好照顾爷爷。”林烨道:“以后,别把公司的事情告诉他。”
  老李身体一颤,随即低头道:“是。”
  林烨走后,老李在门口站了半晌,才重新走进了病房。
  “太老爷!你怎么起来了!”
  当看到林霄居然从病床上下来,并且站在了阳台上,背对着自己,老李顿时心中一慌。
  “我没事,老夫还没到入土的地步,还站得动。”
  林霄摆了摆手,阻止了老李的搀扶。
  负手而立,林霄看着外面茫茫夜色,忽而叹了口气,道:“老李,你觉得我这样做对吗?我要不要放任烨儿这样去做?”
  老李想了想,道:“烨少爷和北老爷不同,烨少爷的福运肯定也和北李老爷不同。再则,烨少爷已经长大了,他做事风格,老奴不敢评判,但从他对太老爷的种种举止来看,他虽然走了十年,但心中还是有林家的……而且,而且……”
  “而且什么?”
  “而且这次,成栋老爷的确有些过分了。”
  老李说完这句话,慌忙低下了头。
  “林北死了,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了……”林霄一叹,忽然间,老泪纵横,道:“罢了,罢了,儿孙自有儿孙福,他们的事,我不插手了,说起来,也是我对不住烨儿……”
  恍惚间,林霄大病初愈的身体,仿佛又骤然苍老了几岁,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的耄耋老人,再一次感觉到了深深的无力。
  …………
  从医院出来,林烨打了个车,来到了临江路。
  夜凉如水,江风袭来,将林烨的头发吹得猎猎作响,
  他提着二十多罐燕京啤酒,盯着宽阔奔腾的江面,想着以前的往事,一边喝酒,一边将一罐一罐的空啤酒给丢到了江里。
  熟悉又陌生的街道,江城的一切,似乎还映在他的记忆里,但又好像随着思念之河缓慢的流去。
  他的脑海里,不禁浮现起了那个伟岸的身躯。
  那个人,眉目刚毅,面容端正,笑容温暖,一双粗壮的大臂张开,仿佛永远都带着放浪不羁的气质,正是他的父亲,林北。
  十年前,林北虽为林家幼子,但却从小展现出了强大的商业天赋。
  说是惊才绝艳,的确也不为过。
  整个华夏,家族是有排名的。
  从天地人开始划分,没达到人字号的,都是不入流没有底蕴的企业。
  而在林北的帮助打理,以及林霄的运筹帷幄之下,林氏集团从一个小小的三流公司,一跃成为了江城的豪门“人字号”家族,虽然只是刚刚步入人字号,但对于白手起家的林家来说,已然是个奇迹。
  也正因为林氏的崛起,让林北成为了很多人的眼中钉,锋芒毕露的他,在不过只是风光了数年时间,便发展成了悲剧。
  在江城,人字号家族有十几个,但地字号却只有三个,那是江城三大家族的专属。
  只是由于地理位置的限制,江城至今还没有天字号家族的存在。
  而父亲的死,一直说是车祸,但奇怪的是一直没找到尸体。
  具体怎么死的,对于林烨而言,其实一直都是个迷。
  而爷爷林霄对此事更是讳莫如深,哪怕是他到了部队,依靠自己的能力和信息网,调查出来的东西也少之又少,如今十年回归,他的主要目的,就是要将这段尘封的往事给重新翻出来。
  ………
  心事塞满了林烨的胸腔,他只能靠着酒精一瓶一瓶的塞满自己的脑海。
  而就在他出神间,却也没有注意到,临江路的公路上,一辆玛莎拉蒂从远处疾驰而来的,然后稳稳地停在了林烨所在的人行道边缘。
  紧接着,一个女子就从车上下来了。
  女子一身洁白长裙,长发披肩,高跟鞋轻踏,迎风而来。高挑的身段,完美的体型,就如同画中人物,脸蛋精致得毫无死角,美艳得不可方物。
  她很快就在林烨的面前站定,看着有些发醺的林烨,柳眉微微蹙起。
  “林烨,你在逃避我吗?”
  女子一捋被风吹得凌乱的秀发,檀口微张,眼神带着几分恨意,几分复杂,道:“回来这么久,如果我不来找你,你准备什么时候来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