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9)
  前方的山地高坡距离他们现在的直线位置大约有四百八十米,以他们现在的行进速度,大概两个半小时之后就能抵达。
  这场暴雨来得快来得猛,持续的时间却不长,远比陆励然和柯戟预料中的要好许多。
  天空的钩卷云潮已经有消散的迹象,雨势也明显减弱了许多,他们已经避过了最险最急的一波洪潮,剩下的最大威胁就是各种次生灾难。
  过了今夜,总部的救援行动小组应当就会抵达这附近,我们寻找姚飞分队汇合。陆励然道。
  是!陆励然身边的队伍士兵们齐刷刷应道。
  陆励然目光扫过这些人的面孔,一个个满脸泥泞和雨水,混杂着不知道是自己、还是队友的血渍,浑身都是伤,眼睛却很亮,完全没有被眼下突如其来的灾难打击打倒的模样。
  他顿了顿,道:现在所有人原地整休,该包扎的包扎,半小时后我们出发。
  所有人都应了一声,分别四散开来,各自包扎伤口。
  他们所处的位置相对安全,短时间里不用担心山洪会漫上来的问题。
  阮小天拿着医疗包找到陆励然,就见陆励然一个人屈腿坐在一块大石下方,不停地鼓捣轻敲接收器。
  阮小天见状道:暂时和飞哥那边取不到联系,可能是我们这边的接收器出了问题,我等等调试一下。陆队,你先把自己伤口处理一下吧。
  陆励然闻言顿了顿,没有再折腾接收器,只是接过阮小天的医疗包后说道:我知道了,你尽快。
  好!阮小天看陆励然应下并且翻出药贴,露出一口白牙,爽快应下。
  第269章 囤钱养崽第二百六十九天
  姚飞那头,在撤离的时候便遇到了问题。
  先是暴雨,果真如柯戟预言的那般倾盆而下,很快就模糊了视野;他们脚下的地质岩层异常松软脆弱,在暴雨的侵蚀下,很快就出现了意外。
  队伍里有个身高超两米的大个子,体格健壮极了,背宽腰圆,仿佛他一个人就有柯戟两个宽。
  就是他,一脚踩进泥土里,却诧异地发觉脚下的泥地和先前都不一样,仿佛底下有无尽的吸力从四面八方压挤着他的脚腕,拽着他的小腿往下沉,根本踩不到坚实的土壤。
  走在他斜前侧的姚飞迅速发现了他的异常,立马一把拽住,往外用力一扯,便感觉到手下的力道不对劲。
  他猛地使劲,太阳穴青筋都爆了起来,大声吼道:来人!地陷!
  柯戟闻言猛地回头,就看落在自己身后几米的队伍像是拧成了一股麻花。
  离着最近的两三人围着大个子,飞快在大个子的腰间扣上锁扣后,便整齐默契地分作两边,一齐利用拉索绳的力道,试图把陷在泥地里的大个子拔出来。
  柯戟敏锐地注意到那几人身下的泥地出现了不同程度的轻微下陷,因为吃重的缘故,本就脆弱的土质就如同出现了裂纹的玻璃水箱,肉眼无法察觉到的裂纹飞快地往四面八方蔓延。
  停下!他大喝一声,原本走在柯戟身边的两人正要赶过去,被柯戟一声吼住,暂停了脚步,迷茫地看向柯戟。
  雨声将柯戟的声音掩盖,又或者是姚飞几人压根没有注意到他在喊什么,他们全神贯注地放在队友的身上,只是力图将大个子从深陷的地面里拔出来。
  大个子被生拽硬拉地生疼,只觉得自己仿佛身体被折成了两截,上半段在地上摩擦得血肉模糊,下半截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他发出吃痛地低吼,眼角都逼出了生理性的眼泪,这种痛苦完全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很快的,他就放弃了挣扎,只是低低地央求姚飞和其他队友放开他。
  只是一二分钟的功夫,大个子的下半身已经深陷在地下了,整个人脸庞都胀成了猪肝色。
  姚飞和其他人都意识到情况不妙,他们根本没有能够匹敌地陷的力量将队友拉出来,不论他们如何用力,地陷的力量远远大于他们的合力。
  最有可能的结果,就是对方因为胸腔挤压窒息而死。
  然而没有给他们多少反应的时间,脚下的泥地像是忽然间都活了过来,有生命有意识一般地疯狂抓拽住他们的脚腕、小腿。
  几乎是同时,所有人都发出惊恐诧异的惊呼:
  飞哥!拉我一把!
  我这儿也往下陷了!
  怎么回事?!
  姚飞瞳孔狠狠一缩,难以描述的力道拽住他的脚腕根部,仿佛自己的腿有千斤重。
  他听见了周围同伴的呼救和不安,却连自身都难保,更别说分出精力去搭救别人。
  他意识到他们遇到的并不是普通的泥地流失而引起的下陷,因为他们陷下去的脚底根本踩不到实处,地底下就像是有个无底洞。
  姚飞迅速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柯戟,大吼道:别过来!这下面是空洞!带人走!快!
  地下洞穴的面积究竟有多大,谁也说不清,意味着这片地陷的面积也是个未知数。
  姚飞话音刚落,离他最近的大个子忽然大叫一声,就见整个人忽地往下一坠,顿时那湿泥没过了头,人影都没了。
  大角!姚飞大吼,还没来得及看清,旁边的队友一个接一个地往下坠,只听见乍然截止的尖叫,转眼边上一圈就空了,什么都没了。
  姚飞眼圈发红,发狠地重重一锤地面。
  姚飞!趴下来!胸膛手臂贴地!柯戟的声音从姚飞的正前方传过来。
  飞哥!不要用力!放松!队友的喊声也从斜前方传来,别放弃啊!
  姚飞抬头看过去,就见柯戟带着另外两人仍旧赶了过来,只是另外两名队友被命令爬上树,不准靠近周围的土地。
  而柯戟,也同样是趴伏在地面上小心前进。
  他将系成套圈的绳索丢向姚飞,让姚飞绑在腰上。
  姚飞见状很快明白过来,就跟陷入沼泽地灰岩坑里一样,他需要前倾上半身,借此惯性慢慢将双腿平行伸展开去,就想象是漂浮在水面上那般,减轻对本就脆弱的土壤的负担。
  姚飞捏紧拳头,目光短暂地在队友消失的方向停留了一瞬后,一把抓住绳子。
  当姚飞顺利从泥陷坑里脱困后,两人爬上大树。
  姚飞定定看着重新恢复平坦而湿润的泥地,那里就像是他们之前没有踏足过一样,丝毫看不出就在几分钟前还吞没了三人的痕迹。
  飞哥
  队友小心翼翼的招呼声让姚飞回神,姚飞看过去,顿了顿抿嘴道:他们不一定就没了,底下是空的,他们说不定就是掉下去了,还活着。
  柯戟看向姚飞,道:这一整片地貌都是类似的湿地喀斯特地貌,你说的可能性很大。
  姚飞没料到柯戟会赞同自己,惊讶的同时,不得不承认柯戟的赞同的确让他感到了一丝安心。
  他呼出一口气,握住拳头:那我们就去把他们找回来。
  眼下这个环境气候下,不可能。柯戟斩钉截铁地回绝了姚飞的提议,他看向四周围,找他们之前,先保证自己能活下来。
  这片地基情况很糟糕,我们必须尽快离开。柯戟抓着枝干往树冠方向爬,走地面太危险,我们往上走。
  幸存的两名队员闻言看了一眼姚飞,姚飞沉默了两秒,心里清楚柯戟的决定是眼下正确的方向,他吸了口气,向自己的两名队员微一点头,示意他们跟上柯戟。
  这片湿地上生长着枝叶丰茂的大乔木,树与树间彼此交叉横错着枝桠,这些乔木大树几乎从未被人类打扰过,足有百年、甚至千年以上的大树苍劲结实,完全能够承担几个成年男人的体重压力。
  唯一需要担心的,便是它们的根系能否牢牢抓住暴雨倾盆下的土壤。
  由于下游这片的地势是萨纳三支河中最低的一片,暴雨下了不到二十分钟,别处涨起来的水全都倒灌了进来,转眼就没到了两米多高的深度。
  两个队员看着树底下滚滚的昏黄潮水拍击着树干,不约而同地咽了口口水。
  也就幸亏他们走的是不寻常路,否则早被大水冲走了。
  就算没被大水冲走,也得被这些小漩涡折腾得够呛。
  被山洪淹没过的地方,三两小漩涡分散着。
  由于这一片都是湿地喀斯特地貌,平时几乎看不出喀斯特地貌的特性,就如同再寻常不过的湿地雨林,直到这场与众不同的特大暴雨来袭,才将喀斯特地貌的溶洞属性,从深深的泥壤下冲刷出来。
  这里的地下到处都是小溶洞,淤泥将它们填埋在好几米深的下方,而现在,隆隆的大水淹过这片溶洞地下,成吨的雨水下陷进溶洞里,一个个溶洞位置便在水面上形成一个个小漩涡。
  每隔几十米,柯戟一行人便能看见一小片漩涡,水势湍急而复杂,暗流涌动。
  他们趴在树上艰难行动,整整走了一个下午,从暴雨倾盆走到雨歇,眼睁睁看着脚下的洪水从两米高的位置涨到了七八米,再又缓缓地降歇下去。
  甚至他们还遇到过刚从这棵树上离开,转头树就被连根冲走的千钧一发。
  一行人的神经被绷得紧紧,没有一刻能松懈下来。
  所有人都累到了极点,又冷又饿,浑身湿透,被风一吹,刺骨的寒意尽是往骨头缝隙里钻,钻得人浑身打颤。
  夜色慢慢沉下,柯戟找到一棵四树木作为他们今晚落脚的地方。
  这棵四树木的高度约有三十五米,相当于十一二层楼的高度。
  让柯戟决定在这里落脚休憩的原因,则是在于这棵树下的四面,延展生长出了许多板状的树根,最大的一根足有十来米长、四五米高,犹如巨大的侧翼,又像是裹着一圈坚实的墙板。
  正是热带的恶劣环境,催使着这些浅根的参天大物衍长出眼下的板根现象,以支撑着自己度过可怕的骤雨和疾风。
  而眼下,这样一棵年长的四树木无疑是这片雨林里,最坚固的树屋,为柯戟一行人提供了遮风挡雨的庇护所。
  在这里休息一会儿。柯戟熟练地将自己卡在了几根树杈之间,以最省力的姿势固定住了自己,等太阳出来再行动。
  夜间视野太差,尤其是他们在树上行动,很可能会误触到一些盘踞在树上的原住民,与其冒着这样的风险,不如暂歇下来,恢复体力。
  四人所携带的装备包多多少少有些损伤或者丢失的情况,他们清点了一下尚能使用的物资,也就只剩下几捆特殊承重的绳索、两把钩枪、一顶压缩帐篷、两枚简易医疗包和三支速食补充剂。
  他们分吃了两支速食补充剂,留下一支以备用。
  位于三十五米高的树冠枝头上,他们离天幕上的月亮仿佛只有一臂之遥,月光沁亮如水,干净极了,仿佛那场暴雨将天幕也冲刷了一通。
  只不过,这样的美景这会儿却没人欣赏,只有此起彼伏的鼾声像是配乐一样响起。
  柯戟仰头看着月亮,轻轻呼出一口气,手指搭在通讯接收器上。
  那头的信号在暴雨来临的几分钟后就断了,他完全接收不到陆励然那边的情况。
  他扫了一眼身后几个蜷缩着打起鼾声的队友,如果只有他,速度还能再提高一倍,或许今晚就能找到陆励然的队伍。
  柯戟压下心头升腾起的念头,还是坐回了原位,慢慢等待天亮。
  陆励然那头,三小时前也已经抵达了高坡的背风位置,准备原地休整。
  清点了一通剩余物资后,除去一些日常用品,压缩帐篷只剩下两顶,挤一挤可以容纳六七人,仍旧需要再搭一处临时的庇护所出来。
  要是放在往常,大家通常会寻找、清理出一片小洞穴,凑合过一夜,但眼下,地势稍矮些的洞穴都被水淹了小半,根本没法居住。
  要不给伤员住帐篷,我们几个树上过夜?就当是放哨了。阮小天提议,陆队也受伤了,住帐篷吧。
  不少人都赞同,反正也就二三人没帐篷睡,轮流树上放哨也就一晚上过去了。
  今天所有人体能消耗都非常严重,必须充分休息,否则接下去的路会变得更加艰巨。陆励然反驳了阮小天的提议,搭一个临时庇护所虽然需要花费一点时间和精力,但比起一晚上的充分休息,还是值得的。
  阮小天挠了挠后脑勺,环顾周围,小声问:但也没地方给搭庇护所啊,这里到处长满了高矮不一的树,也没块平整的地方。
  连展开帐篷的地方都有些紧巴巴。
  更别说这里的水还没完全褪下,仍旧浸没了脚腕。
  他们的帐篷可以抬高底盘,专门为雨林积水的情况做了特殊设计,但要搭一个庇护所,没有地基,简直困难重重。
  哪怕是从一开始就对陆励然有着格外信心的阮小天,都觉得这回有点难度。
  陆励然闻言看向其他人,便见其他人也是一副不可能做到的样子,他道:除了伤员以外的人,听我指挥。
  留下四角这四棵白桦树,中间矮树砍尽,挑拣出分叉枝,堆在一处,其余树枝堆一处。陆励然快步走到看中的四棵粗细相当的白桦树边,拍打了两下,感受掌心下的力道,确认这四棵大树还稳稳扎在泥土里,可以担任承重梁的重任。
  收到!
  没怎么受伤的几人立即行动起来,阮小天脑海里隐隐约约闪过一丝念头,似乎有些明白陆励然为什么要这么做的打算了。
  砍掉周围矮树,现成的天然分叉枝桠正好用来抵在四根白桦树四角。
  一头扎进泥里牢牢固定住,另一头抵在白桦树干上,分叉枝抵着树干,形成上下两头现成的平台岔口,岔口处横放一根稍粗稍长一些的树枝当椽子。
  下面那头搭起的岔口平台距离地面约有一米多高,既能隔离水面,又能提防夜间有动物靠近。
  再搬来一捆捆被砍下来的矮细树枝,平整地铺在分叉搭起的平台上。
  这些矮树枝长度不一,过长的被陆励然削了两端,断口处朝外,如同箭头一般呈三角尖锐状。
  阮小天几人看见,便反应过来,这么简简单单的几下,这个平台不仅有承力的作用,也多了一层防御性质。
  陆励然用小刀扒下边上白桦树的树皮,这种树皮坚韧结实,是天然的绳索,在眼下他们物资丢缺的情况下,正好能拿来利用。
  小刀砍下一片片韧性极佳的树皮,树皮用来捆住树枝以固定。
  陆励然又招呼其他人进林子里,多砍些阔落叶下来,连着枝一起搬回,用来平铺在顶上的那一层树枝板上,作为遮雨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