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楚辞的毒的确是发作了。
  徐长行也确实如楚辞猜想的那样,打从先前给人诊脉时,就发现了他体内的气息不大对劲。
  暗地里的人既然想要楚辞死,这毒岂是寻常剧毒?楚辞能撑这么久,一是他之前紧急上了一下宫廷特制的秘药,虽然上药没多久就坠了海,上了等于没上,可在海里泡了这么久,海水却是阴差阳错直接稀释了伤口周围的毒性,二是后来遇到了徐有意,靠金针封穴也算是制止了剧毒的蔓延,再加上他身体打小还可以,这才没有立刻毒发身亡。
  徐长行给楚辞诊治时,贺星虽然看不见,但她记得楚辞的话,于是要求在一旁候着,美名其曰打打下手。
  徐长行不是个爱八卦的人,她甚至对男女的那档子事没什么兴趣,可贺星这个举动,倒是有些逗笑了她。
  她难得打趣道:“你对你这兄长,倒是格外上心。”
  贺星哪能听不出人这怪里怪气的洗刷,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他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若我都不上心,便没人上心了,徐大夫勿怪。”
  这时候还不承认,徐长行挑了挑眉,按下了心下的一些猜测。
  她已经替楚辞身上施过了针,施针时,楚辞的意识尚且清醒,但当进了药桶,针开始落在头顶后,楚辞的表情连带着意识,都开始有了变化。
  贺星与徐长行的对话,便是发生在楚辞正在进行药浴的时候。
  药房中,只见楚辞当下正坐在一木桶之中,木桶下方是特制的灶台,此刻的木桶正冒着热气,四周充斥着一种奇怪的味道。
  若贺星能看得见的话,定然会发现,楚辞的脸色已经变得青紫,额头上虚汗此刻正沿着脸颊两侧流下,他的脑袋露在外面,而整个身子则全在桶里,被一个木盖盖住了所有。
  楚辞这会儿很难受。
  他进桶时,桶里面是密密麻麻一群蠕动的东西,仅一眼,就足以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若是寻常男子看到这个画面,想必当场被吓晕的都不少,但一想到自己现在的情况,楚辞咬了咬牙,他没有大惊小怪,没有惊慌失措,除了脸色惨白多了几分外,他最后还是站了下去。
  徐长行还是第一次碰到看到这种画面不喊不叫的人,经这一遭,她对楚辞倒是有了一些其他的印象。
  这是一个十分特别的木桶,楚辞坐下后,整个人被分为了三段,脚踝下是一段,到了脚踝则用特制的木板隔开。楚辞坐在隔板的小凳子上,完全不用担心隔板落下去。
  徐长行并没有和他们开玩笑,她说有毒物,那就是真的有毒物,楚辞的脚下很快就传来了蠕动攀爬的感觉,与此同时,热气也很快沿着桶壁和缝隙冒了出来。
  贺星一开始问过楚辞,感觉如何,楚辞只咬着牙道了句还好,便没了旁的话。贺星怕打扰到人,也没敢多问,是以她并不清楚楚辞正在经历什么。
  反倒是徐长行那边,见贺星全神贯注的留意着她的动静,再见楚辞宁愿自己忍着也没告诉对方他在经历什么,她轻笑了一声,觉得这两人有点意思。
  不过,一码归一码,徐长行在治病时,既不喜欢自己说话,也不喜欢身旁有人巴拉巴拉的。
  这期间她能突然打趣贺星一下,已是十分难得。
  在这之后,除了专心祛毒外,她便再也没随便说什么话。
  贺星不知道等了多久,她看不见不能做其他事打发时间,只能干坐着期待能够早些结束,此次诊治能够顺利。
  一个时辰后。
  徐长行把扎在楚辞头顶的最后一根针取出,她看了眼一直端坐在一旁的贺星,不客气道:“过来搭把手。”
  贺星立马站了起来,“喔,好。”
  只听她问:“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徐大夫?”
  “拿着。”
  徐长行直接递了个碗给贺星,她先把人往下按了按,找好了角度,紧接着便叮嘱道:“我不要你动,你就不能动。”
  贺星现在的姿势有些不太舒服,但她还是认真的点了点头,“好。”
  “请徐大夫放心,我一定不动。”
  以毒攻毒这么久,现在便是检验成果的时候,徐长行撤掉了楚辞脖子上的盖子,直接拿起了人已经被汗水和水蒸气浸透的的手腕,眼也不眨就在楚辞的手指上割了一刀。
  黑血很快流了出来,徐长行找好位置,放下了楚辞的手,任人的血液滴在贺星的碗里。
  贺星几乎是在楚辞流血的瞬间,就闻到了极其腥臭的味道。
  意识到可能是什么情况,她手抖了一下,“林辛?”
  徐长行已经开始收拾起了残局,闻言头也不抬道:“他这会儿没力气回你。”
  贺星犹豫的问:“徐大夫,这是已经好了吗?他现在怎么样了?”
  “嗯。”徐长行道:“结束了。”
  “具体如何,需要一个时辰后再看。”
  “那他......”
  徐长行轻哼了一声,“死不了。”
  “一盏茶后,毒血滴干,还要收拾。”
  她说着说着乜了人一眼,“你如此紧张,一会儿是自己帮他收拾,还是我让男侍来帮忙?”
  这个问题把贺星有些难住了。
  本来她看不见就不方便,这里男人的身体又金贵,看一下碰一下的都要负责,要她帮忙收拾,无疑不是什么好选择。
  要在之前,贺星准会二话不说就做出选择,然而一想到祛毒前楚辞恳求自己帮忙不要让陌生人靠近的话,却是让贺星顿了一下。
  楚辞当下虚弱的紧,但屋子里的对话他却是听得清楚。
  有了之前的相处,他自然知道贺星在犹豫什么,是以这边也不为难贺星了,直接强行打起精神看向徐长行,“麻烦......找个郎君......”
  能听着自己收拾而不回绝,说明这两人的关系绝不是所谓的“兄妹”,但男子又不让女子帮忙,也不知是心疼还是旁的原因,随着相处,徐长行发现,自己有些看不懂这两人是什么情况了。
  她掀了掀眼皮,确认道:“决定好了?”
  “嗯。”这一下,是贺星回的话,她诚恳道:“就麻烦徐大夫,找个人来帮忙收拾一下。”
  哪怕只是在桶边站着,贺星都感受到了热气,如此就更别说桶里的某人了,这么长时间下来,必然浑身都湿透,既然楚辞已经开了口,贺星断没有否决的道理。
  收拾好东西,徐长行重新回到了桶边。
  她看了眼楚辞滴出来的血,心底随即有了分寸。
  *
  考虑到治病的人男女老少都有,往生堂不仅仅只有女子。
  年纪小的负责熬药,身体强壮的,则在厨房这些地方,需要帮忙时,就会去吆喝一声,抓人过来。
  今日帮楚辞收拾的,是一位年约四十身体还格外硬朗的管事,由于妻主姓钱,大家都叫他钱管事。
  往生堂开了多少年,钱管事就呆了多少年,这些年他见过的人没有成千,那也有几百,别说,这还是第一次他遇到贺星这种情况。
  人自己受伤了看不见,却全程在一旁寸步不离的守着,哪怕他帮人换衣裳,也是执拗的在屋子里不肯离开。
  这期间,床上的郎君因才治了病身体虚弱无法用药饮食,也是那位姑娘不假他人之手的伺候,甚至明明自己看不见,却还是在喂人之前,先帮人品尝一下苦不苦,烫不烫。
  这种心细程度,是让钱管事看了咂舌的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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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有意:这两只苦命的野鸳鸯
  徐长行:有点意思。
  钱管事:这位郎君的妻主,是什么绝世好妻主(ΩДΩ)
  贺星:喵喵喵???什么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