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2
  裴宸他们吃完饭后就告别安想, 直接回家。
  刚还吵闹的奶茶小店在几人离开的瞬间冷清下去,安想收拾着桌上狼藉,将店铺里里外外清扫干净。
  冷月悬挂窗前, 夜色繁华又孤寂。
  安想忙了半天才结束工作,身体很累,她半握拳敲了敲发酸的肩膀, 眸光一转, 看见安子墨躺在沙发上沉睡。
  男孩只有在睡觉时才会露出属于幼儿的懵懂清澈。
  安想蹲在沙发前, 指尖轻肉抚摸着安子墨温热的额头。他毫无察觉, 睫毛颤颤, 大力翻了一个身。
  可可爱爱。
  像乖巧的小动物。
  浑身的疲乏刹那消逝, 她附身一吻, 将自己的外套裹在儿子身上,随之动作轻柔地抱起那具小身体,单手拎上东西离开公寓。
  夜风凉爽。
  安子墨经那么一吹便苏醒过来。
  他睡眼朦胧,头脑不甚清明。
  女人的脸庞近在咫尺, 路灯轻薄的光打在那张精致的侧颜上, 无端透出几分温暖美好。
  很香。
  怀抱也很温柔。
  “墨墨醒来了吗?”安想嗓音很甜,不似糖精那般发腻,而是清透动人的甜蜜好听。
  “我们马上坐车回家, 墨墨可以继续趴在妈妈肩上睡。”
  [儿子睡觉的样子超级可爱!]
  [妈妈想一辈子抱着宝宝!]
  [不过肚子好疼呀, 大姨妈好烦嘤嘤嘤……]
  安子墨呆呆看着她, 在一句接一句的心声夹攻下,意识总算清醒。
  他……是被坏女人抱着的!
  “放我下来。”也许是刚睡醒的原因, 他的声音听起来涩涩的, 像小气泡, 没有一点威慑性。
  安想感觉儿子可能是害羞, 嘿嘿笑了好几声,抱得更紧:“墨墨是怕妈妈累吗?”
  “……”鬼扯的怕你累,自作多情,臭不要脸!
  安子墨忍住想翻白眼的冲动,挣扎着想从安想怀中脱离。
  安想的力气比安子墨大许多,任凭他怎么闹腾都不松手。
  “墨墨你放心,你永远是我妈妈最喜欢的宝宝。”安想一脸正色,“从明天开始妈妈只喂你一个人吃饭饭。”
  儿子是闷骚的小直男。
  不能让儿子吃醋。
  安子墨皱眉,这人胡思乱想什么?
  “只有残疾人才需要别人喂饭。”
  潜台词是,我有手有脚不稀罕。
  安想毫不在意,继续说:“你也放心,我不会加陌生男人的微信。”
  “谁管你。”安子墨小声嘟囔,恨不得自己长八条腿立马从她身上滚下去。
  “虽然当单亲妈妈很辛苦,但我也不会随随便便找乱七八糟的男人当你后爸,万一他趁我不在打你怎么办……”
  安想小脸皱起,忧心忡忡。
  现在世道乱,隔一段时间就曝出令人发指的家暴新闻。也许是因为当了妈妈的关系,安想见不得小孩子受苦。
  他们明明是世间初生的新芽,不应承受暴虐的重拳。
  她的心声含有一丝怜悯。
  如果说人类的唇齿会骗人,那内心一定不会是谎言。
  安子墨眸光闪烁,莫名感觉到不安慌乱。
  如果安想打他骂他,按照前世既定的剧情走,如今也不会陷入这样的茫然失措中。
  可是。
  她不打他,也不骂他;性格大变,全然陌生。
  然而眼前这张脸又不住让他重温着十四年来的噩梦。
  他第一次对前路感到未知,感到恐惧。安子墨低头垂眼,牙齿紧紧咬住下唇,不住提醒着自己:眼前这张脸是真的,他没有恨错人;如若不是,那么这十几年来的恨意便成了一场笑话。
  ——上天让他重生,是为了让他报仇。
  ——而不是让他接受这可笑的母爱,舍弃前世所有的不幸。
  安子墨在安想手臂上狠狠一掐,趁她吃痛的功夫从她身上滑落,小跑到前面拉开两人距离。
  安想捂着被掐红的胳膊委屈巴巴,儿子怎么这么凶呀?
  难道是长久生活在深山,被锻炼出了野性?
  安想琢磨不透,快步跟上把安子墨揪扯到身边。
  儿子香喷喷,她要看严实,万一被不好怀疑的东西叼走吃掉怎么办?
  她还没有吃过呢。
  黑夜里,安想双眼放光,对着身旁的儿子咕噜声吞咽起唾沫。
  安子墨后背发凉,不由自主加快步伐,最后由走改跑,背影仓皇。
  安想懵了,急急忙忙追过去:“儿子你别走那么快,妈妈又不会吃你!”
  “……”
  说不好,不好说。
  万一呢?
  母子俩一路追赶,回家已是深夜。
  他们都没了继续闹腾的精力,各自爬进棺材倒头就睡。
  **
  五月盛春,窗外野草生长茂盛。
  不知名的野花在无人看管的荒区里相争而开,绿树妆点,一眼看去倒也是幅好风景。
  然而安想厌透这样的季节。
  她所住的小区本就人烟稀少,树木街道无人打理。冬天好说,一到春夏两季便是蚊虫最为肆虐的时候,加上草丛多,就算窗户全天紧闭,也会有不知名的小虫子从缝隙钻入。
  安想血甜,加上地下室阴冷潮湿,虫子就喜欢咬她,一晚上醒来被咬得浑身是包。
  以前只有她一个人被咬,安子墨住进来后也不幸成为蚊虫口粮。
  清早醒来,安想看着儿子脸上的小红疙瘩心疼不已。
  她从抽屉里翻找出花露水,揪过安子墨往他身上涂。
  “今天妈妈去给你买个蚊帐,实在不行就把棺材合上。”
  嘿。
  还挺押韵。
  安想心情莫名好,拧好花露水盖子,对着屋外的杂草深深喟叹,“或者,我们去城里租房子住。”以前一个人的时候还可以凑合凑合,现在有了孩子,总归要为孩子考虑。
  “要是能拆迁就好了……”说着说着又开始做拆迁的白日梦。
  安子墨比她现实得多。
  据他了解,很少有投资商会接手像这样的废弃项目。一来耗资巨大,二来程序复杂,一旦亏损很难补救,所以投资商宁可让地皮空着也不会轻易接手整改,有那钱为何不新启一个项目?若是亏损,若是出事还不是自己担着,劳利伤财的事儿谁也不想干。
  安子墨挠挠脸上发痒的蚊子包,默不作声去洗手间刷牙洗脸。
  就在此时铃声作响。
  安想没有急着去开门,心里直犯嘀咕。
  她没有朋友,几年来从没有人来家里做客过;快递也不会上门,那到底是谁大清早过来?
  正想着,门铃又接连响起几声,看样子不是敲错门。
  安想从猫眼向外望。
  门外站着两名年轻青年,穿西装打领带,手上拎着公文包,看起来像是上门推销的销售人员。
  “你好,请问有人在家吗?”
  安想很是警惕地没有回答。
  “我们是房屋征收部门的,请问您现在方便吗?”
  房屋征收部门。
  通俗来讲就是拆迁办。
  拆迁办大清早来这里干什么?难不成……她一直以来的梦想要就此实现?
  怀揣着期待与困惑,安想小心翼翼把门拉开一条缝,谨慎起见保险栓仍没放下来。
  她只探出半张脸,双手扒拉着门,语气探究:“你好,请问有事么?”
  “太好了,原来有人在家。”年轻人大喜,微微弯腰与她平视,“我们这次来是与您签订房屋拆迁协议的,不知方不方便让我们进去。”
  安想狠狠一掐大腿。
  疼,不是做梦。
  她麻溜摘下门栓,迅速让路让两人进来。
  正准备进门的两位年轻小伙在看到眼前鬼气森森的装修时明显迟疑半秒,彼此对视一眼,磨磨蹭蹭进入客厅。
  “坐,不用客气。”安想热情招待,急忙去厨房沏了一壶红茶。
  两人没有啰嗦,直接进入主题:“是这样的,这片小区之后就要拆迁了,我们这次来就是与各位户主商定拆迁补偿的事。这是我们的合同,您先过目。”
  竟然真的要拆迁!
  安想瞪大眼睛,盯着那两份合约迟迟没有回神。
  刚从洗手间出来的安子墨同样有短暂的震愕,旋即不屑地扯起嘴角:竟然真有傻子选择征用这片土地,啧。
  他懒得掺和这事儿,从桌上拿走一份面包,边吃边回到自己房间。
  “我们得知您名下有三套房屋,一共1100平,我们按照每平米两万的价格给予补偿。当然,如果您不愿意接受现金补偿,也可以折合成房屋,只不过房屋要在三年后才可以拿到。”
  安想数学不好。
  她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打开计算机,认认真真在上面算了起来。
  个,十,百,千,万,十万……百万,千万!
  安想越数眼睛瞪得越大,因为过于兴奋,握着手机的双手微微颤抖。
  “钱钱钱!我要钱!”她迫不及待,六个字脱口而出。
  安想表现得过于急切,两人先是一愣,接着低头笑出声。
  她不禁脸上烧红,缓缓把身子缩紧,又小小声的重复一遍:“我、我要钱……”有钱不要是傻子。
  房屋好归好,但是不知道位置怎么样。
  而且三套房子都拆了,再等新房子的这三年要住在哪?还不如在幼儿园附近买套小平米的二手房,也方便安子墨上学。
  “那您对此还有其他异议吗?”
  “没有!”安想毫不犹豫喊出两个字。她从新闻里看过,一般为争拆迁款当钉子户的都没啥好结果。俗话说识时务者为俊杰,人要懂得知足,安想对千万的补偿款无比知足。
  “好的,那您在合约上签字按手印,补偿款三十日内会打到您的银行卡内。”
  安想看不懂合同,但还是捧起来装模作样地读了好几分钟。
  “新区马上就要拆迁重建,所以您最好一个月内就能搬出去,免得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其实他们很早前就来过几趟,奈何每次都找不到人,加上地方偏住的人也少,联系更成困难。
  索性安想容易说话,不然他们又要多跑两趟。
  安想看完合同,认认真真在落款写上自己的名字,又按上手印。
  望着眼前那张白纸黑字的合约书,安想整个人都晕晕乎乎的,瞬间产生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梦幻感。
  “我记得这里很早就要拆,可是项目荒废好几年,现在是对方重新接手了吗?”
  “不是。”青年收好合同,摇摇头说,“原先负责这片地的地产公司早就破产了,现在拍下这块地的是华星集团。”
  安想听到这个名字时一怔。
  她自然知道大名鼎鼎的华星集团,不久前还去对方公司送过外卖。
  “这片小区包括后面的老区全部重建,预计三到五年才可以完工。”青年不禁感叹,“华星那位老总这两年参与了不少房地产开发,狼子野心啊……”
  同伴也来了兴趣,顺嘴一问:“他叫什么来着?我记得新闻还播过他的采访。”上的好像还是正宗的访谈,他那原本对新闻不感兴趣的妹妹破天荒从开始看到结尾。
  “裴以舟,引领我们江城经济的男人,这你都不知道。”
  两人说说笑笑,不住调侃,之后起身告别安想,向第二家走去。
  安想合门,默默在心底记下那个名字。
  她捧着笔记本重回到沙发上,在键盘上敲打下“裴以舟”这三个字。
  搜索结果很快出来。
  几十页的词条关联里,最吸引人的要数百科上的配图。
  办公桌前的男人西装革履,气质矜贵,他在侧头与旁人讲话,对于偷拍者一无所知。
  望着那双如星河般耀眼灼目的眉眼,安想喉咙一梗。
  这……这不就是那天在幼儿园见到那个男人!
  裴宸还有双胞胎的太爷爷。
  也难怪裴言那天会那样说话,像这样的青年才俊,的确是许多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安想合上电脑,掌心用力拍了拍因激动而发红的脸颊。
  短暂失神之后,她刷地跳下沙发,箭步冲到安子墨房间,把他双手举高,用力往天上一抛。
  “墨墨,我们有钱啦!!!!!”
  嗝。
  安子墨还没来得及咽下的面包经这一甩直接卡在嗓子眼中间。
  缺氧感旋即袭来,血液从下至上全部涌在脖颈处。
  “墨墨,你怎么啦?!”
  “……”傻子吧这是个!!!
  安子墨狠狠敲打胸膛,端起奶瓶咕噜咕噜往嘴里猛灌,柔软的面包顺着奶滑入食道。
  他得以解脱,长松口气。
  妈的,差点死在这儿。
  安子墨喉咙生疼,抱着奶瓶默默地和人拉开距离。
  “墨墨,妈妈有钱啦!”安想毫无觉察到异样,兴冲冲和唯一的儿子分享着喜悦,“我们可以买三米宽的水晶棺材啦!!”
  水晶棺材是每个吸血鬼的梦想!!
  她马上就能实现!!!
  安子墨不说话,安想歪歪头,困惑眨眼:“墨墨你不开心吗?”不应该啊,难不成儿子不喜欢水晶棺材?
  她沉思几秒,恍然大悟:“儿子你是想要变形金刚棺材吗?!”男孩子和女孩子的喜好不一样,要是女孩子肯定愿意和她睡梦幻漂亮的水晶棺。
  安子墨翻了个白眼,脸色沉沉地啃着剩下的面包。
  这根本就不是男女的事儿,谁他妈棺材铺会卖水晶棺,还真以为自己是西方吸血鬼,棺材都要镶金边倒十字架的。
  搞笑。
  安想迫不及待拨通棺材铺老板的电话,对方接通的第一句就是:“喂,我是住在郊区的安想,您还记得我吗?”
  她眼眸亮晶晶:“我想定做水晶棺材,你们家有吗?”
  “嘟——”
  长长的盲音。
  安想对着被挂断的电话陷入沉思。
  啧。能有才怪。
  安想不死心地想再打过去,然而对方已经把她拉到黑名单。
  安想:“……”失落,难过,委屈。
  她很快振作。
  比起买水晶棺,找房子才是当务之急。
  拆迁办让她一个月内搬走,安想准备今天就收拾好东西离开,这几天先和儿子在奶茶店凑合地住,一边工作一边在附近找房子,这样省时省力,也不用再让儿子跟着受累。
  家具那些先不管,她要拿的只有几件换洗衣物和生活用品,等找到房子再把能用的东西一齐搬过去。
  除此外还要通知那两位租客。
  那两人都是从事直播行业的up主,害怕被人打扰才住在这里,为人和善又好说话,安想在微信通知后立马收到对方回复,他们预计半个月内就能搬出去。
  一切准备工作都已完成,安想仔细检查了一遍房屋,确定没有遗漏后,带着安子墨走转身离开。
  比起安想,安子墨对搬出去住这件事要积极得多。
  他早就受够了这间阴间住处,巴不得能快点滚蛋。
  安子墨携带的东西不是很多,一个小书包就可以装满。
  他头戴一顶遮阳帽,肩上背着双肩包,背带裤,白衬衫,小模样严肃又可爱。
  “别磨蹭,快走。”安子墨不耐烦地催促。
  安想站在门口迟迟犹豫,“你说我们要不要把棺材运过去?”
  “你是在搞笑吗?”安子墨忍无可忍,“奶茶店那么点空间,你棺材要放在哪里呀?我脑袋上吗?!”
  ……说的也是。
  安想想带棺材的想法被迫终止。
  **
  两人先回奶茶店。
  她把行李放在门边,开始琢磨晚上要怎么睡。
  儿子个子小小睡沙发就好,她的话就在地上凑合凑合,反正小时候都是在地板上睡的,身子骨没那么矫情。
  经过一上午的忙碌,时针已指向中午。
  安想决定先带儿子出去吃饭,下午再去放房屋中介那边看看。
  打定主意,她领着安子墨下楼,随便找到一家餐厅走进去。
  正逢学生放学,不大的中餐馆已经坐得满满当当。
  人声杂乱,脚步匆忙,充满烟火气。
  等菜上来还要好久,安想用手机下载一个找房软件,耷拉着头,指尖缓慢在屏幕上滑动。
  彩虹幼儿园附近的房价比安想想象中的还要高昂,她的拆迁款可能……完全不够。
  安想越看越心累,唉声叹气不住。
  “安想姐!”
  突然多出的少年音猛然吓到安想。
  她急忙仰头,对着眼前的脸愣了愣:“裴宸?”
  “嘿,好巧呀。”裴宸笑容爽朗,厚着脸皮挤坐到安子墨身边,“你们也来这里吃饭吗?”
  “嗯。”安想关闭屏幕,很是诧异,“你不上课?”
  “出来吃饭,学校食堂的饭吃腻了。我们学校就在小吃街对面,不远。”裴宸单手托腮,眸光垂落,“我刚才好像看到你在找房子,安想姐准备搬家吗?”
  她不好意思地笑笑,挠挠脸说:“我住的地方可能要拆迁,所以准备在这边买套房子,安定下来也方便墨墨上学。”可是想法好像太天真了些,哪能那么容易买到便宜又合适的房子。
  实在不行就关闭奶茶店,把奶茶店重新装修成住宅,至于拆迁款就全部攒起来供日后生活。
  裴宸一眼捕捉到安想神色里的苦恼,眼睛升起亮光,顿时感觉自己来了机会。
  “安想姐,我……朋友那边有几套房子,你要是不嫌弃,我可以送……”送字还没说完,接下来的话就被强行咽到了肚子里。
  以安想的性格来看,轻易送一套房子,肯定不接受。
  裴宸匆匆改口,“我可以让我朋友卖给你。”
  裴家有钱,房屋别墅遍布世界各地。
  他上次生日,裴以舟豪爽地送他一栋楼,就在幼儿园对面小区,有时候懒得回家就住在那里。
  古话说,近水楼台先得月,等他把心上人安排到对面,甜美恋情还不是触手可得?
  裴宸睁着眼做青天白日梦。
  安子墨斜睨他一眼,突然开口:“你朋友会同意?”
  话音落下,裴宸笑容僵硬。
  那位被他叫做太爷爷的朋友可能、八成、估计、够呛会同意……
  “没事。”裴宸脑子单纯,很快将顾虑抛之脑后,“我回去和我朋友商量商量,安想姐你就等我的好消息。”
  说完也没再吃饭,背起书包一溜烟冲出小吃店,高大挺拔的背影眨眼消失在人群里。
  傻缺。
  安子墨暗暗讽刺,捏着小勺一小口一小口喝着汤。
  安想迷茫地挠挠头,不禁对着他背影感叹:“裴宸的朋友可真多呀。”
  “……”
  安子墨默然,这也是个傻缺。
  ***
  裴宸一路风风火火赶到华星公司,赵秘书也不敢拦,任由他横冲直撞地闯入董事长办公室。
  “太爷——!”
  人未到,声先来。
  正在开电话会议的裴以舟嗓音一滞,警告似地瞥了裴宸一眼。
  他立马安静,昂首挺胸,双腿并拢,乖乖立正在桌前。
  “新区那边的建设图还不够完善,让小李他们加班重改,下周我要拿到。”他轻按蓝牙耳机,“今天先这样,有问题直接联系我。”
  会议结束,裴以舟摘下耳机。
  他慢条斯理将滑落的袖口重新别起,双手放至键盘,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着。
  “太爷爷。”裴宸知道这人忙,也不想啰嗦,直接将想说的话一股脑说了出来,“我能卖一套丽景江山的房子吗?”
  裴以舟眉心微皱,瞬间抬眸:“卖房?”
  裴宸慌张地乱眨眼睛, “卖、卖给我朋友,他们家要拆迁,一时间找不到房,而且……丽景江山离我们学校也近,我们每天还能作伴。”
  “放屁。”裴以舟冷着脸,薄唇淡淡吐出两个字。
  裴宸一愣,接着开口:“请不要说脏话,我还是未成年。”
  他敲下最后一个句号,小心将文档保存,啪嗒声合上电脑,目光逼人:“你好好说,你房子要卖给谁。”
  裴宸死不改口:“朋友。”
  裴以舟问:“你准备卖多少钱。”
  裴宸自小对金钱没概念,闭着眼睛琢磨半天,试探性说出一个数字:“三、三百万?”
  裴以舟笑了。
  被气笑了。
  他懒靠着柔软的办公椅,双手交叉并拢,指尖来回摩挲,嘲意甚浓:“裴宸,我看你真是脑子进水。丽景江山的房子在房地产行业业最不景气的时候也能卖到十万一平,现在你三百万就想卖给别人?”
  丽景江山现属于学区房,不管是地段还是位置都是最好的,房价一涨再涨,普通人根本住不起。
  结果他三百万就想卖给别人,这不是脑子进水是什么。
  裴宸低头耷脑,不敢说话。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能把你迷成这样。”
  裴宸声若嗡鸣:“漂……漂亮女人。”
  裴以舟哑口无言。
  他知道裴宸颜控严重,但没想到能到这种程度。
  “听说她离婚还带小孩?”
  裴宸赶忙纠正:“没离婚!太爷你别乱说!”
  裴以舟:“……”
  这小子看上的还是个人/妻!?
  年纪小小就想当第三者?恋爱自由也不是这么一个自由法。
  裴以舟感觉太阳穴阵阵抽痛,忍不住用指腹用力按压,已作缓解。
  片刻放手,重新看向裴宸:“这样吧,你把这个女孩约出来,我单独和她聊一聊。”
  这句话过于突然,不得不让裴宸怀疑他的目的,顿时神色警惕:“你要干嘛?你不会想甩给她五百万让她离开我吧?我告诉你不可能!这种事你想都别想!”
  “……”他语气顿了顿,突然像是想到什么,说,“……藏在我书房里的那几本霸道总裁小说是你买的?”
  艹!
  被发现了!
  裴宸憋红脸不敢吱声。
  “你放心,就算我们家钱多也不会乱甩支票。”裴以舟对于孙子的个人爱好并不感兴趣,一字一句,嗓音低沉,“我只是想知道这位女士值不值得,如果她真有什么难处,我自然不会吝啬。”男人垂眸,说起谎来面不改色。
  裴宸过于单纯,往难听点说就是傻。
  裴以舟多数时间不会限制小孩自由,但要真有什么人想利用他,欺骗他,他身为长辈也不会坐视不理。
  到底什么样的女人,用什么样的手段,能把傻乎乎的重孙迷成这样?
  还没离婚,还带孩子。
  简直匪夷所思,无比离谱。
  ※※※※※※※※※※※※※※※※※※※※
  裴宸:我就是你们恋情路上的工具人,哭唧唧。
  话说以后安想买上水晶棺,男女主在里面不可描述,那开的就是传说中的……灵车???
  **
  最后作者没拆迁过,房价不与现实挂钩,全是我一人鬼扯。
  这章双更合并,本章前五百红包,晚上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