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伏在方向盘上的高桥启介,缓慢地转了下头。
  他用看死人一样的目光,盯着这位竟然敢在这时候敲他车窗、胆大包天的勇士。
  如果换成三年前的高桥启介,他毫不怀疑自己会以一记毫不留情的铁拳,作为对这份关怀的衷心感谢。
  “哈?”
  前暴走族老大就算刚刚落败,气势也丝毫不减。
  他恶狠狠地瞪向长相纯良的秋名山恶魔,态度凶巴巴的:“怎么,你还想再比一次?”
  藤原拓海就算没看到高桥启介这时有些发红的眼睛,也有过与对方做一年多亲密队友的经历。
  他再迟钝,也不至于察觉不出启介先生这时的张牙舞爪,不过是……虚张声势罢了。
  看着启介先生这时表现出的炸毛姿态,藤原拓海顿时有些犯难了。
  印象中的启介先生,好像不是这么神经细腻的人啊。
  明明在被自己击败后,还会为了gtr挑战的事特意来秋名山堵路,就为了提醒他关于对手的弱点。
  可惜那次还是闹得不欢而散。
  藤原拓海站在原地,陷入沉思。
  他从小情商就少得可怜,根本不擅长与人相处。
  就算是在d计划的那段时间里,也是大家在很快清楚他的性格特点后,以凉介先生带头,到处照顾自己为主。
  也正因为他不擅长社交的这项缺陷,让他在去英国后没少吃苦头。
  话说十年前的自己在送完货后,就像往常一样赶着回家。
  看到路上有开得比较慢的车子挡路就顺手超过了,并没特别注意其中那辆黄色的fd。
  况且以他当时对车辆知识的贫匮,恐怕也只会记住那个酷炫夸张的尾翼,而不可能精确到车款和特点。
  他超车后直接回了家,根本没停下来主动找启介先生说话,自然就不会面临现在这种窘境了。
  原来当时的启介先生,居然有这么生气吗?
  被高桥启介恶狠狠地瞪视着,藤原拓海不知所措地皱了皱眉。
  他本能觉得,这时或许……就顺着对方的心意比较好?
  “如果启介先生还想比一次话,”藤原拓海对以老欺小——虽说他重来前的岁数,也就比启介大了六七岁——而有些愧疚,于是友好地应承了:“我还有些时间。”
  高桥启介:“……”
  身为前暴走族老大,高桥启介在某些方面绝对称得上是见多识广。
  但面对在自己车门外站着的这个嫩脸86驾驶员时,他居然一时间有些怀疑自己的判断。
  他完全分不清,这个藤原拓海到底是个脑子里缺了几根筋的滥好人,还是故意装傻上门来继续挑衅的狂徒。
  不论如何,藤原拓海既然都这么说了,他就算明知胜算渺茫,也不可能输了气势。
  “哈。”高桥启介深吸口气,咬牙切齿地说:“刚才我只是输在你是本地人,对秋名的路比我熟悉。等我再跑一段时间,就不可能再败给你了!”
  听了这话,藤原拓海露出一副难以言喻的神色来。
  “那个,”他踌躇一阵,还是忍不住实事求是地说:“启介先生的天赋,恐怕比我还好。但是在秋名山上,你是不可能跑得过我的。”
  别说是多出十年经验的自己了,就算是十年前的自己,靠着五年里风雨无阻地跑秋名山的经验,也是绝不可能在主场落败于高桥启介的。
  这时的高桥启介,比起他所熟知的那位进步一日千里、后期几乎与他势均力敌的启介先生,还是嫩太多了。
  就算拥有绝佳的天赋和神速的进步能力,在没有足够的比赛经验和指导进行推进的情况下,也谈不上能追赶自己。
  高桥启介:“…………”
  他一脸麻木地看着这个坦坦荡荡的老实人。
  其实他的心里也清楚对方说的,至少有一半是实话。
  就刚刚对方随意展现出的车技,与他的车技存在的天大差距——别说他只是再练上一周了,就算练上一百个晚上,大概也是无济于事的。
  可什么叫做“启介先生的天赋,恐怕比我还好”?
  高桥启介丝毫不领被夸奖的这份情,反而感觉对方要么过分谦卑,要么就是在故意说反话来讽刺他。
  看藤原拓海的长相,明明就是个刚拿到驾照不久的小鬼!
  这家伙比自己小了好几岁,就有了这样老怪物一样精炼老辣的车技,居然还说得出他的天赋不如自己的鬼话??
  怎么想都是混账小鬼在嘲讽自己!
  尽管对藤原拓海的敌意更盛,但高桥启介自知技不如人,比如纯粹的怒火和不甘心,更多的还是佩服和好奇。
  而有了这个在他眼里等同于示弱的认知后,更让他感到恼羞成怒了:“上车,比完下半程!”
  “哦。”
  藤原拓海非常听话,果然就回了停在旁边的ae86的驾驶室里。
  在高桥启介还在生闷气的时候,他已经发动了引擎,朝山路方向驶去。
  对双方的实力悬殊这点,两人其实都称得上心照不宣,因此两车没有特意返回山顶上的发车点,而是非正式地直接从秋名湖处开始了下半程的竞赛。
  说是竞赛,在三个高速弯过后,fd就已经彻底失去前方ae86车影,也宣告了第二场比赛的惨败结局。
  唯一的区别,就是他这次把86的漂移动作看得更清楚了些——干净利落的侧滑,恰到好处的出弯,并不是大开大合的粗犷,也就意味着没有一丝一毫的浪费。
  看似疯狂的完美精致。
  在近距离地欣赏时,简直是一件所有车手梦寐以求的艺术品。
  更让高桥启介生气的是,在一度跑得无影无踪后,那个可恶至极的熊猫车幽灵竟然又折返回来。担心地通过两车车窗观察他,就好像他有多脆弱一样!
  这份来自胜利者的真心实意,简直比故意冲他耀武扬威还来得不可接受。
  就在高桥启介憋着满肚子的火,不知道去哪里撒气时,固定在副驾位置上的手机忽然响了。
  原来是另外几名redsuns队员在被那辆风驰电掣的熊猫86无情超越后,也纷纷陷入了“我好像被86超了?”“那这么可能是86!”“一定是遇到秋名山幽灵了!”的自我否定和恐惧中。
  等他们将车停到路边,稍微缓了一口气后,就猛然想起在前面的高桥启介了。
  凌晨两点多的秋名山上静悄悄的,没有了过路的普通车辆,只会有飙车手在山路上逗留。
  当redsuns的几名队员不约而同地停下来后,没了此起彼伏的引擎声和刺耳的胎面擦地声,山里瞬间就陷入了一片如死的寂静。
  昏暗的路灯,婆娑的树影,墨水泼过一样的光影交替……
  让才见识到一台86的鬼魅身影的他们,不由自主地感到毛骨悚然。
  “86?”高桥启介沉着脸,听他们叽叽喳喳地说完刚被86惨虐的经历,忍不住又凶恶地瞪了一脸无辜的熊猫车驾驶员一眼:“当然遇到了。”
  “对,”他脸色越来越黑,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就是昨天那个藤、原、拓、海。”
  毕竟隔着两面车窗,虽然两台车在路边停得很近,藤原拓海只看到了启介先生的口型,而分辨不出他说了什么。
  “嗯,你们先回去吧,剩下的事不用你们管了。”高桥启介烦躁地拨了拨用发胶固定的头发:“我问下大哥。”
  事关redsuns的县内远征计划,他肯定要跟大哥凉介说清楚遇到怪物86的事。
  高桥启介瞥了眼车里的时间。
  两点二十。
  按理说,作息一向比较规律的大哥这时候应该已经准备休息了。
  但他莫名地有着预感,只要是知道了ae86出现的事,大哥说不定会立马驱车赶来。
  谁让大哥之前对他简单描述的ae86表现得那么有兴趣,今晚还特意为了它来了秋名山呢。
  反正以大哥那和操控技术同样出众的分析能力,绝对不可能像他那样惨败,甚至可能只要在背后跟着跑上一两圈,就能把对手的优缺点都分析得清清楚楚了。
  高桥启介臭着脸,毫不犹豫地拨通了高桥凉介的手机。
  “启介?”高桥凉介的声音是一贯的平静温和:“怎么了。”
  “大哥,那台86已经出现了。”高桥启介开门见山地说:“我不是他的对手,剩下的人我都叫他们先回去了。他还在这里,你现在要过来吗?”
  “哦?”高桥凉介的尾音微微上扬,显然被挑起了兴趣:“说具体一些,启介。”
  不得不在向大哥详细说明自己落败过程时,一向骄傲的高桥启介脸黑得不能再黑,感到严重受伤的自尊心又开始隐隐作痛。
  但在两度亲身见识了双方实力的天大差距后,他就算再火大,也还是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果然,高桥凉介只等他说完第五句话,就毫不犹豫地说:“你尽可能把他留一下,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了。
  “嘁。”
  高桥启介对这个答复毫不意外。
  那么目前的问题就只剩下,怎样才能把这个开86的天然呆货留下来了。
  “喂,”高桥启介按下车窗,对仿佛心有灵犀一样、也同时放下了车窗的藤原拓海喊着:“藤原拓海,敢不敢跟我大哥比一场?”
  话刚说完,高桥启介就清清楚楚地看到这个刚才一直懵懵懂懂,惹得他火大得不行还不自知的呆货,眼睛“唰”一下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