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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庞大的信息量灌注而来, 苏酥面色微变。
  虽有些恼怒丈夫今日陪她居然别有目的, 但在此事面前, 这些小小的计较只能先暂时搁置。
  电影放映完毕, 时间已过晚间饭点。
  一场戏看了个没滋没味, 其间, 苏酥一直在思考胡家内部的情况, 想了许久,却并未揪出一个行动可疑的家庭成员。
  无法,只能在等待司机过来的途中, 牵着白云菲的手道:“阿云,我想吃你家保姆做的菜了,难得出来一天, 咱晚上再在你家开个趴体呗。”
  从刚刚的夜店蹦迪到此刻的家庭趴体, 白云菲着实佩服苏酥对于今夜想要嗨起来的执着。
  她原本想拒绝。
  话到嘴边,一时却改了改, “好。”
  苏酥是最清楚自己这位好友性子的, 原以为还得有一番好磨, 未料她今天居然这么好说话。
  讶异的神情稍转既逝, 旋即换上一副喜色难收的面孔, “太爱你了!”飞速抱了抱白云菲,苏酥接着道:“那我要吃王婶的卤煮凤爪, 香干牛肉,蜜汁叉烧, 玉米排骨……”
  s市寸土寸金, 胡家的别墅却坐落在三环以内,三人本就在市中心玩耍,因而到达胡家也不过距离走时过去一刻钟罢了。
  路途之中,白云菲早早嘱咐王婶准备起了苏酥想要的吃食,只这些东西大都难做,所以苏酥想要的趴体,最终只能从投影电视下的k歌系统开始玩起。
  灯光暗,客厅内一片鬼哭狼嚎。
  “死了都要爱,不淋漓尽致不痛快——”
  “hongkong,hongkong,和你在一起——”
  “夜上海,夜上海,你是个不夜城——”
  “我在瞭望,月亮之上——”
  “来啊,快活啊,反正有,大把时光——”
  胡建林回到家中之时,刚好听到了那句“啊~啊~痒”,这声音不似原曲的女声天然柔媚,反而在矫揉造作中带着一丝刻意。
  换罢拖鞋后,他快步朝客厅走去,本以为是自己儿子回家了,视线扫射过去,才发现声音的原主人其实是轮椅上某个唱得正嗨的不正经老头。
  胡建林:……万万没想到你是这样的周会长!
  在他看过来时,周从军亦发现了他。
  招了招手,周从军笑眯眯道:“老胡,一起来嗨呀!”
  “不了不了。”胡建林连连摆手,“你们玩吧,我今天累了一天,想先歇息一下,家里隔音好,你们不用顾忌我,自己玩得开心就好。”
  “菲菲,王婶饭做好后,你再来叫我。”
  见白云菲点头,径直朝楼上而去。
  在他走后,苏酥隐晦的与周从军对视了一眼,发现他半点不在意胡建林的去向,便意识到了这事可能和胡建林没什么干系。
  可排除完胡建林与白云菲后,还有谁会想要跟胡子枫结仇呢?
  旁余亲属?这绝对是不可能的!
  胡家家大业大,嫡系旁系均将生意做的别样成功,若说嫉妒,胡建林这一脉仅是家族旁支,得到的资源以及财产均无法跟嫡系相比。
  如同豺狼与恶犬,恶犬不敢随意挑衅豺狼,豺狼也犯不着结一能与自己抗衡的敌人。
  嫡系旁系相辅相成,才使得胡家产业日渐壮大,档次不同,人家没必要算计一个旁系小辈继承人。
  几乎耗尽了所有脑细胞,苏酥都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正在这时,门铃响了。
  白云菲忙从在演唱的歌曲中抽身,“来了来了。”
  周从军面有不解,“是谁啊?她怎么那么激动。”
  这话是跟苏酥咬耳根说的。
  大庭广众下凑的这么近,饶是老夫老妻,苏酥仍觉得有些难为情,幸而胡家保姆在忙着烧菜,保洁在二层打扫卫生,她才没因此产生太多的尴尬。
  “应该是子倩回来了,她在京城上大学,云菲早几天就念叨着了,你说自己的亲亲闺女几个月不见终于回家,云菲能不激动吗?”
  说到这里,她面色一凛,“你说你这个爹当的,你好像一直都没意识到咱儿子也快放假了?整天就知道加班加班!好不容易陪我一天,竟然还是为了给别人帮忙,你上辈子家住海边,这辈子才……混蛋,放开。”
  被抱了个突然,苏酥全脸乍红,正要将丈夫推开,只听身后传来一声调笑。
  “苏阿姨跟叔叔感情真好。”
  愣了愣,她回头朝来人看去。
  说起来仅有一年多没见,子倩这孩子却像是长开了的娇花,看起来足有几分她妈妈年轻时那被称为‘旧时代里最后一位美人’的风采。
  想到这里,苏酥心中一叹。
  曾几何时,白云菲可是靓绝全港,时间久了,她差点都快忘了她那时的风采。
  晚饭在胡子倩到家半小时后开始。
  席间,三米长的餐桌上摆满了美食,不仅苏酥点名的那几道菜全上了桌,许多未听过、未见过的菜肴亦是填充了桌案。
  胡建林举起了筷子,“都不是外人,咱就自在点吃吧,王妈,麻烦你去帮我取瓶茅台,许久未见老周了,我今天得跟他好好喝两杯。”
  周从军咧嘴笑了笑,“一瓶哪够,今儿来这我就是吃土豪来了,不过茅台就免了,你这有什么补品药酒给我来点倒还可以,否则等我回去,腿不仅好不利索了,胳膊也得被我媳妇给打断。”
  虽是拿自己开了玩笑,苏酥心里却极其满意,“打断的话还不至于,顶多找个熟悉的医生给他胳膊也上一层石膏,看他手还举不举得起酒杯。”
  胡建林眉头微不可查的蹙了一下,虽在片刻就舒展开来,可仍旧被周从军给眼尖的捕捉到了,但他没说什么,只附和着苏酥的话给足了自家媳妇面子。
  一餐之上,饭桌似乎成了两人的主场,喝的虽是参酒,但没一会两人都变得有些醉醺醺的。
  人一醉,嘴里的话便没有了把门。
  “我说这女人呐……”胡建林撇了撇嘴,“就不能太给她们面子!咱们赚钱养她,她……她还敢给你气受,休……休了她!”
  周从军:“嘿嘿嘿。”
  “你别光笑,我说……说的是真的!”胡建林拍拍桌子,“男人呐……就得有钱,有了钱,什么样的女人不贴上你?用得着看人脸色吗?咱……咱们大老爷们,活着为了什么?不……不就是为了能够逍遥快活吗?”
  周从军:“嘿嘿嘿。”
  “你听我的……要……要是苏苏苏苏苏再敢那样跟你说话,你就来找我,我带你去‘红楼’、‘天上人间’、‘美人阁’瞅瞅,保准你……再,再也瞧不上家里的黄脸婆。”
  周从军:“嘿嘿嘿。”
  旁边的苏酥脸色变得极为难看,但察觉手心忽然丈夫被攥住,突然明白过来了什么。
  感情老周这在装醉啊!
  本就是为了丈夫才提议来胡家用餐,此刻知晓他是清醒的,苏酥便没有兴趣再在这里听什么指桑骂槐。
  拉了拉僵在一旁的白云菲,她提议道:“咱们上楼吧。”
  白云菲侧了侧身子,眼眸之中尽是苦涩,“好,上楼。”
  “囡囡……”
  刚说出这两个字,便看身旁的女儿突然站直了身,“囡囡。”她赶忙拉了拉女儿的手,就怕孩子做出不合礼的举动。
  歪头看了眼脸又充盈了不少的母亲,胡子倩叹出口气,继而迅速朝楼上奔去。
  跟在她的身后,三人最终全进了一个房间,然而看了身后苏酥一眼后,胡子倩却鞠躬道:“阿姨,我想跟我妈单独说两句话行吗?”
  整个腰间呈九十度状态,显示了她态度的诚恳。
  突如其来的举动使得苏酥呆愣了一下,思索片刻,她便点了点头,退后几步,直看着房门在自己面前迅速关闭。
  甫一拉上房门,胡子倩的眼泪就不争气的淌了下来。
  白云菲想上前替她拭去泪水,可手还未碰到女儿脸颊,却被她一掌挥开,“这就是我不想回家的原因,你为什么不跟他离婚,为什么?”
  “我……”
  “不要说是为了我,小时候你就这么说,现在我都这么大了,你还要这么说!这么多年,你的脸做了多少次?这么做的原因不就是为了他能全心全意只看你,但他呢?整天碰外面那些女表子!他那么恶心,你却宁愿承受着这份恶心,为了什么!你到底图什么啊!”
  白云菲全身僵硬,“囡囡,他是你爸爸。”
  胡子倩破涕为笑,“爸爸?他的眼里心里只有他那个原配生的儿子,哪里有你?哪里有我?你不过就是个容颜衰退,整日靠打针维系的过气港星,我也不过就是个只能用来联姻的丫头片子,他不在乎我们,你到现在都不明白吗?”
  白云菲怎么可能不明白,即使是再怎么痴傻,在面对最亲近之人态度转变之时,也会是第一时间感知到的。
  但她付出了那么多,怎么能被弃若敝履般从胡家除名?若是离婚,孩子不是她的,财产没她一份,她的青春,就这样……白白耗去了吗?
  “囡囡,你不懂我的难处。”
  胡子倩忽然有些累,“您不说,我当然不懂。”
  从小到大,她只看到了妈妈受到的苦,每每问对方什么,妈妈总会以一句‘你不懂’来将她打发,她原以为只要长大后父亲看到了自己的优秀,一切就会有所改变,但她拿了那么多竞赛奖状,托福成绩几近满分,就连高中毕业申请国外最好的一所高校得以通过,这些却都没换来父亲的青睐。
  正是因此,她才放弃了出国,随便选择了一所高校就读。
  这么多年,父亲未变,母亲也同样未变,如当初一般懦弱,也如当初一般谄媚。
  她不懂这两个人,从未懂过,以后也更不可能再懂了罢。
  *
  再开门时白云菲已将女儿安抚,只她没有发现的是,在她转身后,女儿眼中飞速闪现的那一抹怨毒。
  看了看眼睛明显红肿的好友,苏酥略有尴尬,“时间已经不早了,我下楼叫老周走吧,今晚叨扰了你们,我真心过意不去。”
  白云菲抿了抿唇,“苏酥。”
  “嗯?”
  “你觉得我当初嫁过来,这一条路子是不是选错了?”
  毕业于无线艺员培训班,当初的她如同亮眼的恒星般在港岛耀耀生辉,因着这张脸,路子一直很顺,毕业后第一部戏就直接在台内担岗了女主,其后一炮而火,白云菲这个名字传遍了两岸三地。
  然而在最火的时候,她却选择了息影嫁人。
  她以为自己是遇到了真爱,直到生下女儿容颜渐衰,以及随着时间的流逝名气渐弱后,丈夫那大不如前的态度,她才明白过来对方看中的不过是她这张脸,以及这张脸之后能给公司带来的名气增长。
  二十年过去,当初不如她,却一直坚守在娱乐圈的那些女星,看起来全都过的比她幸福。
  她们有名气,有地位,而她……离开了丈夫,只会成为一个一无所有的女人,真想回到当初,阻止那个签下婚前契约的傻姑娘,豪门,哪是那么好嫁的?
  只可惜人生没有重来。
  苏酥最终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在拍了拍她的肩后便朝楼下走去。
  牵起于餐桌上正襟危坐丈夫的手,叹息道:“我们走吧,我大略已经有答案了。”
  胡建林早已喝趴,周从军还在原地正是为了等妻子下楼,见她身后无人跟从,也不在这里多问,点了点头后就打算手推车轮。
  苏酥却一把将他的手按住,“我在后面推着你。”
  “什么时候这么贤惠了?”周从军调侃道。
  “嗯。”
  “……你是不是情绪有些不对?都听到什么了?”
  直至远离胡家院围,苏酥才回答道:“如果一个人,走了一条漆黑无比看不到尽头的道路,你会建议她返回出发地,还是建议她一条路走到底?”
  周从今沉默半响,“我会建议她返回出发地,但她一定不会接受我的建议。毕竟没有走到最后,谁会知道这条路通向的是光明还是黑暗?”
  “人总是存有侥幸心理。”他叹道。
  苏酥正是因为懂得这个道理,才没有开口回答白云菲的问题。
  左不过是心中早有答案,她怎样回答,都只是白搭而已。
  临近停车场之时,苏酥突然定格在原地,“害子枫的人其实是子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