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后5
  齐妃最后是被宫人抬回去的。
  风风光光, 声势浩大的去, 却像霜打了茄子一样, 灰溜溜的回。
  纵使齐妃, 以及齐妃宫人外传, 可满宫里此时都盯着长月宫, 齐妃来的时候又如此高调, 这事,她想瞒都瞒不住。
  没半个时辰,齐妃去长月宫找事, 被长月宫那位打出来,断了一根手指身边的大宫女还挂了彩的事,便传遍皇宫每个角落。
  满宫里, 都被这个消息震住了。
  姑且不去思量到底是因为什么打起来, 单就这表面消息,都已足够让人瞠目结舌。
  齐妃是谁?
  虽然封后, 可这几年一直是她在协理六宫, 虽没有皇后的名位, 却位同副后。
  而林鹿。
  那可是彻底被废了, 幽居冷宫三年, 明家更是谋逆之臣,无论如何, 齐妃都不可能会在她面前失势。
  可事实就是这么出人意料。
  这一战,震住了宫里宫外所有蠢蠢欲动, 要对林鹿动手的人。
  没有齐妃的身家地位, 就先掂量清楚了自己够不够格凑到她面前!
  白长泽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那会儿,他刚下朝,往御书房走,打算和几个肱股之臣商议西北战事,和盛却匆匆忙忙过来,告诉他,齐妃去了长月宫。
  他当时就转了身,却在抬脚的瞬间,想到了今早她那双含着嘲讽和冷意的眼睛,这步子又硬生生止住了。
  她的脾气,该好好磨一磨了。
  于是他又转过了身,直接进了御书房,不过却一直让徐戍注意着长月宫的动静,话虽隐晦,徐戍跟了他这么久,自是清楚他的真实用意。
  保护她的安全,以及必要时出面。
  所以,当徐戍回来把刚刚在长月宫发生的事一字不落汇报给白长泽时。
  白长泽整个人都愣住了。
  他震惊的不是林鹿的打了齐妃,而是她跟齐妃说的那些话。
  诬陷?翠婉?
  白长泽是走到了御书房门口,快要下台阶时,才猛地回神停住脚步。
  他现在去,该怎么面对林鹿?
  早上,他可是在盛怒之中离开的。
  现在只是一个线索,真相到底如何,还没有论断,他去了,说什么?
  直接赦免她的罪,恢复她皇后之位?
  文武百官头一个不答应!
  白长泽微微拧眉,好片刻心绪终于稍稍平稳了些,他招来徐戍,命他去查。
  徐戍领命后,立刻就去办。
  白长泽在御书房外站了好一会儿,还是和盛怕他着凉,喊了他一声,他才嗯了一声。
  回御书房时,他抬头看了眼灰蒙蒙的天际。
  今儿,阴天。
  满宫哗然的事,在林鹿这边,还不如去御书房取回的蛋羹有吸引力。
  这事会如何发展,旁人会如何议论,会如何震惊,林鹿出手的时候,就料到了。
  这点子事还料不准,当她这么多世,白活的吗?
  白长泽肯定会派人去查,齐妃这一趟,把所有事情都往前推了不止多少步。
  送上门的鸡,不杀是傻子。
  送上门的人头,不收是笨蛋。
  送上门的线索,不用是白痴!
  林鹿心情很好,但竺箬就比较担心了。
  刚刚齐妃在的时候,她昂首挺胸,气势汹汹,生怕丢了小姐的脸,现在外人一走,她就腿软了,小姐可是掰断了齐妃一根手指啊!
  这可不是小事。
  万一皇上追究起来,小姐只怕……
  “去,”林鹿打开锦盒,翻出一支老山参递给竺箬:“熬几碗参汤,我们三个都好好补一补。”
  胆战心惊的竺箬看了眼递到自己面前的老山参,又看了眼面色不仅如常,还带着几分欣喜的小姐,不禁哭丧了脸:“小姐……”
  林鹿刚刚一直在检查那两支老山参,没太注意竺箬的神情,听到她这凄凉的嗓音,抬头看过来:“怎么?”
  竺箬快担心死了,干脆一股脑把她的忧心和不安全都倒了出来。
  林鹿听完就笑了,她抬手拍了拍竺箬的发顶:“没事,放心吧,去熬参汤。”
  “怎么会没事呢?”竺箬头一次反驳小姐的话:“齐妃是善罢甘休的主儿?她肯定会对小姐不利的!”
  小丫头忠心耿耿,林鹿很欣慰:“齐妃自己都自身难保,她要怎么对我不利?”
  “可……”竺箬可了一半,登时瞪大了眼:“自身难保?”
  林鹿一笑:“否则,你以为我在冷宫中对一朝宠妃动手,能安然无恙?你真以为齐妃带的人,都是死人吗?”
  竺箬并不笨,被林鹿这么一提点,便懂了,她激动道:“那小姐,咱们现在可以洗刷冤屈,为国公府翻案了吗?”
  林鹿又冲她一笑:“还差些火候。”
  竺箬眼中的光采,顿时黯淡了下去。
  不知怎地,林鹿一时有点心软,便又出言安慰了她一句:“不过快了,你不信我吗?”
  竺箬这才又重新高兴起来,她红着眼睛重重点头:“竺箬从来都最相信小姐了!”
  说完,她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道:“奴婢去熬参汤,说完,转身就跑了。”
  看着竺箬的背影,林鹿笑着摇了摇头,刚摇了一半,就对上了从屏风后悄无声息走出来的安湫的眼睛。
  林鹿看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她眼睛在那一瞬间,特别亮。
  “你醒了?”林鹿起身,皱着眉道:“怎么出来了?快回去躺着!”
  安湫没说话,还是看着她。
  林鹿:“……”
  他的反应有点诡异,林鹿心脏不自觉绷紧了,朝他走过去。
  安湫苍白的脸上突然闪过一抹阴鹜,下一刻林鹿的手腕就被抓住了。
  林鹿一愣,正要问他怎么了,就听到他还带着少年音的沙哑嗓音道:“谁伤你了?”
  林鹿:“……什么?”
  安湫指着她裙摆出的一抹血迹。
  林鹿低头看了一眼,哦了一声,不在意道:“别人的,我没事。”
  安湫怀疑地看着她。
  离得近了,林鹿心道,这双眼真好看,她抬头探了下他的额头,想看他烧退没退。
  结果她手刚贴上,安湫就朝后躲了一下。
  林鹿:“?”
  安湫苍白的脸上突然泛起了几丝红,他似乎有点不太自在,咬着唇挤出一个字:“脏。”
  林鹿听懂了,她笑了一声,手自然地在额头上贴了片刻:“擦干净了,不脏。”
  她说着,还故意捏了捏他的脸。
  这一下,安湫整张脸爆红,哪里还有刚刚阴翳森寒的样子。
  他这个样子,林鹿新奇得很,又觉得有趣,没忍住又伸手捏了他脸颊一下。
  安湫:“………………”
  他这次愣在了那儿,怔怔看着林鹿。
  他的病没有大事,就是太累了,才会昏迷,林鹿看着他这呆呆愣愣的样子,眉头一挑:“怎么傻了?你不是说,你是来找人的,还找到了,在哪儿?我看看。”
  安湫是真的,从来都没遇到过她这样的女子。
  打从他摔到脑袋再苏醒,脑子里就有一个强烈的念头。
  他要找人。
  那个人在宫里。
  可他不知道他要找的那个人,长什么样,姓甚名谁,甚至连那个人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但他还是想尽了办法,成功进了宫。
  皇宫不比宫外,他废了很大的劲还是有些地方,他接近不了,他很急,然后就病了。
  再睁开眼。
  那股焦躁不安的情绪,终于平静了下来。
  那一刻,他知道,他找到了。
  可,他有点奇怪。
  他很清楚他并不认识她。
  可她却好像跟他很熟的样子,甚至是……亲密。
  在庆国,从来没有这样的女子,面对陌生男子会这么、这么亲密。
  若是放在之前,他定会离这样不端庄的女子远远的。
  可现在,她的接触,让他非常开心,甚至是雀跃。
  他都能感觉到自己胸腔里随着她的动作猛然狂跳的心脏。
  含羞、懵懂……突然就被另一种情绪压过,他看着她,目光带了几分蠢蠢欲动。
  他抓着她的手腕,抬起来,抬高,让林鹿看。
  林鹿低头看了眼,然后听到他说:“就是她。”
  林鹿抬眼。
  安湫又道:“看到了吗?”
  原本只是怀疑,现在林鹿已经可以肯定,他的记忆出了问题。
  他只记得要找她这一件事了。
  这样也挺好。
  每一次都是一个新的开始。
  林鹿正要点头,竺箬匆匆忙忙从外面跑进来,一抬头就看到她家小姐被那个病歪歪的小太监死死抓着手,两人似乎是在……深情对视!
  这个念头把竺箬自己都吓到了,她惊叫一声:“啊——!”
  林鹿蹙了下眉,还没转头,安湫抓着她的那只手就松开了。
  林鹿:“……”
  瞥见他微垂的眸底闪过的失落,林鹿抬手又捏了捏他的脸,这才对竺箬道:“怎么冒冒失失的,发生什么事啦?”
  竺箬不笨。
  虽然小姐和那个小太监什么都没说,可就这一个简单的小动作,竺箬就已经被震惊地僵在了原地。
  听到小姐的话,她好半晌才回过神,结结巴巴道:“小姐……他……”
  她指着安湫,又带着震惊看着林鹿:“……你们……”
  林鹿拍了她一下:“好好说话!”
  竺箬:“……”
  这一下到底把竺箬的魂给叫回来了,小姐的反应她哪里看不懂,她忙大声道:“皇上来了!现在已经到朱巷了!”
  说完她又不自觉瞄了安湫一眼。
  安湫一张脸,红的,比院子里的枫叶还艳!
  刚刚病歪歪的看不出来,现在擦干净了,白白净净,长得还怪好看的。
  可……
  不等她心思转完,林鹿就笑吟吟道:“来就来呗,大惊小怪的。”
  竺箬:“……”
  林鹿拽着安湫,把他拽回去,指着床榻。
  安湫乖乖躺回去。
  林鹿把被子给他盖上这才道:“刚刚齐妃跑得快,没揍过瘾,送上门的沙包,正好了……”
  她说着,捏了下拳头。
  竺箬:“………………”
  安湫:“?”
  片刻后,安湫:^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