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打死他
  雨越来越大, 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完全由另一个人掌控着,乐云耳边是山奴压抑良久的倾诉,感受到的是他狂跳的心脏, 和他带着颤抖的亲吻。
  山奴觉得自己已经疯了,他从未敢想过, 他能得到主人,能像这样, 将她紧紧拥在怀中, 与她融为一体。
  只是随着冰凉的雨水不断淋打在身上,而猛烈的药性,在释放后渐渐退去,山奴的理智也缓缓回归, 他垂头看见瘫软在自己怀中的乐云, 看她涣散的眼神和紧紧蹙起的眉心,内疚与后悔, 如同千万把刀, 将他削砍的血肉模糊。
  我这是在干什么?我竟然强迫了主人, 主人马上就要成婚了——
  “主人……”山奴轻轻叫了她一声,乐云颤着睫毛睁开眼,脸上水迹淋漓,分不清是泪水还是雨水, 她轻轻推了山奴一下, 动了动唇, 就晕了过去。
  山奴看懂了她无声的话——放开我。
  电闪雷鸣,暴雨倾盆,乐雨屋子里的灯一直点着,站在窗边开了一个小小的缝隙,正对着他和乐云院子相连的小角门,没有等到乐云,他笑了笑,想来是嬷嬷不许她过来,正要关了窗子去睡觉,就见一个高大的身影,从假山的后头出来,他抱着一个人,纤瘦的手臂从那人怀中软软垂下。
  乐雨只看了一眼,便如遭雷击,他直接推开窗子跳了出去,足尖两点,就跃到了角门,转到高大的身影前面,拦住了两人去路。
  “这是怎么了?!”乐雨正要伸手去接,却惊见了乐云松松垮垮,甚至系反的衣带,登时面色剧变,抬眼看了山奴一眼,两人视线相撞,山奴眸光闪烁,乐雨额角青筋暴起,伸手接过乐云,再没说一句话,直接使了十成力,一脚踹在山奴胸口,将山奴整个人踹的飞撞到假山上,登时昏死了过去。
  山奴被关起来了,关在了亲王府的地窖,每天按着遍数上私刑,乐雨只觉得一刀捅死他太便宜,不叫他遭够了罪,绝不能轻易让他死了。
  乐云连着两天高烧一直不退,乐雨只得传召了宫中太医,人一旦过了太医的手,是怎么回事儿,当然瞒不过太医令,常笙知道之后,便亲自上门,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为乐云诊脉开药,针灸辅助,一副药下去,人就醒过来了。
  乐云醒过来之后,人还是很恍惚,没寻死觅活,但是问什么话,都显得慢了半拍,见了常笙,便直勾勾的看他。
  “婚事提前吧,”从乐云的屋子出来之后,常笙背着药箱,与乐雨并肩走王府长廊上,“小云只是有些惊吓,并没有受什么伤,成婚后,我给她调理一番,便能大好。”
  乐雨闻言脚步一顿,神色怪异的看向常笙,他真真儿是对这个未来姐夫,哪哪都满意,只是这一刻,却觉出了不对,未婚妻子发生这种事,他没有一丝的愤怒之色,连是谁,怎么处置,都一句未问,却说要提前婚事,这并不是一个正常男人会有的反应。
  如果一个男人喜爱他的未婚妻子,此刻必定应该愤怒发疯,质问他照顾不周,与他打上一架,吵着手刃伤害他未婚妻子的人,无论如何,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反应。
  乐雨摇了摇头,眯起眼,慢慢道:“我已经传书与父亲,还是等父亲的顶夺。”
  “镇北王会回来吗?”常笙说出这句话之后,才意识到自己问的冒失,镇北王镇守北疆,除年节和皇帝传召之外,不得回皇城。
  乐雨皱眉看着他,常笙收敛神色,拱手告辞。
  将常笙送走,乐雨回到院子,这么大的事儿,关乎着乐云的婚事,他也无法做主,只得飞鸽传书与镇北王。
  信中再三斟酌措辞,险些难掉了他的头发,总算将鸽子放出去,他便又赶紧去看乐云,
  天色已经暗下来,乐云围着被子坐在床上,慢吞吞的喝粥,乐雨进来,坐在她身边一说话,吓的她险些把粥碗扔出去。
  她脑子里不受控制的闪过那夜的凌乱画面,属于一个成年男人火一般的热情,和那些撕心裂肺的告白,他诉说他是如何思慕她,如何期望上下马车的时候,她能踩他一脚,还有……
  乐云其实一丁点也没有受伤,山奴哪怕急切的发疯,也给足了她缓和的时间,前面确是强迫,可后来……她没有再挣扎,就连眼泪,也分不清是因为不愿意,还是单纯的因为生理刺激。
  乐雨只以为她受的打击太大,心疼的红了眼圈,抱住她,轻轻的安抚她的后背。“小云,你放心,我一定要他生不如死,死也不得好死。”
  乐云下意识一个激灵,这才想起事情败露,山奴的下场不言而喻,她沉默了半晌,最后还是问了。
  “他……死了?”
  “哼,放心,他“活”的好着呢。”乐雨笑容狰狞,“我会让他好好“活着”的。”
  乐云无来由让乐雨笑的浑身发寒。
  “我已经修书父亲了,”乐雨说的很艰难,“如果……”
  “常笙要退亲吗?”乐云神色有一点点黯然,但是很快松一口气的样子,她抓着乐雨的手晃了晃,“那就退亲吧,小雨,我不想嫁了。”
  “常笙没有说要退亲,”乐雨看着乐云的神色,不由蹙眉,自家姐姐这表情也不太对劲儿,前些天看起来还挺喜欢常笙的,怎么出了这种事之后,除了看到常笙会多看两眼,并没有什么别的反应,说起退婚也好像还松一口气?
  “常笙说要提亲婚期,”乐雨眼瞅着乐云蹙起了眉,叹口气道:“我没有同意,你的终身大事,我怎么敢随便答应,我只说了等父亲定夺。”
  “我不想嫁了。”乐云抱住自己的膝盖,垂头又低低嘟囔了一句。心疼的乐雨简直要无法呼吸,从乐云的院子出来,就进地窖把山奴从头到脚狠狠折腾了一通,带着一身的血气心情才勉强平复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几天后的夜里,一直没有传书回来的镇北王,亲自杀回来了,他人到中年,却依然风姿无匹,一身银链甲包裹在他魁梧精壮的身躯,沙场磨炼多年的戾气,令他行走间如同阎罗临世,王府守门的一个小兵,连人都没看清,却愣是没敢拦。
  他直接策马进了内院,下马后直奔地窖,将山奴拖死狗一样拖出来,府里进了人,赶巧儿守门的是个新人,嚷嚷着府内进了刺客,一阵兵荒马乱,自己人围了自己人,被尿尿回来的老守门揪着耳朵拎走,呵斥:“瞎了你的狗眼,在王府中做事,连咱们王爷的银链甲,追月马都认不出!饭都吃到狗肚子了……”
  乐雨闻声从乐云的屋子刚出来,就被迎面飞过来的头冠砸的后退一步,接住后看清了人,也不由惊诧叫道:“父亲!”
  乐雨回身赶紧把门关好,走到镇北王近前,躲开了镇北王要呼噜他头的手,问道:“父亲怎么会回来?陛下那……”
  “哼,我老老实实的待在北疆,不也整日被传各种造反,宫里那位要是信,现在国早就灭了,”见乐雨还是一脸担忧,镇北王龇牙一笑,“前些天,宫里那位不知道抽的什么疯儿,派人给我送了一块玉牌,现如今这南越的所有兵马任我调遣,还许我随时回皇城。”
  “那太好了,”乐雨说:“不过父亲将他拖到这干什么,小云才睡下。”
  “我乐天的女儿挨欺负了,就要亲眼看着欺负她的人付出代价……”
  “你想叫她看什么,她一个女儿家,”乐雨一旦碰到乐云的事儿,连亲爹的面子也不给,脸色呱唧就撂下,“她吓的做梦都在哭!”
  镇北王一向拿他这个儿子没辙,说来也是心酸,常年不在家,两个孪生的小娃娃,好的一个人似的,对他这个爹爹,女儿性情温柔,还好些,但他一旦招到女儿,这儿子能小半年不跟他说一句话,非要他亲口认错不可。
  不过这次乐天没有听他的,说话间手里拎着的马棍,便朝着地上山奴的后背狠狠抡了出去。
  他在军中多年,常年干的都杀人的勾当,这一棍子下去,死不了人,却能疼疯,他就是要这奴隶惨叫出来,给乐云好好的听听,不破不立,乐雨一味的护着乐云他从来不管,但是这种事,这个坎,要是就这么含混过去,憋在心中,会是一辈子的沉珂。
  不光如此,他还打算让乐云亲自手刃这奴隶。
  只是这一棍子下去,山奴手指抓青石地面都抓出了血痕,却愣是没喊,镇北王和乐雨都愣了一下。
  镇北王不由低头仔细看了一下山奴,他这一棍子可是刑讯多年总结出来的手段,一棍子下去能疼疯,再照着原地来一下,这人这辈子脖子以下就都动不了了。
  乐雨也不由得诧异,镇北王这一下,他是知道其中厉害的,平时折磨这奴隶,他喊的也撕心裂肺,没见是什么硬骨头,怎的今天就不吭声了?
  镇北王侧头笑了一下,换了个地方又来了一下,这一下山奴十指的指甲都抓的劈开,人血糊糊的在地上蹭出去老远,却还是一声没叫。
  连着三下,山奴额头和侧颈的青筋鼓的老高,青石地面拖出长长的血道,山奴在竭力朝着外院爬。
  镇北王笑了,这小子有几根硬骨头,只可惜了。
  又是一棍子,山奴一条腿断了,嘴角血迹潺潺下流,是内伤和隐忍间咬破了舌头所致,只是剩一条腿了,他还是朝着外头爬,一声不肯喊。
  镇北王拽着他断掉的腿,将他又拖了回来,揪着他的头发问他:“怎么不喊?”
  “冲屋子里喊。”又是一棍子下去,另一条腿也应声而断,但院子里头却只有棍子打在实体的一声“咚”的闷响。
  “哎呦。”镇北王将棍子扛在肩上,跟乐雨对视了一眼,挠了挠头。
  镇北王蹲下,拍了拍山奴的脸,“好小子,欺负我女儿,你是活不成了,看在你还有几根硬骨头的份上,你说,为什么不喊,我就给你个痛快。”
  “主人……”山奴一开口,就是一大口黑色淤血,正是这几天乐雨的杰作,被镇北王几棍子下去,反倒通了,“主人在睡觉。”
  “他说什么?”镇北王歪着头挑眉问乐雨:“主人是小云?睡觉不能喊……怕吵醒她?”
  乐雨接过镇北王手里的棍子,照着山奴脑袋,寻思赶紧将人打死算了,小云醒了要是真的看见,肯定要吓坏了。
  只是他这棍子才挥起来,门就“吱呀——”一声开了。
  乐雨动作一顿,就见乐云披着一件外袍从屋子里跑出来,也不管脏不脏的扑到山奴跟前,护着他的脑袋,跌坐在沾血的青石地面,仰头看着乐雨和乐天说:“别打死他……”
  “别打了。”乐云手虚虚护着山奴的头,眼泪珠串一般下落,把两个大老爷们的心都穿漏了,她摇头道:“别打他了,我……我不想让他死。”
  “小云!”乐雨鲜少会吼她,但是这件事不能心软,这狗奴隶胆敢欺辱乐云,怎能容他活着?
  “父亲,小雨,”乐云哭着摇头又慌乱的点头,“我……我……我那天,是愿意了的……”
  镇北王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什……什么?!”乐雨尾音都破了。
  如果是愿意的,这性质就不一样了。
  一个是狗奴隶欺辱强迫主人。
  一个是主人和奴隶两厢情愿雨中狂欢。
  乐云实在没法看着山奴就这么在她眼前被活活打死,见他在地上乱爬不肯喊出声的样子,她的心莫名刀割一般难受。
  就好像,就好像这一幕,曾经在她的眼前出现过,就好像这个人,真的会因为不吵到她——致死不肯出声。
  后来乐雨和父亲都问了什么,她就什么也听不到了,因为山奴抓住了她的手指,按在唇上。
  那夜的记忆如同潮水一般涌上来,乐云只觉手指被烫的发疼,脑中不断重复那种紧密到极致的相贴,那些和狂跳的心脏一样震耳欲聋的话,还有把她的灵魂都要撞出体外的炙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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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啦,我有种我能再开一篇的错觉,啊哈哈哈_(:3」∠)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