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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近午时, 办公室内只有三两教师正伏在桌上写着什么。
  抵不过对面钟老师那灼灼视线, 易夏拆开了绑在圆柱体之上的丝带, 提溜着顶端一抖, 三角状的锦旗自手边摊开。
  未料锦旗有两只, 还没来得及查看, 先有一只与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易夏弯腰去捡, 拿到手边后,只见其上书‘神机妙算’这四个大字,再翻转手腕去看另一只锦旗, 上面亦用相同字体写着‘玄术无边’。
  钟无烟支着下巴品评,“笔走龙蛇,行云流水, 老爷子这字写的是越来越好了。”
  “老爷子?”
  易夏低头看了一眼, 发现这八个大字对得起钟老师给出的评价,虽跟前世师傅交好的那几位书法大家不能相比, 但也一看就有了功力, 没个几十年的功夫写不出这样的字。
  她便知道这并不是随随便便用电脑自带字体打出来的, 极有可能是先请了一位长着书写, 其后再用电脑录入机器绣至而成。
  钟无烟接下去的话印证了她的想法。
  “我外公钻研了一辈子的学问, 平生就对书法、字画还有茶花感些兴趣,我小时候跟在他身边长大, 这字体我一看就认出来了。”
  顿了顿,怕自己这学生不识货, 又补充道:“咱们这个时代不兴什么当世大儒, 但我外公的学识却也在当今文娱圈排得上名号,平日里不少人都想求他赐下墨宝,也不知道我父亲是怎么说通他写下这八个字的。”
  言下之意,你要好好珍惜啊,孩子!
  易夏面露温意,“校长费心了,老师,劳您帮我向他道一声谢。”
  钟无烟连连摆手,“这东西是我父亲给你的答谢,怎么反过来你还再给他道谢?这谢来谢去就是个没完没了,你喜欢这个礼物就好。”
  “再说了,高一高二都还没放假,他这些天都还在上班,你要是真想跟他说点什么,喏……”钟无烟朝一个方位指了指,“校长室你应该知道在哪里吧?去见见他呗,我在家可是经常听他念叨你呢。”
  易夏一怔,对这个提议倒是没有拒绝。自从那日因对付旗袍女鬼而陷入昏迷后,她就再也没跟校长见过,毕竟当时大家都不放心她的身体,就连去学校收拾那些落下的学习用品,都是易妈妈出的面。
  仔细算来,距那时也快有一个月了。
  两人闲谈了一会,其间一直有曾经的同学来办公室拿取毕业证,许是不再有那么多的规矩条令加以管束,短短几个星期未见,这些毕业生中许多都失了稚气,不仅有染发烫发的情况出现,更有甚者直接画着个大浓妆就来了校园。
  这让人不得不感叹,压迫久了,反弹就大了!
  目送着一个上着红色棉麻衫,下配白色百褶裙的女生离开,钟无烟感叹道:“大好的年华,就该穿的这么漂漂亮亮的啊,只可惜校规定在这里,要不然在学校日日就能看到靓女靓仔了。”
  “那样教起课来,才有滋有味,有新鲜感啊。”
  易夏哑然,“还是穿着校服好些,最起码……”见钟老师的视线扫了过来,她牵了牵嘴角,“安全。”
  钟无烟撇撇嘴不理她。
  易夏:“那么短的裙子,不要说上体育活动课了,坐在座位上都有可能露出大腿根来。”
  钟无烟:“古板。”
  两人经过这么长时间的相处,关系可以说是亦师亦友。
  钟无烟年龄并不算大,平日里喜欢看日韩美剧,跟小姐妹聊天时还会抱怨自己早出生了几年,要不然也能圆一个校园制服的梦,毕竟很多学校已经开始推行那种英伦风的服装了。
  “体育课可以穿运动装,至于裙子?大多数校服裙都做到了膝盖处,你看到的那些超短裙都是学生自己改的,那些孩子们也不傻,知道在抽屉里常备毯子,坐下时盖着就好了。”
  上下打量一遍面前学生所穿的服装,钟无烟暗叹一口气,“你怎么跟老师年轻时候一样,这么爱穿一身黑呢,少女心要早点觉醒才好,要不然等到我这个年龄,只能逛街时偷偷试上一两件款式大胆色泽靓丽的衣服。毕竟脸皮薄,不好意思买,也实在穿不出去。”
  易夏低头朝自己今日的打扮看了一眼。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宽松版的黑色娃娃裙,虽然这个色泽容易吸热,可是棉布材料并不贴身,在这炎炎夏日之中,穿起来即舒适,又有一定的时尚感。
  衣服是童果给的,说是她帮一家网点拍摄,对方送来的几件试穿样品,拍摄完成对方懒得回收,她便挑选分类给熟人寄了过来。
  问了楚新颖她也有份后,易夏心安理得的将衣服收了下来,只想着等自己以后有什么东西,到时也给对方寄点。
  她相信童果的眼光,再加上许久没穿过黑色,在家收拾了许久,才以这样一副打扮来了学校。
  ……唔,难道不好看吗?
  话题终有聊尽的时候,指针又过一个点,钟无烟终于不再留她,“马上到饭点了,我怕校长下班的早,你到时联系不上他,你要是想去见他的话现在就去吧,否则要是错过了,我估计自己得挨一阵子的念叨。”
  易夏轻轻点头,“那您忙。”
  ——
  教育行业向来是华夏毕业生们择业首选的一行,不仅是因为有‘事业编制’这个诱惑伫立在前方,更是因为比之忙碌个不停的国营与私营公司,校园内的职务休息时间会更多一些。
  混到了吕亦之这个级别,那就更是了。
  此刻的他正百无聊赖的在电脑上斗地主,正斗到关键之处,不知该在手中所握的牌中选择哪一张时,敲门声响了。
  抬头应了一声‘请进’,再将目光转向荧幕时,只见系统已帮他选择了一张小五出了过去。
  “啪!”
  “校长,你怎么了?”
  易夏刚进门就看到了校长拍桌子的一幕,不解对方在发什么脾气,想到什么就问了出来。
  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吕亦之这才回神。
  愣了愣,连忙点动两下把桌面上的游戏给关了。
  “易夏!你怎么来了?!”
  因着公务已经全部处理完毕,他刚刚只是出于礼貌扬了扬头,一门心思在这局牌上,压根就没有注意到来人是谁。
  从座位上起来,嘱咐着对面道:“随便坐,喝什么,饮料还是茶?”
  “不用这么麻烦。”易夏朝茶几旁的沙发走去,“白开水就好了,我今天来拿毕业证,一会就得走了,母亲还在家里等着我吃饭。”
  闻言,吕亦之嘿嘿一笑,重回到易夏身边时,已从小冰箱内取出了三五瓶种类不一的包装饮料,“我家无烟喜欢喝这些东西,我这儿就一直备的有,外面热得很,喝一口下来舒服的紧。”
  听他这么说,易夏无法,只能挑了一个矮瓶的蜜桃茶挪到自己面前,“学校里还好吗?”
  这句话不单单是字面上的意思。
  吕亦之明白她在问什么,面上的笑容更深了一些,“很好,五月初四到现在已经快一个月了,学校里再没发生过往年的那种自杀案件,看来那些脏东西真的已经全部被赶走了。”
  多年心事了却,他最新的心情甚好,不少老伙计都问他是不是吃了什么保健品。
  要不然怎么总是神采奕奕的呢?
  易夏在来校长室的沿途用罗盘测了一圈,却始终没有感应到鬼怪的气息。
  因此,听闻这话,她附和着点了点头,“那就好,校园里那些贴在暗处的符篆可以慢慢揭了,只是埋在土里的那些器物您不要管,它们会随着时间的推移,给这一片形成一片天然的保护屏障。”
  吕亦之并不好奇她是怎么知道学校埋有东西的。易夏与廖大师有着过命的交情,对方将这点告诉她并不算什么怪事。
  于是只点点头,转开话题说起了有关高考的话题,“若是你早些崭露头角,学校的报送名额我还可以为你争取一个,只可惜……”
  只可惜等他知道有‘易大师’这号人物时,保送名额早就拍板定钉,不仅公布在了学校,名单也已然上交到了教育局。
  易夏摇头,“没什么可惜的,有这么一遭,可以检测检测我的水平究竟怎么样,而且我想去的学校并不需要极高的分数,我觉得以自己这次的成绩,被录取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农学院虽与冷门挨不上边,但也压根达不到热门程度。术业有专攻,她打算去的地方不是那两所顶级名校,而是专门培养农学人才的院校。
  首都林业大学,是她这次的目标。
  听易夏这么说,吕亦之只以为对方在宽慰自己。
  想去的学校并不需要极高分数=学校不好,专业不旺
  被录取应该是没问题的=考的一般,没有太大的把握
  结合这两点,他心里的愧疚就更大了。
  先前这孩子帮忙捉鬼,他虽然支付了一定的酬劳,可事后经过一番打听才知道,若是按照市价支付除去校内的那批脏东西的钱,将酬劳提升个十倍都算是少的。多余的钱他拿不出来,只想着在别的方面补偿对方,只他一个中学校长,不涉政也不涉商,压根没有帮助对方的机会啊!
  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
  ——要是易夏考的不好,他一定要尽力说服她复读一年。
  一年的时间,可运作的空间实在是太大了,任凭她功课有多不好,自己都能帮她物色到好的学校,好的专业。
  万万没想到的是,三天后的某个夜晚,吕亦之被狠狠打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