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0)
  两天似乎很长,岑星想方设法旁敲侧击,偏探不出半点相亲对象的蛛丝马迹;两天似乎很短,一眨眼,陆明燊就出发去相亲,留他一人在家。
  去看看?不去?
  距离陆明燊出门只过了五分钟,岑星在心底早自己和自己打了八百遍,纵然他是人鱼,他多少懂得人类道德,万一陆明燊打算和对方认真交往,有些界限不能越过。
  还是去看看吧,岑星对自己说,他确实想知道,能让陆明燊感兴趣、并决定见面的对象,会有多优秀。
  站在咖啡厅门口,岑星心里翻腾得像不断拍打沙滩的海浪,以前两人来的时候,他们喜欢坐在二楼平台,能看到整片蔚蓝的大海,美不胜收,这次陆明燊会选同一个地方吗?他会不会正和未来伴侣聊得火热?
  一口气憋在心头,岑星快步走上二楼,却在看到角落坐的人那刻,兀然停住脚步:他第一次看见陆明燊脸上这种神色,那人孤零零坐栏杆旁,出神望向大海,薄唇抿成一条线。
  仿佛感觉到身上的目光,陆明燊回过头,两人视线猝不及防撞了个正着,他站起身:你怎么在这里?
  表面上,他还是那副冷静自持的样子,事实上,刚才每一秒宛如煎熬,他在赌,赌岑星下一秒会不会出现。
  我、我来不及躲,岑星心虚别开眼,灵机一动,索性先发制人:你的相亲对象呢?
  话音一落,岑星真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这听起来更像他是特地来八卦的!
  陆明燊轻咳一声,以掩饰快藏不住的笑意:他不满意我,先走了。
  岑星脱口而出:怎么可能?!你这么好!
  空气倏地安静。
  对上陆明燊的浅笑,岑星脸红别过脸:平常不是面瘫么,干嘛笑得这么欠揍!
  率先打破沉默的是陆明燊:我在附近买了个新房子,要不要一起去看?
  岑星一愣:之前没听你说过,什么时候买的?联系到今天的相亲,他追问:是给你以后的伴侣准备的吗?
  陆明燊的回答模棱两可:如果他喜欢的话。
  新房就在海岸线旁,明净的大落地窗,站在客厅放眼望去,海平面与天色连成一线,空气中偶尔能闻到海风腥咸的气息。
  大到选址,小到墙纸颜色,岑星看得出来,陆明燊认真花的心思,他心里莫名堵得更厉害。
  他脸上的神色让陆明燊看得禁不住心软,轻声问:怎么了?捏住他的掌心,陆明燊按捺住坦白的冲动,不经意问:你觉得有没有缺些什么?
  岑星摇头:我觉得你喜欢的人会满意的。
  陆明燊揉了揉他的头发:说不定人家看不上我。
  不会的。
  咬了咬唇,岑星不想再在陆明燊的未来爱巢里停留,借口想早点回家,匆匆下楼时,无意中瞥见院子里一棵秃掉的树,随口问:这棵树怎么像被刨过?
  陆明燊的眼神有几分闪烁:健身用的。
  岑星:?
  即便陆明燊这次相亲似乎无疾而终,但岑星一想到,那人将来会和另一个人携手度过,他们会经历无数只属于对方的时刻,他就比到嘴的鱼被抢走还难受。
  一周在两人各怀心思中过去,岑星提着两袋食物,脑中盘算周末该怎么过,在哼着歌走出停车场那刻,蓦地背后一凉。
  与生俱来的警惕感,驱使他缓缓转过身,在看清暗处蛰伏的生物时,他的呼吸几近停止。
  那是一只修长的猎豹,一动不动趴在车顶,暗黑的花纹与背景融为一体,唯有一双亮起的黄眸,昭示狩猎者的身份。
  跑是跑不过,岑星手脚冰凉,他明明那么小心,为什么还会被发现?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令岑星困惑的是,他严阵以待半天,对方仅无声对峙,没有进攻的意思。
  就在他以为双方陷入胶着,猎豹忽地呜了一声,示弱般跳下地,头也不回飞速跑远。
  可为什么压迫感没有消失?岑星浑身僵硬,转身一瞬险些晕过去,身后是一只巨大的花豹,一口能吃下两个他。
  毛骨悚然的感觉令他无法动弹,如果说对上猎豹,还能用武力拼死一搏,面对眼前的花豹,则胜算为负。
  吓到了吗?熟悉的声音自身前传来,岑星眼睁睁看着面前的花豹转眼变成陆明燊的样子,默默捡起掉落的东西,扶住快站不稳的他。
  难怪他在遇到陆明燊第一天,就控制不住露出尾巴,原来是来自天敌的威慑力!联想到院子里秃皮的树、还有陆明燊那凶残的体能,一切明了!
  奇怪的是,当知道花豹就是陆明燊后,岑星天性里的恐惧,好像太阳下的冰块,融化得无影无踪。
  一路无言回到家里,陆明燊看不出岑星的心情,缓声问:害怕吗?
  有点。岑星抬起头,认真道:你能把尾巴露出来吗?
  陆明燊:?
  长长的、毛绒绒像玩偶一样的尾巴,顺从搭在岑星手上,他握住尾巴尖,心想这尾巴和刚才那只凶猛的花豹真像两种生物,情不自禁捊了捊,手感比想象中更好。
  不过,他开口问的反是另一个问题:听说,豹子在兴奋的时候,会忍不住露出尾巴?是真的吗?
  他关心的居然是这个?陆明燊如实答:对。
  岑星心下一紧:那你为什么从来没让我看到过?难道他一直在敷衍?!
  有的,只是你太咳咳投入,没发现。陆明燊怕他不相信:好几次,要不马上演示?
  岑星:?!
  遗憾的是,这次岑星依旧累得抬不起眼皮,只在睡去前抱住那人模模糊糊道:你以后睡觉不准收起来。他以后要抱着尾巴睡,他要做一条天天撸豹子的鱼!他不是鱼界耻辱,他是鱼界之光!
  好。用尾巴勾住怀里的人,陆明燊嘴角不自觉上扬,一手抚过他服帖的黑碎发,一手小心拿起一旁的手机,回复:你吓到他了。
  对面回复:我只是太好奇你的小薄荷长什么样子,快点带人回家吧。
  陆明燊淡淡笑了笑,回:快了。
  刺眼的阳光自窗外洒满整个卧室,岑星习惯往旁边蹭去,空荡荡的触感让他睡意消去大半,只余熟悉的体温。
  桌上早餐冒着热气,岑星弯起眼,瞥见边上的字条,端正的字迹,和那人的性格如出一辙。坐在一桌丰盛的食物前,岑星这时方意识到,他仿佛好久没一个人吃饭。
  他以为午饭能等陆明燊一起,没想到等到的竟是来自朋友的一条讯息:听说陆明燊被逼婚,家里逼迫他不订婚就不放他走。
  你在哪里?打通电话时,岑星的心跳大得震耳发聩,陆明燊的声音听上去断断续续:在上次海边的房子里,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
  站在陆明燊新房楼下,岑星背后打了个颤,屋里是不是有一堆花豹?看到可怜兮兮的秃皮树,他倒吸一口气,自己会不会被扒掉鱼皮?
  不行,我要救他!岑星一鼓作气拉开门,大声喊:都别动!
  开门一刹那,他就知道不对劲,美救英雄的剧情没有发生,屋里也没有豹子,只有陆明燊一个人站在窗前。
  陆明燊抬起手:小星星,先把灭火器放下。
  岑星愣愣问:为什么你的声音在电话里这么奇怪?
  陆明燊镇定自若:今天附近测试基站,我带你去看个东西。
  被牵到浴室前,岑星看到一个巨大的心形浴缸,心不受控制般狂跳,感觉到背后贴上的体温:你愿意成为这里的新主人吗?他看到陆明燊手上、闪闪发光的东西,是一条戒指吊坠的项链,耳边的低语深情得令人沉溺:戒指不是一个束缚,而是一个开始,希望以后每天醒来,第一眼看到的都是你。
  被吃干抹净后,岑星后知后觉:真的有相亲这事吗?
  陆明燊用尾巴卷住他的小鱼:你猜。
  掀开眼罩,岑星一低头,便是两人紧握的双手,打趣道:下次能让我选一选剧情吗?
  我很期待。将他抱出舱外,陆明燊声音低沉:喜欢小薄荷这个名字吗?
  岑星想到那条逼真的尾巴,笑问:那你想我叫你什么?
  陆明燊在床边坐下,佯装不满地捏了捏他的下巴:这得你来想。
  早想好了,岑星吻上他的唇角,你是我的大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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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9章
  还是不告诉我今晚的计划是什么?
  收到陆明燊的讯息时, 岑星正在回家路上,忍不住抿嘴笑,回道:你回来就知道。
  今天是两人领证满一年, 为了今晚, 岑星特地瞒着陆明燊准备了几天,自信万无一失,至少应该比洞房时表现好。
  没多久, 门前传来车子引擎的声音,他跟在小金身后,一眼看到下车的人,手上捧着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
  你又偷步。岑星佯装不满,张开手扑到他怀里,仰起头看他:幸好我也偷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  那这个不算。陆明燊忍不住抬手抚过他额角的碎发,半明示道:我明天不用早到公司。
  早发现岑星在悄悄筹划些什么,陆明燊近几天绞尽脑汁试探,想得到礼物的提示,没想到他的爱人这回半点蛛丝马迹不露,反让他更心痒。
  不要满脑子想那些。说完后,岑星才发觉,这样听起来先想歪的好像是他,干脆扯开话题:走吧,今晚的甜点是我做的。
  我以为今晚的甜点是你,陆明燊心里这么想,笑而不语,把怀里的人搂紧了些。
  知道他不喜欢吃太甜,岑星准备的是提拉米苏,可可粉点缀成小金的样子,一勺入口,像酒味的彩云融化的舌间。可可和咖啡的微苦被柔和软腻的的奶油淡化,朗姆酒的香醇中和了慕斯的甜蜜,和谐绝妙的搭配,就像他们两人的性格。
  桌前的落地窗外,流光溢彩的晚霞渐渐散去,半轮淡金色的月亮在天边浮起。陆明燊点亮桌上的蜡烛,接过岑星递来香槟,装作不经意问:需要换身衣服出去散步吗?
  眼角余光注意到他捏紧酒杯的指尖,岑星抿了一口香槟,头半枕在他身上:都可以。
  陆明燊本来的小算盘是:假如岑星答要换身其他衣服,那代表礼物在花园;假如不用,屋里范围可太广,厨房、更衣室、书房或者都试一次也不是不行。
  不用抬眼也猜到他在想什么,岑星放下酒杯,站起身,拉了拉他的手:我们到天台走走。
  陆明燊来了精神:好。
  窗外,冬天的夜风吹得呼呼作响,上楼前,陆明燊为岑星披上外套,不住猜想爱人的打算,直到他打开门,愣愣看着外面的布置。
  怎样?像不像?岑星轻快走进玻璃屋中,黑亮清澈的眼眸在烛光中煞是好看,脸颊的酒窝看上去软绵绵:你喜欢吗?
  天台的透明玻璃屋中,是一张舒适的圆形藤编吊床秋千,旁边是装饰成棕榈树的电火炉,桌上一对椰壳酒杯,以及海洋气息的香薰蜡烛他们结婚时的婚房。
  有无数话到嘴边,陆明燊脑子一片空白,只记得点头:很喜欢。
  来嘛,别这么紧张。岑星暗中打开音响,耳边响起热情的拉丁舞曲,拉过他的手:陆先生,赏面跳个舞?
  像根木头似的被他拉到屋里,陆明燊凝视他脸上的神色,不知不觉扬起唇角,抬手抚上他的眼角:我们的生活,每天都和新婚一样。
  音乐结束,两人并肩挨在柔软的抱枕上,岑星贴在他耳边,坏心眼地吹了口气:还没完。
  侧过头,陆明燊看到他手上的东西,目光疑惑:眼罩?
  秋千随两人的动作轻轻晃动,岑星摇了摇他的手,故意卖了个关子:戴了就知道。
  接过眼罩,陆明燊低笑摇了摇头,戴上后听他的话躺下,便感觉到身边的人坐了起身。
  换上海浪声背景,岑星清了清嗓子,轻声开口:你现在感到全身放松,想象一下,温暖的阳光照在身上,海面风平浪静,海浪惬意拍打沙滩。
  陆明燊的呼吸逐渐平缓,岑星放轻动作,继续道:你现在在想什么?
  想碰碰你。陆明燊眼皮动了动,感觉到岑星握住他抬起的手,他声音低沉:我在想你的样子。带薄茧的指腹抚过岑星的眉间、额角、脸颊上的酒窝,察觉到指尖传来的温度,陆明燊轻笑:你脸红了,很可爱。
  空气中弥漫若有若无的清香,四周安静得仿佛只有彼此,他的眼罩被解开,岑星的声音温柔得像冬夜的细雪:现在,睁开眼。
  (后续在大家都知道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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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0章
  大雪纷飞, 整个城镇笼罩在一片白茫茫中,一队士兵从城门鱼贯而出,护送几个祭司模样的人, 吃力在雪中行走。
  祭司里为首的青年身着洁白长袍, 虽然被冻得眼眉覆上一层薄霜,一对黑眸明亮清澈,殷红似血的唇瓣始终带着淡淡的笑意。飞舞的雪花里, 他微微扬起头,呵气在空气中液化成雾,犹如误入人间的精灵。
  时不时有返回城中的农民或商人经过,却没一个敢直视青年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