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唐晚可能会认为陈可那番话掺杂了太多个人感情色彩。
  可事实证明,关洁母亲的做法远比陈可说的无耻、甚至下流。
  校长办公室外,那个年过四十的女人竟然披头散发、一/丝/不/挂地躺在走廊撒泼打滚,丝毫不顾及旁人的眼光,任由白花花的身体裸/露在众人面前。
  单从女人那张只眼尾长了几丝细纹的脸上仍然可以窥探出几分她年轻时有多漂亮。
  身材管理也算不错,到了这个年纪还风韵犹存,身上还没多少赘肉,岁月好像在她身上没留下多少痕迹。
  只是一开口便满口谎言、污秽,一会儿骂校长不要脸、以/权/欺人,一会儿又骂关洁贱/货。
  无数个难以形容的肮脏词汇从她嘴里冒出来,让人很难想象、相信这样一个人能低俗到这种程度。
  学校保安早在接到电话后没多久就到了现场,保安想去伸手抓她离开,结果人还没碰她一根头发,她便开始骂他们想强她。
  换了女保安,力气不敌女人,不但没把人带走,还被扯了好几撮头发,
  一时间,女人成了烫手山芋,没人敢碰、没人敢惹。
  连被骂得狗血淋头的校长都只能勾着背、避开脸站在办公室门口不停扶眼镜。
  女人见没人敢碰她,越发放肆,白花花的屁股往地上一坐,昂首挺/胸道:“关洁是个不要脸的,可也是我女儿,也是肚子里掉出来的肉,不是让你们学校白白欺负的。”
  “今天你们要不给我个说法这事就没完了。除了住院的费用还得赔精神损失费,还有我今儿过来的车费、住宿费!”
  说到这,女人脸色一变,扭过脸就开始骂那位在学术界影响颇深、到哪儿受人尊敬的校长,“你这种人表面有多慈眉善目,背地里就有多淫/荡不堪。人前正人君子,人后遇到个女的,两/腿/一/张就恨不得死在床上。”
  校长这样的斯文人哪儿能敌这样蛮横不讲理的女人,硬是被女人这番话气得脸红脖子粗,可颤着手、指着女人半天没憋出一个字。
  “tui!你今天要不赔钱我就告诉所有人,r大的校长故意强我!”
  唐晚本来被挤在最外围,不知道是谁推了她一把,她一个没站稳,身子往前一栽,一下子被挤到了最前面。
  距离女人不过一米,她这次终于看清女人的长相。
  五官、眉眼跟关洁很像,都是狐狸眼,可眼里流露出来的东西完全不一样。
  唐晚只用一秒就明白,关洁跟女人完全不同。
  场面实在太过难看,唐晚也明白今日轻易收不了场,到底是关洁的母亲,唐晚终究没狠心看一个四十几岁的女人这么赤/裸/裸地露在众人面前。
  脱了身上的长外套,唐晚趁着女人不注意,蹲下身将衣服盖在了女人肩膀上。
  关珍容骂了大半天也有些口干舌燥,见身上突然多了件外套,关珍容扭过脖子瞧了眼唐晚。
  瞧完,关珍容喘着粗气、掐着嗓子问:“你叫什么?”
  虽然态度不怎么好,倒也没骂人,算是这群人里待遇最好的一个。
  众人纷纷望向唐晚,试图从她脸上看出点什么。
  唐晚一时愣住,正想说话,一道急促的脚步声响起,紧跟着关洁淡到没有情绪的声音穿透人群回荡在这走廊:“关珍容。”
  这一喊,围着的人全都默契地侧过身、扭过头,一边往后看一边让出一条道给关洁。
  随着故事女主角的出现,气氛好像到了最高潮。
  围观的人没了刚刚的沉默,全都窃窃私语起来,视线一溜烟儿地随着关洁移动,脸上甚至挂起了看戏的成分。
  唐晚心里暗自松了口气,却又开始为关洁担心起来。
  二十分钟前,唐晚出了寝室就给关洁打电话,连续打了四五个电话那头才接,没等她开口,唐晚率先交代一切:“阿姨来学校了,现在在校长办公室跟校长——讨论你之前被打的事,”
  唐晚用了一个很客气、很官方的词——讨论。
  关洁那端安静了好几秒,直到唐晚走到行政楼门口才听关洁冷着声回了句:“她又发疯了。”
  措辞太过冷漠,唐晚刚开始还不解,直到见到关珍容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正想着,关洁已经走到了关珍容面前,她就那么站在一旁,跟看神经病一样地看着关珍容。
  将关珍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番,关洁屈膝蹲在关珍容身边,下一秒,关洁抬手一把扯开搭在关珍容身上的外套。
  一时间,关珍容的裸/体再次暴露在空气中。
  周围人忍不住抽气,似乎没想到关洁会这么做,脸上都带着震惊。
  关洁视若无睹,只静静地望着关珍容。
  关珍容不知道哪儿来的羞耻心,或许是听到了旁人连绵不绝的讨论声,又或许是关洁的眼神太过平静,关珍容重新抓起地上的外套披在了身上。
  “关珍容,你还知道丢脸吗?早干嘛去了。”关洁垮着脸,毫不留情问。
  啪的一声,关珍容扬起手用力扇在了关洁左脸,一巴掌下去,关洁左脸迅速红肿起来。
  关珍容似是被关洁踩到了痛点,刚刚压下去的劲再次激发出来,一爬起来就不停往关洁身上招呼、扯她头发。
  话也越来越肮脏:“你个贱货,谁准你这么跟我说话的?不要脸的东西,老娘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大,你还敢跟我甩脸子。”
  “别以为老娘不知道,你背着老娘在外面勾/引野/男人,跟人上/床的事我还没跟你算账!”
  “钱呢??你睡/男人的钱哪儿去了!?还不给我拿出来。老娘买烟的钱都没了,不找你找谁!”
  关珍容还没泄火,一个劲地揪着关洁的头发扇耳光,扇到最后指甲印、手掌印满脸都是。
  关洁没动,任由她发泄。
  眼见关洁被踹倒在地上,唐晚最先反应过来,一把抓住了关洁的胳膊打算把她拖走。
  一个错位,本该打在关洁脸上的巴掌啪的一下打在了唐晚脸上。
  唐晚只觉右脸火辣辣的疼、耳朵一片嗡鸣,嘴里还有股铁锈味。
  关珍容那巴掌下了狠手,力道很重,唐晚差点没站稳。
  顶了关洁这巴掌,一直没动静的关洁一把将唐晚拉到身后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发了疯的关珍容。
  关洁问:“关珍容,你发疯发够了?”
  刚说完,几个穿着警服的人走近现场,问众人:“谁报的警?”
  关洁往后退了两步,一脸平静道:“我。”
  关珍容一听,再次举手要打关洁,这一次,还没动手就被抓了起来。
  众目睽睽下,关珍容被铐上手铐带走。
  关洁也在这场闹剧里留了名。
  —
  医院不准抽烟,关洁一直忍着没抽,只捏着烟一遍又一遍地闻着。
  唐晚上完药出来就见关洁一个人坐在楼梯口出神地望着地面。
  关洁身上、脸上的伤比唐晚重得多,可唐晚怎么劝都没劝动她处理伤口。
  她只把她带到医院,用着沙哑的声音地跟她说:“你快上点药,后面留疤了就不好了。”
  “关洁,你在想什么?”唐晚走到关洁身边坐下来,问她。
  关洁摇头,一脸迷茫:“不知道。”
  唐晚弯下腰,欲言又止问:“你妈经常这样吗?”
  “多少点了?”关洁没回,别过脸岔开话题。
  唐晚翻出手机看了看,回她:“18:32。”
  关洁站起身,对着唐晚问:“我还得回酒吧驻唱,你能自己回去吗?”
  “可以。”
  唐晚没想到,她会遇到在医院附近遇到傅津南。
  拿完药,唐晚走出医院,站在马路边准备拦车回学校。
  路口人流汇集,她等了一波又一波都没等到车停。
  正准备走,一辆京a牌开头的保时捷准确无误停在身边。
  唐晚拎着塑料袋,本能抬头。
  迎面对上傅津南寡淡的目光,赤/裸、直白、不加修饰的打量。
  那感觉就像看一个物件、一个花瓶,没有情绪,没有温度。
  无端地。
  唐晚右脸火辣辣疼起来,疼得她不由自主伸手去挡那巴掌印。
  手指刚碰上滚烫的皮肤,车里的人缓慢的、不着调地开口:“走不走?”
  唐晚舔了舔干涩的嘴皮,默默走上保时捷。
  砰地一声,车门缓缓合上,耳边只剩呼啸的风声。
  很快,保时捷穿梭在车流里。
  唐晚一直规规矩矩坐着,坐到腰酸也依旧维持着同一个姿势。
  “谁打的?”傅津南轻飘飘掠过唐晚脸上的巴掌印,不咸不淡问。
  唐晚:“……”
  这样丢人的事她怎么说。
  傅津南似乎猜出了唐晚的意思,嘴角扯了扯,似笑非笑问:“要我替你出头?”
  唐晚心脏一缩,急忙摆手表示不用,又说不是什么大事,用不着他大动干戈。
  傅津南听了,懒洋洋睨她一眼,喉咙溢出一声冷嗤:“出息。”
  唐晚抿紧唇,没吭声。
  傅津南平白讨了个没趣,也懒得再搭理她。抬头吩咐孙计送她回学校后,傅津南一路玩手机,眼皮都没抬一下。
  唐晚定定地看了两眼傅津南,咬唇说:“谢谢。”
  傅津南闻言,懒懒掀开眼皮,笑眯眯问:“谢我什么?”
  唐晚动了动嘴唇,说:“……谢你愿意帮我出头,还有谢你送我回去学校。”
  傅津南眼睛没移开屏幕:“当我多管闲事,没什么谢的。”
  唐晚没话可说,干脆阖了嘴。
  —
  周五,唐晚脸上的巴掌印终于消了下去。
  上完最后一节课,唐晚提着舞蹈服准备去舞蹈室练舞。
  还没出寝室就接到了辅导员的电话,系里来了几个外宾考察学校,临时叫唐晚去当翻译。
  算不上翻译,只是学生助理。
  唐晚没想到这个电话会打给她,不好拒绝,唐晚只能答应。
  换了身稍微正式的衣服,唐晚扎起头发、简单涂了个口红便走出了寝室,临走前还拿了本英文字典。
  到了大礼堂,外宾还没到,唐晚一个人蹲在墙角,翻开字典打算临时抱佛脚。
  翻着翻着,眼前出现一辆黑色轿车。
  唐晚抬头一看,见是系主任的车,隐约感觉后排车里坐的人就是导员说的外宾,唐晚立马合上字典、手撑着墙站了起来。
  系主任是个戴眼镜的中年男人,年近五十,没有啤酒肚、也没有变油腻,说话温柔、性格也温和。
  他的课也好,平日很受学生欢迎。
  据说他年轻时爱了一个人,为了这个人终生未娶。
  到现在还有学生感慨这位系主任是真的达到了“我爱你,但与你无关”的境界。
  眼见他从驾驶座上走下来,正准备替后排的人开车门,唐晚立马抱着字典起身快步走了过去。
  刚走到车边,后排的外宾就从车里钻了出来。
  穿着深色西装,满头白发,戴着黑边眼镜,年龄应该挺大了。
  唐晚打量完,脚步移到系主任身边,小声打招呼:“傅主任好。”
  “你就是陈老师说的那个学生?外语怎么样?”傅建安转过头看了眼唐晚,似是想起什么,问。
  唐晚点了点脑袋,不好意思道:“勉强还行。”
  傅建安皱眉,“勉强可不行,等会还有个会要你记录。”
  “敢情二叔今儿请我来是搞笑呢?我这半吊子水平确实不太行。”
  唐晚喉咙一紧,刚想道歉,一道寡淡的嗓音冷不丁地响起。
  刚刚外宾挡着,唐晚没发现车里还有一个人。
  “小南,你这说的什么话。学院总得出个外语系的学生,你过来是大材小用了。这姑娘今天跟着你就当学习,你要有那爱心一会儿就好好带带她。”
  唐晚一句话都没说就这么被安排了。
  可她怎么也没想到,这人是傅津南。
  有些人,你是躲不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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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写的时候差点被关珍容气死了。
  要是有喜欢公路文的,可以去看我的《三十九度风》,下午……自己看了看,还是好喜欢川西那段日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