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覃樱本来在看视频,于是说:“我还没看完。”“等会儿看。”
  她故意问:“等会儿是什么时候?”
  “很快。”
  结果不怎么快,到了半夜,她哪有什么心思刷视频,哪怕故意逗周渡看他反应都做不到,昏昏睡去。
  *
  这样的生活过了好几天,他们亲昵不少。不仅是睡觉方面,以前两人看电视,他虽然挨着她坐下,可是话很少。如果覃樱不主动说些什么,周律师仿佛得了失语症。
  现在看电视,他会抱着她,给她说一会儿话。
  大部分是时事政治,换了别人或许会觉得和他过日子很无聊。覃樱却并不觉得,她知道周渡是一个多么认真生活的人。
  他的确不怎么会说情话来讨女孩子欢心,法庭上和生活中,有时候毒舌起来简直能诛心。可他没有不良嗜好,不喜欢喝酒,平时顶多应酬喝两杯,不抽烟,被她气得要死的时候发泄般地抽过两盒。两人结婚后,他再也没碰过。
  他不飙车,不乱花钱,也不像金在睿那样玩女人。
  这种刻意找出话题与她搭话,约莫是周律师这辈子做过最无聊,最小心翼翼的事情。
  没过两天,他开始明白女孩子不喜欢看新闻,切换了综艺和偶像剧陪她看。
  这个他不怎么搭得上话。
  覃樱就故意问他:“那个13号小哥哥好好看,是不是?”
  周渡身上散发着冷意,转过脸凝视着她。很想说你是不是眼睛瞎了,但在覃樱面前,他所有的刺都是情不自禁收敛,半晌,他开口,客观而不刻薄地评价:“一般。”
  覃樱想笑:“22号呢,帅吧。”
  “尚可。”
  “那6号,他可是最早出道的练习生。”
  周渡面无表情:“还行。”
  覃樱微妙地体会到,一种很早以前就向往的、在周par面前搞事的快乐。
  很快她就快乐不起来了,周律师俯视着她,和她翻旧账。
  “13号?”
  覃樱:“……呜,不不不怎样……”
  “22号。”
  “忘了忘了!”
  “6号。”
  “不好看,都没你好看行了吧。”
  他拂开她汗湿的头发,不接受她的示好,冷淡吐字:“口是心非,6号,呵呵。”他看出覃樱是真的欣赏那个6号的颜值,看6号的时候她眼瞳亮晶晶的。
  覃樱险些吐血,你都不信你问我干什么!秋后算账也不用这么快。而且他是怎么精准地看出她问了三个,其实只欣赏6号?
  有了这一晚的对比,覃樱终于知道前些日子周渡几乎是全让她爽。她怎么舒服他怎么来。
  她苦着小脸,发誓以后再也不和周渡看这种节目,她宁愿看打台球看新闻。
  *“你不用去上班吗?”
  “蜜月。”周渡坦然对上她怀疑的眼神,“最近没接case,你要是觉得无聊,我送你去你母亲那里。”
  他这样一说,覃樱摇摇头:“暂时不去。”
  她有动静,怕瞒不过金在睿。而且周渡要把她送走,让她想起以前自己去作死的时候,送走孙雅秀。
  这两天的日子几乎蜜里调油,可她还不至于昏了头脑,忘记现在是特殊日期。
  “嗯。”周渡也不反对,仿佛他真是放了个蜜月假。
  结果第二天下午,他就不见了,留给她的只有一张纸条。
  “我出去一段时间,尽快回来,快的话五天,慢半个月。抽屉里有家里所有不动产的产权证和钥匙,银行卡密码是你生日。”
  第38章 结局(年少时爱过的第一个人)
  昏迷了一天一夜后, 醒来看到这张纸条,覃樱发现自己身处的环境非常陌生,并不是她和周渡一起住了两个月的房子。
  身边只有这张纸条,覃樱盘坐在床上良久, 窗外蓝天清朗, 海鸥白色的翅膀展开, 划出柔软的弧度。
  手机就在身侧, 可覃樱没有动弹,也没有给周渡打电话问他去了哪里。
  她知道周渡去了哪里,比任何人都清楚。前几天周渡出门买东西,回来的时候受伤了,他有意瞒她。覃樱看见, 也配合着他若无其事, 没有说出来。当天晚上, 覃樱手机里收到了一条消息,她雇的人告诉她,单凝在监狱里自杀了, 用一柄牙刷结束了年轻的生命。
  金在睿到底没有放过单凝,哪怕曾经那般喜欢她。
  但凡这个恶魔一样的男人对单凝有半分柔情, 单凝也不至于活不下去。
  没了单凝, 最危险的就是覃樱。覃樱知道,周渡做什么去了。
  纸条上写, 他会尽快回来。可覃樱心中清楚, 他也许再也回不来了。她闭了闭眼,周渡把她当作十来岁时单纯的覃樱, 可她早就不是周渡记忆里的那个人。
  她什么都知道,甚至配合地喝下了他递给她的果汁。醒来在一个陌生的地方她丝毫不意外。
  门被人推开, 孙雅秀走进来,见她沉默的模样,轻轻拍了拍她的脊背:“樱樱,出来吃点东西吧,你应该饿了。”
  “好。”她说,跟着孙雅秀去了餐桌。
  母女俩相对而坐,覃樱垂下眼睑,轻声说:“妈,你也吃啊,看着我做什么?”
  孙雅秀不忍地道:“你如果后悔,给他打个电话吧,起码你安心些。”
  覃樱握住筷子的手顿了顿:“我没有担心他,妈,这本来就是我的计划。”
  孙雅秀没再说什么,看着她吃了小半碗饭,回房间睡觉了。
  当天晚上刮起了风,吹得落地窗的淡蓝色窗帘翻飞,孙雅秀关好窗户,轻手轻脚去探望覃樱,发现她依旧睡觉了,小脸埋在被子里。
  孙雅秀把她的被子往下扯了扯,黯淡的天光从窗外流淌进来,她白净的桃腮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没了昔日的活泼和古灵精怪,在这样的深夜,她的难过溢于言表。
  知女莫若母,孙雅秀怜惜地给她盖好被子,走出房门。
  孙雅秀没有想到女儿如此荒诞的计划,真能成功,当初覃樱边做计划边说――
  “救了关姐姐,肯定会开罪金在睿,到时候我们能跑就跑,带着关姐姐一起出国,再也不回来。”
  “失败?……如果失败的话,剩最后一条路。整个坞城,能送金在睿进监狱的,只有周渡。我调查过,坞城以前龙爷那群人是他摆平的,周律师有这个胆色。”
  孙雅秀忍不住问:“他不愿意呢?”
  覃樱说:“他必须愿意,他欠我的。”她年少时撕心裂肺的爱,那些冰冷的针筒在她身体里抽走的血,家庭的破碎……如今最后一线生机,她要从记忆里的少年身上剥夺。
  永远也别小瞧一个女孩的细腻与成长,至少男人爱不爱自己,她们比任何人都清楚。时隔六年覃樱归来,嗅到他身上对她的爱。这份爱护佑她走到了今天这一步,不管周渡死去还是活着,自此她可以脱身而退,远离坞城,这辈子都不再回来。
  只不过走到今日,覃樱没有料到,她一肚子阴谋诡计要对着他使,结果什么都没来得及做,周渡自动走入她的陷阱,给了她一个遮风避雨的家。
  顺利得不可思议。
  明明一切都结束了,她铺下滔天骗局,请君入瓮,周渡这样聪明的人都一头栽了进去。她应该得意才是,可覃樱自己都没想到,她哭了。
  *
  第二天孙雅秀收拾行李,回头问覃樱:“看看要有什么要带上的。”
  覃樱神色带着几分苍白,沉默地摇摇头,要上前帮忙。孙雅秀说:“你坐那里歇一会儿,放着妈来。”
  孙雅秀把女儿按在椅子上,覃樱乖巧地坐下,眼睛里带着几分茫然之色。好半天她才出声:“把关姐姐和萌萌的照片带上吧。”
  孙雅秀自然一口应了,把照片装进行李箱。
  秋天到了,他们居住的海边小镇阳光明媚,收好东西,两人一起出门去汇款。
  覃樱一开始就不打算接受关夜雪给自己的这笔钱,她能帮关姐姐脱离那个恶魔,也来不及为萌萌这个可怜的孩子做些什么。
  她把钱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用于监视金在睿和单凝行踪,时刻推波助澜,以及买热搜让金家的丑闻在网络上闹大。剩下的打算全捐给希望小学,覃樱想,如果萌萌还活着,有一天一定是可爱的孩子们中的一员。
  如果人有来生,她希望小天使金萌萌能得到真正的幸福,别再有金在睿这样的父亲。
  今天覃樱和孙雅秀来汇出第二笔款。
  回来时,覃樱走在沙滩上,脚下的沙子温暖,清朗得令人恍然以为还在夏天。
  镇上不少孩子们在海边嬉戏,还有个冒冒失失的小家伙差点撞到覃樱身上。覃樱伸手扶住他,孩子的妈妈连忙给覃樱道歉。
  覃樱表示不碍事。
  孙雅秀笑着说:“缙平镇民风很不错。”
  看得出来,这里安宁,远离大城市的喧嚣,不仅气候适宜,空气也很好。偏僻了些,治安和民风却意外不错,孙雅秀很喜欢这里。
  见覃樱不接话,孙雅秀说:“周渡他,对妈妈很好。”
  覃樱心里突然特别难受,她抿住唇,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孙雅秀拍拍她肩膀,挽住覃樱的手带她回了家。
  她们早就买好了机票,今晚就走,晚上八点,有一辆车过来接她们。这次离开,就再也不回来了。
  或许若干年后,覃樱老了,会带着小孙子孙女们重回故国,给他们讲述这个国家多么令人神往。
  一切都准备好,等车的过程,覃樱盯着手机发呆,仿佛它是什么洪水猛兽。
  半晌,她说:“妈,我去洗手间一趟。”
  孙雅秀应了。
  覃樱走进厕所,拨通那个电话,却无人接听。她在洗手间呆待了很久,孙雅秀敲门说:“樱樱,好了没有,车到了。”
  覃樱关掉手机拉开门,说好。
  车果然已经在外面等,孙雅秀拿着行李走出门,招手示意覃樱也快点出来。
  覃樱回头,看着茶几上周渡留下的那张纸。抽屉里,有他留给她的很多东西,这些财产对许多人来说这辈子都可望不可即。
  她没有动,那是一颗周渡献出来的真心。
  她忍不住想,如果他能活着回来,看见这里人去楼空,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会难过吗,会多伤心。
  司机帮着把行李箱放上车,孙雅秀说:“樱樱,怎么还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