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4)
  你和你姐姐年龄相差挺大的,可能很多事你已经不记得了。你姐姐上大学那会儿是个很开朗外向,又极具艺术天赋的人。当年她考进美院,专业和文化科都是第一名。她在我们学校里走到哪儿都是焦点,追她的人一双手都数不过来。
  倪珍眼里带着一层晶亮,脸有些发红,却笑得很开心。
  你姐姐啊,非常疼爱你。无论遇到多大的困难从来都没跟你说过。你爸妈过世的那段时间你大伯他们成天来家里闹,想要让你姐把公司交出来。说你们这两个小姑娘怎么可能打理得好这么大的公司呢?后来
  迟遇说:后来我姐把画室给卖了,放弃了自己的理想,接过了迟氏集团,让它重新活了过来,并且成为能源产业的巨头。
  倪珍点了点头,用骄傲的语气说:她真的很厉害。
  迟遇陷入了沉默。
  想到两人分手的那一天,倪珍的双眸渐渐失去了开心和仰慕的神采。
  虽然当时想不明白,不过现在再回忆,对一下时间线,那会儿应该是迟理刚刚查到她母亲器官被偷走真相的时候。
  当她发现母亲的死并不是一个意外而是有人为之,且背后连着一个巨大的黑色产业链时,刚刚大学毕业没多久的迟理便决定,要用余生来追凶。
  倪珍永远都记得那个秋夜,下着让人发抖的寒雨,和今天一模一样。
  迟理站在倪珍家楼下,倪珍还抱着要送给她精心挑选了许久的生日礼物。
  开心地想要递给她的时候,发现她半天没有接过去。
  我没办法和你继续在一起了。迟理穿着一件单薄到不能再单薄的外套,发梢已经被雨水打湿了。
  虽然嘴上说着要分开的话,可凝视着倪珍的眼神却充满了不舍。
  倪珍都不知道怀里那花费了她好几个月心血,想要哄爱人开心的礼物是什么时候掉在地上。
  为什么
  我喜欢上了别人。
  倪珍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这是对所有沉浸在爱里的人最狠的伤害。
  我恨过她。倪珍看着迟理墓碑上的照片,这张照片似乎还是她替迟理拍的,以前当过手机桌面很久的时间。
  倪珍有些出神,不过后来我发现,她在做非常危险的事情,在调查着什么谋划着什么。我害怕她出事,就再次主动联系了她,跟她说就算恋人做不成还是能做朋友的吧。那个时候,你姐姐就已经变了变得阴郁,性情不定,总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对我也很冷淡。
  再后来,她就和冉氏集团的千金恋爱了,将那个冉禁带到朋友圈子里,非常高调。
  我已经不是她女朋友,也没法计较这些。心里难过归难过,还是发现了一些细节。你姐姐身边的那个女朋友似乎不太对劲,我发现,她们居然是两个人。
  那时候我还觉得是不是你姐姐被骗了,被一对双胞胎骗了,还特意提醒她。没想到她好像早就知道了。这件事让我更不解,情绪也一度崩溃,非常没脸没皮地纠缠她,想要让她告诉我真相。
  喝了很多酒的倪珍哭得妆都花了,她活了三十多年,从未如此狼狈,在那条无人的走廊,拼命质问迟理: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们会是这样的结局?你真的一点都不遗憾吗?
  迟理看着她哭看着她心碎,没有安慰她。
  原本倪珍以为这次迟理还会和以前一样,不说只字片语,就这么沉默到底。
  没想到,最后迟理还是开口了,带着一点点笑意,温柔又难过地说:
  命运选中了我。对不起。
  这就是你姐姐的命运,我的命运。
  倪珍离开墓园的时候,留下这句话。
  雨停了,阳光刺破厚厚的云层洒向大地的时候,覆盖着万物的雨珠被照得发亮。
  方才连绵的阴霾转眼间变成了一片金色的灿烂,就像是姐姐知道她在哭,来安慰她一样。
  迟遇坐在迟理的墓前,弯着腰缩起肩膀,努力控制着眼泪。
  都上初中了,还要挤到我床上来啊?羞不羞?迟理累了一整日,正睡得迷迷糊糊,发现妹妹又挤进她的被窝里。
  迟遇对迟理说:姐,刚才我梦到爸妈了。
  迟理眼神定了定,语调也变得柔和了许多,摸摸迟遇的脑袋:怎么了?害怕吗?
  迟遇没说话。
  迟理笑着说:不怕啊,那是爸爸妈妈。你不知道爸妈有多爱你,多疼你。下次再梦到他们记得跟他们多聊聊天,多说说你的事情,他们肯定很喜欢听的。我和爸爸妈妈永远都保护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是正文最后一章啦~
  第121章 正文完
  齐瞳和路司勍一块儿赴了楚维的约,双方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迟遇呢?
  双方刚刚坐下,楚维见迟遇没来便问道。
  遇姐最近的事儿特多,我也找不到人。齐瞳愁眉苦脸道,改天我将她逮着了,咱们再一块儿聚。
  楚维笑着说:能理解,她这段时间肯定没心情做别的事。我这次来是想感谢你们的。
  关于克隆人的事,其实楚维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可是当她看到全球直播的时候还是震惊了,克隆人的数量和明鹏生物所做的事情,依旧超乎她想象。
  警方还未正式通报,周宇和汪欣仪的事情在网上也传得沸沸扬扬,她明白那些不过是一些没有真凭实据的传闻,但毕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拼拼凑凑大致能将真相还原个七八分。
  楚维好不容易找到被周宇的克隆人软禁在国外的周宇本体的父母,将他们接回国。
  这一路上楚维终于将他们的嘴撬开,得知了周宇本体死亡的真相,以及他们在周宇本体死亡之前,就已经参与了SPARE计划,定制了周宇的克隆人。
  所以,我丈夫的确是死了,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楚维看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说不清自己是什么心情。
  这么久以来,她追查的事情总算有了个确定的结果,的确略有些放松,可更多的是怅然若失。
  齐瞳递给她纸巾,握着她的手,说:起码现在你知道了所有的真相,你知道你的丈夫从未背叛你。
  楚维被她这句话弄得眼泪更汹涌,齐瞳无助地看向路司勍。
  路司勍也很无奈,摸了摸她的脑袋,安抚她,让她别内疚。
  之前齐瞳和路司勍知道关于克隆人一案正式开庭,冉禁暂时被限制了自由,除了律师之外不能见任何人。
  迟遇又去了V海域,她去做什么也没跟齐瞳说。
  前阵子因为调查明鹏生物一案,网传V海域已经被警方封锁,不知道什么时候解封。
  小遇去V海域做什么呢?
  齐瞳整个心思都在迟遇身上,一天天的魂不守舍,自己才刚刚出院,又惦记着迟遇,原本就小的脸蛋又肉眼可见瘦了一圈。
  这会儿回到家了还在念叨,路司勍将她扶到沙发上坐好,几乎是将她摁下去。
  齐瞳察觉到路司勍有点儿情绪。
  路司勍看了她一会儿后,泄了气,在心里连说十个算了算了,站起身说:想吃点儿什么?我给你做去。
  齐瞳见她都没得到答案就要起身,赶紧拉住她的手腕:路小姐,你生气了么?
  路司勍嗯?了一声,笑道:我生什么气?
  齐瞳听她这么说,心里稍微镇定了一点,以为是自己想多了。
  没想到路司勍接着砸过来好几句:你不过是成天想着你的闺蜜,张口闭口都是你发小的事情,对上过床的我还是称呼路小姐罢了。没事,我懂的,我不闹,我特懂事。
  齐瞳懵了,赶紧把路司勍抱回来,几乎是单腿跳起来从她身后将她拦腰抱住,没让她走。
  怎么啦,路差点又脱口而出路小姐,齐瞳赶紧咽回去,立即换上软软甜甜的称呼,怎么啦路姐姐,我,我的确担心小遇,她是我最好的朋友啊。这么多天联系不上她我当然担心她了。但对你是不一样的,真的让你不开心了,我错了,原谅我好不好?
  路司勍听她叫什么姐姐,心里喊了声肉麻,嘴角的笑却压也压不下去。
  你别真的生我气。你别忙活了,坐回来嘛,我来给你做吃的。说着齐瞳就要把路司勍往沙发上带。
  齐瞳道歉道得特别真情实感,路司勍开心了,爽了。
  强行将笑容压回去,路司勍回头,哼了一声说:什么姐姐,恶不恶心?我哪有你说的那么小气。看你,腿还瘸着呢别惦记着表现了,好好待着,今天我继续给你露一手,做点你喜欢吃的,帮你扫一扫对你家小遇的相思之苦。
  齐瞳发现了,路司勍其实非常喜欢说反话,越是抨击什么就越喜欢什么。
  她叹了一声,迎面将路司勍抱住,软乎乎的身子贴在她身上:不想吃饭,想路姐姐抱抱。
  路司勍被她的可爱弄得毫无立场,马上跟她接起吻来。
  齐瞳在心里感叹,路小姐看上去厉害,其实很单纯也很好哄。
  .
  迟遇消失的第八天,齐瞳终于联系上她。
  【抱歉齐瞳,我之前在V海域,那边信号很不好。我已经回来了。】
  齐瞳立即带着路司勍跟迟遇汇合。
  今天是冉禁宣判的日子。
  迟遇一早就在法院门口等着她。
  庭审全程都可以在网络上观看,所有人都见证了这个克隆人不卑不亢地还原她的半生经历。
  包括她的出生,她的成长,她所目睹的、承受的一切,毫无隐藏全部坦诚地告诉给全世界。
  她在讲述那些鲜血淋漓的往事时,法官望向她的眼神有些复杂。
  法官见过很多人,他们在讲述关于自己的事情时或激动或颓丧,终归是带着情绪。
  而眼前的这个克隆人所经历的事情足以让人动容,但她只是陈述,坚定地还原真相,让更多人知道一个普通的克隆人的命运。
  没有顾影自怜,也没有任何煽动的意味,只是平铺直叙。
  不想博得同情的客观发言,反而更有信服力。
  或许是她所说的遭遇和她的平静形成太过明显的对比,观看庭审直播、录像,或是网上整理的庭审文字版内容之后,很多人都忍不住潸然泪下。
  人类的残忍、傲慢和侵略性,在人类文明历史中不断上演。
  同样,人类的心是复杂的、多面的。有残忍、傲慢和侵略,就有温柔、理解和守护。
  线上和线下发起了全球性超大规模的民众请愿。
  自然人的法律没有资格来给克隆人定罪,冉禁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来自人类的恶意,她不该获罪。
  请愿的人数昨晚就已经突破了十亿。
  今天就要宣判了,法院外请愿的民众一边交谈一边安静地等待着。
  迟遇站在人群之后。
  齐瞳路司勍和楚维她们都来了,今天是难得的晴空万里。
  齐瞳抱着她的笔记本电脑在看庭审直播,一圈人围着她边看边议论,就等着最后宣判了。
  【全体起立。】
  来了来了!
  快!宣判了!
  迟遇的目光透过人群,看见了屏幕的一角。
  齐瞳心跳得快要从胸膛里冲出来,死死握着路司勍的手。
  路司勍手都被她捏红了,不住地抚她的脊椎帮她减压。
  数千人所在的广场,一丝声音都没有。
  几秒钟的静默之后,突然爆发汹涌的欢呼声。
  齐瞳在狂欢的人群中不可思议又兴奋地回头,眼里含泪,寻找迟遇的身影。
  迟遇看见了屏幕里的冉禁。
  镜头对准了她。
  全程克制着所有情绪的她,如今终于露出了一丝如释重负的微笑。
  迟遇也跟着一块儿笑了起来,视野逐渐朦胧
  冉禁从法院走出来的时候,人潮向她涌来。
  虽然她的支持者们都非常激动,但为了避免她受到惊吓,所有人都极力克制,也有人在现场自发维持次序。
  他们送给冉禁无数支持的声音和安慰的鲜花。
  冉禁有点儿受宠若惊,没想到法院外有这么多人。
  她被围在中间,礼貌又尴尬地感谢大家,目光不断地往外寻觅着。
  有位记者挤进了人群中,拿话筒对准了冉禁:冉小姐!请问这次无罪释放对你而言意味着什么呢?是否标志着克隆人已经融入人类社会?你是怎么看待自己的?你觉得你已经成为人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