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_第1章 诀别·五马分尸
  夜郎·竹王城
  这是王小青穿越到这个古夜郎国的第五个年头了。
  她的灵魂附在了一个叫做梧桐的女子身上,同时拥有她的记忆和才能,包括情感。
  此刻的她,在望谟后殿听到赫多同已经给莫高活捉的消息后,就知道,凭着羌岩的睚眦必报,一场惨烈的好戏又要开始了。
  可是她已然什么都不能做。
  义父章元节也静静地坐在了她的身边,低沉道:“梧桐,你都还好吧!”
  他话音刚落,章梧桐的眼泪就不可遏制地流下来,这是十八年来,她第一次在义父面前流泪。
  梧桐还没有张口,义父就叹道:“不必开口,你要说的我都知道。想来,他也很痛心!”
  “是么?或许我的孩子不该来到这世界上?我和羌岩之间,若说还有孩子的话,岂非是大大的诡异!”
  是啊,没有了孩子,一切会变得更简单。
  离开羌岩,也会变得更容易。
  早在数月之前,躲匿于竹庙的赫多同,将章元节飞鹰给梧桐的信,私自截留,将刘濯的攻打日期向后改了几天,刘濯派遣的将领浩荡往夜郎而来后,羌岩丝毫未有准备,他猝不及防,差点全军覆没。
  他大声质问梧桐,为何要给他一个假的情报?
  梧桐白口难辨,被羌岩推倒于床下,昏了过去,身下一滩触目的血。
  幽幽醒来的时候,她发现自己已经失去了孩子。
  十天之后,罪魁祸首赫多同被羌岩捉拿。
  青州节度使兼护国大将军章元节已经得了消息,他担心义女,到了夜郎来看她。
  此番,父女二人在望谟后殿静静叙话。
  “梧桐,义父此次来,是要告诉你一些事情,这些往事,纸条上只言片语,如何能说得清呢?”
  梧桐知道义父要告诉她的是,关于她的生世之谜。
  她刚想问,却看见外间的青木战战兢兢地来报:“王后陛下……王后陛下,大王说要在德生殿前的观马台,处决赫多同,说正准备将他五马分尸,大王嘱咐我说,这样的好事,一定要请王后您来驻足观看欣赏!说务必将您请到!否则让我提头来见!”
  梧桐虽然心中预料这赫多同已经是一个必死的结局,可是猛地听到了这个消息,心中还是不可遏制的苦痛!和她朝夕相处长大的赫大哥,竟是这样一个凄惨的下场!
  她的手不停地颤抖,义父悲叹道:“古来被处以这样一个极刑的人也有,看来羌岩是要以此举来好好地告慰他国内战死的兵士和百姓了!”
  “义父,赫多同非得这样死去?就没有一个其他的法子?”
  “五马分尸,是夜郎国人给他的仇敌,最痛苦最不堪的死法。这五马分尸之刑,不是羌岩一人说了算的,是经过夜郎国各个部落的首领们同意的!”
  “那……我是真的要去吗?”她的心中,怎么能够忍心看到这样一个悲惨的杀人场面?她救不了赫多同,什么都是徒劳。只要脑子里想到赫多同发出的凄惨叫喊,我就无比悲痛。
  不管世人对他是怎样的看法,于章梧桐而言,他始终是她童年时候最亲密无间的人。直到永远。
  章元节困难地说道:“梧桐,你的位子还是夜郎国的王后,还是羌岩的妻子。你却是有责任和义务去观马台,亲眼目睹这一杀人现场,我想,若是你找借口不去,那些夜郎国的首领巫师们一定会挨个来求着你去!”
  章元节叹息道:“去吧!梧桐。这是你的职责。虽然这残忍无比。可是有时候,人世间的事情就着这么的无奈。你越是逃避,他就越是血淋淋地呈现在你的眼前,无处可逃。”
  梧桐悲戚地站起,她已无处可避,也无从躲避。
  去吧!去吧!然后,尘归尘,土归土。
  章梧桐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在这流火的七月,她的内心无比的空奇清醒,自穿越以来,第一次清楚地知道,她的内心想要的是什么。
  等她终于昂首挺胸地来到观马台前,羌岩便直直地看着她,看着前方的四辆马车,简单说道:“你来了。”
  梧桐便在羌岩的身边坐下。接受着身边这些首领的行礼,慢慢地问道:“赫多同人呢?”
  “前面不就是。”
  梧桐愣了一下,前方不就是空旷的草地和四辆马车么,还有站立着的高大的士兵,那些人就是行刑的侩子手吧!人世间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
  她终于看到赫多同了,只见他的脚上留着殷红的血,被几个彪悍的大汉架着,朝着马车走去。见到赫多同终于给押解出来,那些远处观看地百姓无不拿地下的石头砖块砸向他。
  他的身子已经被折磨的很消瘦,胡子邋遢,一头浓密的乱发胡乱地垂在肩上。章梧桐不由抓紧了手,朝着赫多同的眸子看去,像是心有灵犀似的,他在这一瞬间猛地抬起眼,就那么不偏不倚地看着她。
  她终于遏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了,对着羌岩说道:“羌岩,我想和赫多同说会话。可以吗?”
  羌岩看着将死的赫多同,又转过头看着章梧桐道:“我知道你对他的心里话,可还没有说完罢!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只是这大庭广众之下,你们不要靠的太亲近!拂了我的面子!”
  梧桐漠然道:“我知道。”
  她便朝着观马台走去。
  一步一步地,看着眼前的赫多同,这是她此生走过的最难的步子,她要看着眼前之人在经过地狱般的折磨后,在她跟前消失。
  “梧桐,你来了。”赫多同见她来了,眸子闪亮。
  梧桐对着他身后的彪形大汉说道:“你们先放了他。一切后果由我负责。我想和他说会话!”
  莫高在一旁朝着这些大汉示意,他们背着手退到一边。
  千言万语,倒不知从何说起。
  于是梧桐喃喃道:“赫大哥,我想着和你小的时候,左手牵着狗,右手托着鹰,在青州郊外打猎的日子是一去不复返了!”
  赫多同脚下伤口流血,他盘坐在地上,看着就要行刑的马车和嘶嘶鸣叫的马儿,目光似是也在沉思。
  “你怕么?对不起,赫大哥,这一次我没法救你。每一个人都要对自己做的事负责是不是?我也在痛悔我的过去。可是人生已经无法重来。”
  赫多同倒似是什么都不在乎,他看着她道:“梧桐,如果我要说,我什么都不后悔,哪怕是做了这许多有违天道之事。你信么?”
  梧桐心思恍惚,沉沉说道:“是么?我想,那一日偷袭粮草之事,也是你所为吧!”
  赫多同爽快地点点头,说道:“不错,我误以为车中之人是你。不想,却是使你重伤,我心中难过自责了许久。”
  “我并不怪你。”她看着他的眸子。
  赫多同忽地朗声大笑道:“梧桐,这世上的事,都是成王败寇!我赫多同只是那失败的一个!可我并不后悔做了这一切!比如这汉廷的皇上,为了自己的所谓雄心,涂炭生灵的事儿难道就比我做的少了?可是他因为天时地利的缘故,还是被人称为难得的少年天子!我内心要怪,只怪我没有投身在帝王将相之家!”赫多同说完大声而笑。
  章梧桐听了,心中激荡,默默地听他讲完。方哀哀说道:“这是最后一次我在和你说话,愿你来生,平平凡凡地投身在一个普通人家吧!你一生短暂,却还没有尝过普通人该有的快乐!或许,你还不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生呢?”
  听到此话,赫多同的眸子似是燃烧,他定定地看着她的眼睛,压低声音说道:“不,梧桐,我知道什么是真正的人生!”
  不等她缓过神来,他朝着她的眼眸轻轻说道:“那便是拥有你的那一夜!此后无论我在怎样的环境里,便又有了继续活下去的勇气!所以,我不后悔,只因有你。”
  章梧桐听了,终于控制不住自己,嚎啕大哭起来。她和赫多同相拥坐在草地里,嚎啕大哭。哭泣她的愚蠢、欲望和所有犯下的错事。
  此时,擂鼓想起,一声一声儿的急促。敲得她心里如似跌入深渊,跌入看不见的地狱。
  赫多同用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道:“梧桐,等这鼓声过了,我就要上路了,也许,我们来生再见?”说着,他递过一旁一个侩子手里端的酒,一饮而尽。
  梧桐却低叹道:“不,赫大哥,我们来世不要再见了。其实我告诉你一个秘密,我不是真正的章梧桐,我是来自前年之后的中国。我们不是同一个时空之人。也许,你和我之间所有的一切,都是虚幻,都是虚无。你爱的章梧桐,并不是我。你若重生,不必找我。”
  说完,她便直直地站起来,从他的身边离开,走回到殿前的位子。
  羌岩已经是很不耐烦了。
  莫高大声道:“五马分尸,行刑时刻已到!”这声长长的命令下去,那些彪形大汉们已经将赫多同悬于马上。他的头和四肢分别系在那五匹健壮马儿的后腿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