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远方的德格(3)
  二次踏上援藏的道路,毛华盛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四年前,他离开德格,留下了许多遗憾。这一次,他带队前往,肩负高新区委区政府的嘱托,心里面既有憧憬又有忐忑。
  成都高新区,是国家级高新技术产业开发区,与北京中关村科技园,上海张江高科技园区齐名,被誉为我国西南地区的“人才摇篮”。一行二十多人,来自于成都高新区的各个行政企事业单位,既有领导和科员,也有医生和教师,平均年龄三十岁左右,都是各个工作岗位上的佼佼者。在这之前,他们大多数人并不认识,因为一个共同的目标——援藏,他们相聚在一起,这不得不说是一场缘分。而在接下来的两年时间里,将由他带领这支年轻的队伍,奋斗在援藏德格的第一线,这一份责任任谁都会觉得沉甸甸的。
  再说德格县,隶属四川省甘孜藏族自治州,位于甘孜藏族自治州西北部,是一个耸立在康巴高原上的偏远藏区县,也是国家级贫困县。这里距离成都市900多公里,从平均海拔500米的成都平原到平均海拔3250米的德格县城,大巴车大约需要行驶10几个小时。一路上他们要经过雅安市、康定市、道孚县、炉霍县、甘孜县,海拔基本上呈现出逐渐升高的状态,最终到达德格县。
  对于这趟旅程,付雪珍充满了憧憬。此刻她正处于兴奋之中,不停地在铺位上翻来覆去。然后她又把头从上铺伸下来,向正在神游的毛华盛大声地问道:“毛领队,德格到底是什么样子啊?帅哥多不多?要是能碰到蒲巴甲那样的就好?”
  “多,遍地都是帅哥,比牛羊都多,比蒲巴甲都帅。想什么呢你,还是先想想怎么把援藏工作做好再说。”毛华盛无奈地笑道。
  听到毛华盛的回答,旁边的人都不由自主的笑了起来。付雪珍不仅不觉地尴尬,反而嘿嘿笑道:“唉,你这头革命的老黄牛也要适当关心一下下级的个人问题嘛?”
  付雪珍去年刚刚大学毕业,考入高新区发改委,今年刚刚转正,就迎来了援藏机会。像她这样年纪的女孩,正是大好的青春时光,在繁华热闹的都市里,尤其是身处成都这样的休闲城市里,工作之余逛街买衣服吃美食是绝大多数同龄人的选择。而她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一股脑地跑到千里之外条件艰苦的藏区援藏。在别人看来,一方面是她的性格原因,活泼开朗,对什么都感到好奇,再加上喜欢旅游,去神秘的藏区工作两年也算是一种很酷的人生经历。一方面是她没有那么多牵绊,刚刚工作一年,还没有男朋友,更不用说丈夫孩子了,只要父母支持,什么都好说。
  只是别人并不知道,因为付雪珍的父母,尤其是母亲,让她的援藏旅程差点泡了汤。
  关于付雪珍的父母的情况,毛华盛起初并不知道。单位里每年都要招人,他不管人事,所以并不操心。但是付雪珍这个女孩太过于出众,不得不让人去关注。这并不是说她工作有多努力,能力有多强,而是她给人留下的印象过于深刻。按理说,公务员刚进单位,多多少少会有些拘谨,而她正相反,刚来就表现出异乎寻常的热情,跟每个人都自来熟,弄得很多领导和同事既感到新鲜又感到尴尬。后来,一些女同事就开始对她心生厌恶,觉得她是在故意讨好领导,有拍马屁的重要嫌疑,久而久之就开始疏远她。毛华盛就开导她:“小付啊,同事之间要团结,有误解就去化解误解,不能一直僵持着。”但是小付明显没听进去,或者是其他女同事做的过分了,总之没过多久,她们就因为一件小事大吵一架,差点动手。
  当天晚上,毛华盛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原来是市里的某位付姓领导打来的,而他正是付雪珍的父亲。电话里领导狠狠地批评了自己的女儿,要毛华盛以后一定要严格管束她。在领导说话的同时,毛华盛隐约听到领导夫人在一旁发牢骚,大意是自己女儿受了别人的欺负,当爸的不帮忙还火上浇油。挂完电话,毛华盛却对付雪珍顿生好感,倒不是因为她是市领导的女儿,而是一个市领导女儿瞒着自己的身份,甚至在被人欺负的时候都没有透漏一丝风声,这本身就非常难得的。
  第二天一大早,付雪珍就撅着小嘴来跟毛华盛承认错误,毛华盛当然知道这并不完全是她的错,这件事他自己也有责任,没有及时处理好下级之间的矛盾。在做了一番自我批评之后,又把双方叫到一起,各打五十大板,这件事也就平息了。从此之后,两人关系越来越近。
  这一次申请援藏,毛华盛本身并没有告诉她。当不知道她从那里听到了风声,急匆匆地跑到她的办公室,张大嘴巴问道:“毛主任,你是不是报名援藏啊?”
  毛华盛愣了一下,答道:“对啊,怎么了?”
  “我也要报名!以后咱们俩就是援藏同事了!”她一边说,一边握紧拳头,摆出胜利的姿势。
  当天晚上,付雪珍迫不及待地把报名援藏的事情告诉了父母。父亲还好,只是简单地跟她讲了一些援藏的事情,企图用藏区的恶劣环境换来她的仔细斟酌。母亲却炸开了锅,死活不同意:“不行,绝对不行,藏区太危险了,要是出事了你让我和你爸怎么活!”
  双方僵持了好几天,以至于付雪珍又做出了绝食的威胁,父亲完全妥协,开始支持女儿的援藏事业。母亲见实在拗过不过,也只能勉强答应。于是,不久后的一个晚上,毛华盛再次接到了领导的电话:“小毛啊,我可把雪珍交给你了,你可要给我管好啊!”然后,一旁的领导夫人抢过电话,笑里藏刀说道:“你好,毛主任,请你理解,女儿是我的命根子,我这可把我的身家性命交给你啦!”
  想到这里,毛华盛又无奈地笑了笑。他坐直身子,目不转睛地看着前方蜿蜒曲折的公路。太阳像一个巨大的热气球,在一望无际的天空中,从东向南缓缓地飘动。而层层叠叠的白云像一座座巍峨雄伟的雪山,展现着他们的威严,等待着勇敢者的攀登。有那么一瞬间,他感觉汽车正在天上行驶,过不了久,他们就会到达天的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