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而且看着也确实有点像小姑娘家住的房间了。
  这是什么人画的花,题的字?就算叶蓁蓁在书画上面一点都不懂,可也看得出来这些花画的很好,字也写的很好。
  叶蓁蓁转过头看着许攸宁。
  面对她望过来的惊讶目光,许攸宁面带微笑的解释:“屋子里面的家具都是旧的,颜色也暗淡,我担心你住着会不喜欢。所以我闲暇的时候就画了这四幅画,你早晚看着,心情也会好一点。”
  原来这是许攸宁画的花,写的字啊!难怪这几天她曾听叶荷花和叶细妹等人提起过,说许攸宁是个很聪明,才学很高的人。
  只是可惜后来他右腿断了,要不然现在肯定都已经考中了秀才。说不定还中了举呢。
  而且,这个人可真是细心啊。还晓得画几幅画贴在小姑娘的屋里,就是担心她会嫌弃这屋里收拾布置的不好,担心她会不喜欢。
  原身做了这么多年傻子,这个人肯定也是知道的。但是还肯为她一个傻子这样的费心思,而不是敷衍了事。看来这许家父子两个确实都是很善良的人。
  叶蓁蓁心中感激,就想着这次是肯定要开口对他道一句谢的。
  就对他点了点头,客气的说着:“谢、谢谢、你。”
  原身虽然声带什么都是正常的,但连着八年来都没有说过一个字,纵然叶蓁蓁现在想要说话,但声音仍然免不了会带着些许嘶哑和咬字不清晰。
  不过许攸宁还是听懂了。温和的对她笑了笑:“往后你我就是兄妹了,你不用这样跟我见外。”
  叶蓁蓁想起刚刚许攸宁在许兴昌面前说话,当时许攸宁就叫她妹妹了。
  叶蓁蓁那时候心里还有几分诧异,想着这个人可真是一点都不见外。叶细妹和许兴昌半路夫妻,许攸宁以前跟她也不熟,但立刻就能叫她妹妹。
  现在看来,这就是许攸宁聪明的地方。也是明明他这个人的气质是冷清的,但还是会让人觉得跟他说话的时候心里一点负担都没有的缘故。
  因为他说话做事,从来都是站在对方的角度去想的。
  当然,应该也有一方面是他们父子两个人确实很高兴叶细妹嫁过来,爱屋及乌,所以连带着对她也很好。
  就点了点头,正要说话,忽然听到外面的院子传来一阵喧哗。
  叶蓁蓁下意识的转过头往窗子外面看,就看到院子外面有一队人过来。
  是送嫁的队伍。叶细妹来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噼里啪啦,震耳欲聋的炮仗响。
  叶蓁蓁虽然看到许攸宁在说话,但在这样大的炮仗声音里,那就是来个狮吼功她都未必能听到啊。猜测许攸宁应该是叫她跟他一起出去,她也没有迟疑,走过去推了轮椅,就和许攸宁一起往屋外走。
  叶细妹已经走进屋子里面来了,目光正在四处寻找叶蓁蓁。待看到叶蓁蓁,立刻快走几步上前,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虽然才分开了不到一上午的时间,但叶细妹心里一直在挂念着叶蓁蓁。就怕今儿许家人多,许兴昌顾不上叶蓁蓁,让她受了委屈。
  现在看她好好的,叶细妹才放下心来。
  外面的炮仗已经燃放完了,叶蓁蓁耳朵才觉得清净一点,满屋子闹哄哄的嬉笑声和说话声又哗的一下子涌了过来。
  她勉强能听到叶细妹在跟她说话,问她上午过的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她。
  叶蓁蓁原本还想用点头摇头来回答的,但一听叶细妹问的这句话,她就不晓得该点头还是摇头了。
  她上午过的挺好的,那她回答就该点头,有没有人欺负她,那她就该摇头。所以这到底是该点头还是摇头啊?
  想了想,她就转过身指着许攸宁跟叶细妹说:“有他,他照,照看我,我,我很好。”
  叶蓁蓁也发现了,她现在一个字两个字的说话还行,说三个字以上就会有点磕巴。不过她也不担心,后面总会慢慢练好的。
  她说话的声音原本不大,只有叶细妹,站在叶细妹身边的两个村民和在她身后的许攸宁,许兴昌听到了。叶细妹和许攸宁还罢了,都晓得她已经会说话的,也没有太惊讶。不过那两个村民和许兴昌可是震惊坏了,用一副见到鬼的目光看着叶蓁蓁。
  其中一个村民还忽然大声的叫了起来:“亲娘嘞!刚刚细妹家的这个傻闺女竟然说话了?!我这双耳朵该不会是刚才被炮仗给炸到了,听岔了?”
  叶细妹立马不高兴了:“你这个人怎么说话的?我闺女怎么傻了?”
  说完,抬手摸了摸叶蓁蓁的头,笑的一脸怜爱:“我家的蓁蓁从来都不傻。”
  屋子里的人也都震惊了,全都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叶蓁蓁。
  第一次处在众人焦点中的叶蓁蓁发现自己还挺淡定的。竟然还能一脸矜持从容的对这些快要呆若木鸡的村民小幅度的点了点头。
  叶荷花作为媒人,刚刚也在叶细妹的送嫁队伍里面跟着一块儿过来了。她早上就已经知道叶蓁蓁会说话的事,现在看到屋里的这些村民全都傻了,她就颇有成就感的开口大声说:“你们现在才知道蓁蓁会开口说话啊?实话告诉你们,其实蓁蓁这孩子昨晚就已经开始说话了。”
  说着还笑了起来:“我就说细妹和许秀才的这门亲事结的好啊。旺人!你们看,蓁蓁前八年都没有说过一个字,可昨儿晚上忽然就会开口叫娘了。双眼看着也清明了起来。我看呐,往后说不定阿宁这孩子的腿也能好起来。许秀才,你有福气啊。这往后,你和细妹的日子肯定会越过越红火的。”
  最后两句话是对看着许兴昌和许攸宁说的。
  许攸宁面上依然是浅淡不失礼貌的微笑,没有什么特别的情绪表现,许兴昌则表现的有点腼腆,也有点激动。
  一来被叶荷花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他和叶细妹的这门亲成的好,他脸皮薄,总归会有点不大好意思。二来,他也知道叶蓁蓁傻了八年,一个字没说的事,但是刚刚他也确实亲耳听到叶蓁蓁说话了。
  冲喜这种说法民间还是流行的,许兴昌以前虽然不相信,但是现在他宁愿相信。
  而且叶蓁蓁现在确实忽然就会说话了,事实摆在眼前。
  就对叶荷花拱手行礼,深深的作揖:“多谢您的吉言。”
  有人对自己行礼那肯定还是很高兴的。更何况叶荷花心里其实也是个敬重读书人的人,不然对于叶细妹和许兴昌两个人的亲事她也不会这样热心的撮合。
  有心想要让大家都高兴。特别是今儿的主角许兴昌和叶细妹高兴,她就过来携了叶蓁蓁的手,笑的一脸慈爱的跟她说话:“好孩子,今儿是你娘成亲的好日子。”
  说着,伸手指了许兴昌和许攸宁给叶蓁蓁看,和声的说道:“往后这就是你爹,你哥哥。来,好孩子,过来叫他们一声。”
  说着,将叶蓁蓁推到许兴昌和许攸宁面前,一脸期待的望着她。
  第15章 叫人
  屋里的人都在一脸期待的望着叶蓁蓁。
  对叶细妹而言,虽然明晓得叶蓁蓁已经会开口说话了,但从昨晚到现在也才听到她说几个字,自然盼着她能再多说话;对许兴昌而言,一方面是觉得新奇,想知道冲喜这件事是不是会真的发生。如真有这样的事,那是不是说明许攸宁的腿也会有机会好?另一方面,他心里也紧张。
  不论是否出于他的本心,但现在他和叶细妹确实成亲了。叶蓁蓁是叶细妹的女儿,大家往后要一起过日子,他心里肯定也希望叶蓁蓁能认他这个继父。
  至于屋里其他的村民,那基本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
  叶蓁蓁觉得有几分为难。
  对她来说,许兴昌和许攸宁基本上还是个陌生人,忽然就要她叫他们两个爹,哥哥......
  她微微的侧了侧头,看着许兴昌和许攸宁。
  许攸宁还罢了,看着她的目光依然是清澈带笑的温和,跟刚刚一样。
  想必他看其他人的时候也都会是这样的目光。
  这个人就是这样,如同一方深不可测的湖泊,面上对着谁都很温和,也很知礼仪,可谁晓得实际上他内里到底有多深?
  应该是个很容易相处,但是不能交心的人。
  但是许兴昌这个人看着可就要简单多了。紧张和期待都摆在脸面上,对上她的目光时还冲她笑了笑。
  不过可能他心里太紧张了,笑的时候就很局促不安。就好像有人用手指硬将他的两边嘴角往上提一样。
  叶蓁蓁忍不住也抿唇轻笑起来。
  忽然就想到先前许兴昌给她的那几颗粽子糖,还有她的新卧房墙上贴的那四张画儿。
  甭管他们到底存着什么心思,但这许家的父子两肯定都是好人。
  就酝酿了下情绪,从善如流的开口叫:“爹,哥哥。”
  说话的声音较先前顺畅了许多,也清脆很多。保证屋里站着的人肯定全都能听清。
  许攸宁面上的神情没有丝毫变化,唇角带笑的对她点了点头。同时温声的叫她:“妹妹。”
  许兴昌整个人则是震惊的好一会儿都没有说话。待反应过来,忙答应了一声。
  随后想起了什么来一样,伸手就往袖子里面掏。
  掏了一会儿,掏出来一只蓝底印花布做的荷包。看得出来还是簇新的,上面缝制的针脚细密。双手递过来,说话都有些结巴起来:“好,好孩子。这,这个给你。”
  叶蓁蓁也没有客气,伸手接了过来。
  她晓得这个叫做改口费。其实应该是新嫁娘嫁到男方家去,第一次开口叫男方父母为爹娘的时候男方父母给新嫁娘的,但是没想到现在许兴昌竟然还会给她这个。
  许攸宁这时也已经很恭敬的对着叶细妹开口叫了一声娘。叶细妹显然很高兴,将早就预备下的改口费也递了过去。
  一家子看着又和谐又融洽。
  叶荷花就笑着大声的说道:“你们看,蓁蓁现在不但会叫娘,也会叫爹,叫哥哥了,这可是大喜的事啊。细妹,许秀才,你们两个今儿可是双喜临门啊。”
  围观的村民这下子也都真的相信叶蓁蓁忽然会开口说话了。一方面表示惊讶,一方面也在说什么冲喜的话。
  时下的人都很相信冲喜这个说法,而自然,能冲喜成功的那肯定说明这桩亲事成的好,是吉兆。
  就有人调侃许兴昌和叶细妹这分明就是前世的姻缘啊,兜兜转转的,现在终于还是成亲,成了一家人。
  还有知道当年的事,晓得叶蓁蓁的名字是许攸宁随口给取的,更是笑着大声的说着他们两个人早先就有缘了之类的话。还故意问许兴昌,是不是那会儿他就已经惦记上叶细妹啦?
  许兴昌原就是个嘴笨的人,也不擅交际,现在被这许多人围着一起调侃,耳尖上都通红一片了。只慌的不住的摇手,但笨口拙舌的,也不晓得到底要说些什么话来为自己辩解才好。
  还是叶细妹看不过,转过身,豪爽的对着这些村民说道:“谢谢大家伙今儿过来给我们捧场。这眼看着吃饭的时候也到了。我都闻到外面厨房里的肉香了。大家伙儿快去找位子坐下,咱们这就开宴了。大家伙儿也别跟我们客气,放开肚子吃,放开肚子喝,酒菜一定管够,啊。”
  说的满屋子里的村民哄的一下就笑了起来。
  不知道人群里哪个村民的声音在笑着说:“细妹,今儿你可是新嫁娘。新嫁娘难道不该是娇滴滴的,坐在新房里头都不敢抬,话都不敢说一句?哪里有像你这样,说什么放开肚子吃,放开肚子喝,酒菜管够的话?你这莫不成是个女土匪?”
  打趣的屋里的村民又哄的一下笑了起来。
  叶细妹也笑。笑完之后就骂:“没的扯你娘的淡!我又不是十五六岁的大闺女,难道还要娇滴滴的低头害羞?我要是害羞,不说话,不得让你们欺负了我家的男人啊?”
  她口中这个我家的男人指的就是许兴昌了。
  许兴昌虽然嘴笨,但人是个聪明的,立刻听明白了她这句话。这下子真的是脖颈上都通红一片了。低着头,臊的恨不能地上有一条缝隙,他立刻钻进去再也不出来了。
  屋里的村民又是笑。说叶细妹这就开始叫上自家的男人,也知道会护着自家的男人啦?连旁人跟他说一句玩笑的话都不行啦?那往后不得护成什么样,是不是连别人看他一样都不成啦?
  叶荷花也笑。笑完之后就叫这些村民:“行了,行了,都别在这里说嘴了。饭菜都好了,咱们赶紧吃饭去啊。都站在这里做什么?”
  跟叶小娥一起,将屋里的村民都给引到外面去。然后分长幼尊卑请他们坐。
  乡下吃宴席其实是件挺麻烦的事。麻烦就麻烦在这个坐席上。
  一个村子的人嘛,都一个姓,可能年纪一样,但辈分差了一两截。也可能辈分一样,但年纪差了个几十岁。而且这一张桌子,还要分一席,二席,三席和末席。
  一席肯定是给辈分最高,或者年纪最大的人坐的,三席,末席自然就是给晚辈坐的。但这辈分年龄原本就混淆不清的,这到底该怎么坐?
  于是在等到说开席已经过去了两刻钟的时间,叶蓁蓁站在门口往外看,还看到有人在谦虚,拉着另外一个人的胳膊要把他往一席上面拉:“这个位子我不能坐,该你来坐。你辈分比我高啊。”
  那个被拉的人摇手拒绝,又挣扎着要在二席坐下去:“不,不,这个一席哪里能轮得到我来坐?叔你比我大。我坐二席,您老坐一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