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程冽没有戳破许知颜,后来两个人各自沉浸在习题里,为了不再分心,程冽故意挪了下凳子,和许知颜保持了些距离。
  虽然因为漏水浪费了点时间,但许知颜还是在两点半左右时做完了卷子,但她的神情显然没有上次轻松。
  许知颜把卷子交给程冽批改时还有点犹豫,她紧锁的眉出卖了她的想法。程冽看的出来,她应该还在思考,应该有什么题目难住了她。
  程冽说:“是不是觉得这套比上次的难?”
  他的声音把她从解题思路中拉了回来,眉宇稍稍放松了些,许知颜答道:“这套卷子出题风格有点多变。”
  程冽边改边说:“这是我拼凑的试卷,是来自全国各地的试卷题目。”
  许知颜了然了,她拿起果汁喝,余光却瞥见程冽一反常态的从最后的题目开始批起。
  他的侧脸棱角分明,是一张俊朗又刚毅的脸庞,但许知颜又想笑了。
  因为他戴着这幅平光眼镜,镜片下的眼眸漆黑如墨,可是看东西不会觉得模糊吗?毕竟隔了一层东西。
  现在空了下来,许知颜又开始思考他为什么要戴平光眼镜。
  她记得有段时间很流行带镜框,是少男少女用来装饰自己的,难不成程冽也是走这种路线的?
  但这个想法很快被她自己否定。
  她想起那天在火锅店站在程冽身边的男生,那男生比程冽虽然要矮一点,但很符合绝大多数女生的审美,白皮,清秀,穿衣打扮很潮流。
  如果说程冽那位朋友戴个没用的眼镜用来做装饰,她会觉得没什么问题,但程冽明显不是。
  她算了算,连今天,她一共见过程冽三次,三次里程冽穿的衣服都和潮流沾不上关系,一件t恤或则衬衫,再加上一条长裤,一双不知名的运动鞋就是他的全部。
  穿的干净整洁就是程冽的风格。
  他看起来也不像是很在意外形的人,不然刚刚淋一身应该会很不爽吧。
  就在许知颜想着要不要问他时,程冽说他批改完了。
  一百分的卷子许知颜拿了七十五分,很符合她中规中矩的成绩,许知颜也很满意这个分数。
  程冽圈出错题后,对照着她的草稿纸看解题步骤,每一道题程冽都给她重新讲解了一遍,连带着知识点和由此可以引申出的常见题型。
  许知颜也和上次一样,没有敷衍他,很认真的,很捧场的听他讲题。
  程冽看着她故作认真,虚心学习的样子很想笑,但他忍住了,尽量严肃的平和的讲解题目,虽然他不是个真的老师,但还是应该保持自己的‘职业操守’。
  他知道,许知颜应该在最后一道的最后一小问遇到了问题,她的草稿纸在这道题上也展现了真实反应。
  如果许知颜能够做出来,程冽会觉得有点挫败和不可思议,因为他自己做的时候前两问还行,最后一小问解了半天还是做错了。
  程冽注意到,在他讲这道题时,许知颜是真听进去了,她那双琥珀色的眼眸紧盯着试卷,她在跟着他的解题思路走。
  两个人靠的很近,他能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气,他太熟悉这个香味了,是每年盛夏都会绽放的茉莉花的香味。
  他擦洗时没有用许知颜家的沐浴露或者香皂,所以他闻着她的味道,格外明显。
  她白色的连衣裙外套了件淡米色的针织衫,一头长发披在后面,露出的侧颜白皙美丽。
  程冽不会太多形容女生的词语,所以当时见到许知颜的第一眼脑海中冒出的词语就是美丽。
  他见过很多很好看的女生,比如电视上的明星,比如学校里被追捧的校花,但许知颜和她们不太一样,她比电视上的人来的真实,她比那些涂脂抹粉的女学生纯粹干净。
  他当时还把高傲这个词用在了许知颜身上,原因很简单,一个人的眼睛最能表达情绪,许知颜大大方方的站在那里,又大大方方的打量他,不惧怕什么。
  此时此刻他仍觉得许知颜是高傲的,他也终于明白她为什么自信,为什么像一只傲着脖子的白天鹅。
  她是喜欢学习的,她也都会,她有资本挺胸抬头。
  他不知道许知颜为什么故作平庸,瞒了父母同学,她看起来不像是一时撒气,也不像是恶意报复,她对什么都淡淡的,就像昨天,她明明都听见了,但什么都没有做什么都没有说。
  她有一双明净清澄的眼眸,她也不是心高气傲的傲,是一身傲骨的傲,而且,程冽觉得她的平静让她看起来很平易近人,甚至有点跳脱的可爱。
  就像现在,她聚精会神的听他讲解,她的眼眸,神情,细微的动作,都让程冽觉得她很特别。
  无法形容的特别。
  许知颜是不知道程冽的心思的,她甚至没空抬头看一眼程冽,因为这道题刚刚足足困扰了她二十分钟。
  假期进行到现在,她每天都会做各种试卷和习题,很少遇见这么绕的数学题,有点激起了她的征服欲。
  程冽最后写出答案的时候许知颜还是没能从这道题里走出来,她根本没有豁然开朗的感觉。
  她蹙着眉,淡声道:“再让我看一遍。”
  她把程冽的答案拿到自己面前,对照着图形,又过了一遍。
  程冽坐在一边,不声不响的等她,眼眸里含着浅浅的笑意,看了一会许知颜,他的视线从她的脸颊转到了窗台上的虎皮兰。
  虎皮兰在室内植物里算是比较好养活的一种,但许知颜的这盆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盆栽土上还有一层薄薄的白色物质。
  虎皮兰脚下堆放着一些书籍,大小不一,是一些封皮五颜六色的童话故事书,耳熟能详的《一千零一夜》,《安徒生童话》等等。
  许知颜的书桌整洁又死板,没有什么很符合她这个年纪的物品,所以这些故事书显得尤其怪异。
  他记得上次放在这里的是《淘气包马小跳》,现在换成了这些。
  他又想起昨天许知颜在吃火锅时和那两个女生说她要去图书馆,他猜测这是不是她昨天从图书馆里借来的。
  本着好奇心,程冽轻轻拿过那本《一千零一夜》,翻开第一页,上面果然印着图书馆的印章。
  像他们这个年纪很少有人爱看童书吧,严爱,季毓天,还有其他程冽认识的同学朋友,没有人会花时间看这些。
  许知颜的兴趣和她这个人一样,有些独特。
  这个夏天的黄梅持续了很长时间,雨水也比往年猛烈不少,风雨拍在玻璃窗上,呼呼作响,骤雨快停歇时,许知颜终于从这道难题中解脱。
  她放松了不少,眼角微微上扬着,说:“我好了,你继续讲吧。”
  话音落下,她正好对上程冽似笑非笑的眼眸。
  不可否认,程冽有一张英俊的面孔,剑眉挺鼻,黑眸薄唇。人总是喜欢美好的事物,许知颜也不落俗套。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望向他眼睛的那一瞬,心像被砸了个洞,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许知颜很快整理好自己的心情,也刻意的避开了程冽的注视。
  接下来的时间许知颜很难再把题目听进去,这是她从来没有过的情况。
  她的注意力都放在了程冽的声音上,他的嗓子天生撩人,低沉磁性,放慢语速时给人一种平和稳重的信赖感。
  下午四点补习结束的那一秒,许知颜松了口气,但下一刻她的心又被程冽吊了起来。
  程冽收拾好东西准备走,走到卧室门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转身叫她。
  “许同学。”
  许知颜觉得这个称呼真的奇怪,但她还是回头应了声,“嗯?”
  程冽又用那种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她,低低的问道:“明天要不要试一下奥数?”
  奥数。
  许知颜的第六感在高速运转,她眯了眯眼,轻轻问道:“为什么要做奥数题?”
  程冽还是没打算戳破她,说:“你以前成绩不错,我想底子是好的,做奥数题可以拓宽解题思路,这两次补习下来,我觉得你有时候思路有些问题。”
  许知颜细眉微挑,她没再盘根问底,她说:“那就按照你的安排走吧,你不是说你有一套自己的方法吗?”
  “嗯,好。那……我走了。”
  “嗯。”
  许知颜低眸看了眼中手中的草稿纸,思量着程冽的话,但突然想起一件别的事。
  她转身走出房间,程冽正在玄关处换鞋。
  许知颜提醒道:“你的伞,别再忘了。”
  程冽绑上运动鞋的鞋带,起身,拿过鞋柜上的雨伞,朝许知颜晃了下,表示感谢提醒。
  程冽一走,这个房子好似一下就空了。
  许知颜重新回到卧室,她关上房门,看着这狭小的房间,心里莫名其妙滋生出失落感。
  程冽只留下了一杯喝完的果汁玻璃杯,几张覆满他字迹的纸。
  她其实是很排斥一个陌生人就这样闯进她的世界的,上次程冽来的时候她就不是很喜欢,不喜欢把书桌让一半,不喜欢有人坐她房间里的凳子,不喜欢这里曾有陌生人的身影出现过。
  但因为程冽是个规矩,话比较少,又很聪颖的人,她的排斥感少了一半。
  她和程冽也不过三两次交集,但他好像已经开始变得不容忽视。
  许知颜把试卷和草稿纸叠在一起,她想收进抽屉里,可又想起程冽说的高中奥数。
  她在书桌前坐下,细细端详着自己的错题,她坐了很久,久到她百分百确定,程冽应该察觉到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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