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0节
  从衣首和悬挂的腰牌可看出,这是两具尸体是在寝宫当差的小太监。
  两具尸体身上有不少刀伤,有几处是致命伤,应该是站在后面身上有飞溅血迹的带刀侍卫所为。
  看到这些,庄柔有了个大胆的猜测,孝列帝说不定死了,不然这么多大臣怎么愿意无事入宫。
  而江子仓越过众人,来到龙床前一看,整个人都愣住了,呆若木鸡地站在那好久,突然才回头怒吼道:“怎么回事!皇上他怎么了?”
  旁边一直低头垂手而立的中年太监,扑通就跪在了地上,老泪纵横地哭道:“江公公,皇上…皇上他驾崩了。”
  江子仓身形恍惚了一下,深吸口气,突然一脚就把他踢翻,面目狰狞地吼道:“我不是让你们好好保护好皇上,为什么还会发生这种事,到底是谁干的!”
  中年太监忍痛爬起来跪好,赶忙指着那几个五花大绑的宫女太监说道:“江公公,就是他们。”
  “今儿皇上因为点心甜了,就赐死了一名小太监,尚未怪罪其它人。哪知他们不感恩,还胆敢反抗,竟然合起来谋害皇上。”
  “其中一人在身上藏了刀,刺杀了皇上。太子当时正好在此,也被伤了几刀,现在生命垂危,他们真是罪大恶极。”
  江子仓如同五雷轰顶,猛得冲到侍卫跟前,一把抽出对方的佩刀,咬牙切齿一步步走向那几名宫女和太监。
  被绑的一名太监,突然抬起头骂道:“要杀要剐就来,今天我已经赚够本了。”
  “他算什么皇帝,就是个喜怒无常的疯子。桃红什么也没做,就是在花园里和别的宫女笑了一下,便被这狗皇帝撞见不喜,当场活活打死。”
  “每天大家都是提着脑袋办差事,做错事要被打死,没做错事也只要遇上狗皇帝心情不好,疑神疑鬼也要死。”
  “反正早晚都是死,我孤儿一个,也不怕连累家人,今日就杀了这狗皇帝,也是为民除害。”
  “你来杀我呀,你这条走狗,手上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没了狗皇帝,你就只是条老狗,会死无葬身之地!”
  他口沫横飞地骂着,还试图站起来撞向江子仓,马上就被身后的侍卫一脚踢翻在地,但嘴依旧没停下来。
  江子仓面沉如水,提刀上前便要砍,“今日我就杀了你,再把你身边亲近的人也一起杀掉。”
  正要手起刀落,两名身体比较高大的大臣扑了上来,死死抱住了他,劝道:“江公公,这是重要人犯,现在还杀不得。几个小太监和宫女怎敢刺杀皇上,身后绝对有幕后指使。”
  “江公公冷静,这些人杀不得。”
  江子仓两耳不闻,咬牙切齿地只想去砍杀那太监,看起来他因为孝列帝的死,已经丧失了理智。
  庄柔在一旁可真是佩服他,扮得太像了。
  要不是知道他其实是来对付孝列帝的,真会以为他此时是真情流露,失去了靠山的小人,自然是要气到发狂了。
  大臣和江子仓为了砍不砍一个刺杀皇帝的小太监,在寝宫里快滚到一处了。
  正闹得不可开交时,重伤的太子醒了过来,歪头看到了江子仓,有气无力地喊了声,“义父…救孤。”
  他的声音轻如蚊蚁,却如晴天霹雳般震得整个寝宫内瞬间死寂。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惊骇地看着这个刚被封为太子不足半年,十三岁的太子,要不了几天就要成为少年皇帝的唐中昱。
  他在喊谁义父,是谁如此大胆,竟然敢悄悄让一名太子认他为义父,是嫌命太长了吗?
  第854章 食子
  就在众人愣怔中时,江子仓趁机甩开两位阻挡他的大臣,快步走到了太子唐中昱的身边,安慰道:“殿下放心,咱家就在这,殿下不会有事。”
  “义父,护我。孤觉得很冷,很痛,孤不想死。”太子失血过多,嘴唇发青,只感觉身上冷得厉害。
  江子仓握住他冰冷的手,对太医喝道:“愣着干什么,还不赶快给殿下医治,想要脑袋不保吗?”
  太医则跪在地上,颤颤巍巍地说着什么太子气血两虚,伤入脾脏,怕只能求先皇保佑。
  他们会尽心尽力救治,但还是想去寻那回乡养老的老太医过来更好之类,絮絮叨叨的话。
  江子仓才不管他们找何借口,治不好太子,就要让他们满门抄斩。
  太子的身子再冷,也没有寝宫内的众人心冷。
  将来青梁国皇帝的义父是个太监,还是那个心狠手辣的江子仓。
  此人太过老谋深算,别人都只以为他在尽心给孝列帝当狗,没想到他都把魔爪伸向了年幼的太子。
  一位成年的皇帝,哪有一位少年皇帝好控制,这都义父了,藏得可真够深的。
  有老臣立马对侍卫说道:“还不把这几人带到天牢去,好生看好,任何人都不得放进天牢,万万不可让人灭了口。”
  侍卫赶快拖起宫女太监,利索地出了寝宫,在里面太危险了。
  几位大臣跟在他们身后,悄悄出了寝宫,跑去对外面守着的大臣们,低声说起了刚才发生的事,顿时引起了众人的震怒。
  刚有人想要怒骂江子仓大逆不道,便被人捂住了嘴,意示谁也不要声张,继续窃窃私语起来。
  此时,寝宫内,江子仓握着太子的手,正焦急地催促太医,仿佛那真是他的亲生儿子一般。
  众人都知道,这不是亲子胜似亲子,没了孝列帝也没了太子的话,江子仓就会变成一条掉牙去爪的残狗,没有人会再听命于他,为他卖命。
  一些饱含深意的目光,落在了各位太医的身上,让他们如坐针毡。
  初冬的冷风,也不能阻止他们的后背和额头爬满了汗珠。
  身后的目光,江子仓的喝斥,终于有太医顶不住这股压力,昏了过去。
  江子仓顿时怒骂道:“没用的家伙,来人,把他拖下去满门抄斩!”
  立马有侍卫上前,把昏迷的太医拖了出去,满门抄斩还不好说,关起来肯定没错。
  剩下的太医大气不敢出,只能拿出浑身解数尽力去救治太子,要是太子救不回来,那他们全家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太子要是没了……
  那时,江公公还有这么大的权力吗?
  这个念头一出现,就在众人脑海中消除不了。
  所有人都看着一心只想救太子,顾不上其它事的江子仓,发现此时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老臣们站在一旁,开始商议起孝列帝驾崩的葬礼,那可是一点也不能草草了事,全部要按规矩来办。
  他们去找江子仓,一副全听他意思的样子,向他要主意。
  办国葬有上百条规矩,谁负责什么事,全部要分配好。就连大臣皇亲国戚,谁先跪,跪在第几位都要事先安排好。
  妃嫔也要按品阶穿丧服,哭几声都不能越界,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没人管可不行。
  这些老臣是有经验的,毕竟不久前才死了一位皇帝,上手绝对没有问题。
  不过现在太子重伤,太后都没江子仓的权力大,他们便全来找他。
  江子仓皱眉看着他们,握着太子的手紧紧捏了一下,在办国葬和太子之间选择了太子,“国丧之事,就麻烦各位大人了,殿下身边离不开咱家,现在最重要的事,就是救殿下。”
  “江公公放心,殿下吉人自有天相,必能化险为夷。”吉利话又不要钱,多说几句没问题。
  庄柔盯着众人,她感到了危险,江子仓的行事就是在逼文武百官杀死太子。
  这是用生命在搞阴谋,还故意装混乱,放权给大臣去处理孝列帝的丧事,让他们有机会布置计谋杀死太子和他。
  她觉得太子要是能挺过来,大臣也没想着动手的话,江子仓也会悄悄杀了他吧。
  庄柔觉得压力有点大,如果没有后援,自己一个人要护着江子仓离开,可就有些难了。
  今晚还是明天?
  大臣应该不会拖太久动手,她还是得提前准备好才行。
  太子的性命顾然重要,可孝列帝的尸体也不能就扔在一旁不管,太后和皇后那边早就派人过去禀告,却迟迟不见人来,也实在是太可疑了。
  老臣们猜测江子仓在后宫只手遮天,恐怕没他的命,宫里的太监宫女谁也不敢去通风报信。
  只不过是秋后的蚂蚱,蹦不了几天。
  有了江子仓的开口,老臣们把太子交给他,全走到外面去商议孝列帝的丧事。
  太后和皇后那边终于得知孝列帝驾崩,太子被刺成重伤,急忙往寝宫赶来。
  嫔妃们也听说了此事,哭哭啼啼地涌来,顿时寝宫内外全是滔天哭声,天都要塌了。
  主心骨没了,妃嫔哭得撕心裂肺,一个个真情流露哭得不能自己。
  没有诞下皇子公主的妃嫔,只能在宫中孤老,过着太监不喜宫女不亲近的苦日子。
  这怎么能不让人伤心,人都要哭得背过气。
  后妃哭得太吵,太子被搬到了偏殿医治,太后伤心过度也被扶下去休息,只有皇后陪在了太子身边。
  她坐在一旁不住地抹眼泪,眼睛却总盯着江子仓握住太子的手。
  皇后不知道何时开始,太子竟然变得如此信任江子仓,甚至还悄悄认他做了义父。
  她本想利用太后的身份,让父亲和兄长辅佐太子登基,现在大权在握的想法受到了挫折。
  但她心里很清楚,江子仓肯定不会乖乖交权,不除掉他,自己就真成了摆设。
  入夜,太子的气息平稳了许多,只是脸色还是很难看,被强灌过汤药后人半昏半睡了过去。
  太医们又惊又累,总算是松了口气,留下一人看守着太子,其它人到隔壁休息,外加商议一下之后要用的方子。
  白纸灯笼一个个挂了起来,宫女太监翻出几个月前穿过的丧服换上,就连嫔妃们也抽空去换了丧服。
  庄柔一直靠着门守在江子仓身边,她只进了少量的水食,安静地没说过一句话,只是把手放在腿边,衣袍下藏着她的短刀。
  盾牌一直放在江子仓那,也被包裹在被褥里给送到了此地,借口就是给江公公打地铺守太子所用。
  毕竟身为宫内最有权势的太监,习惯用自己的被褥,这种小特权哪有人管。
  庄柔认定太子活不过今晚,时刻准备带江子仓逃出宫。
  “啪嚓。”手臂粗的白蜡烛炸了一下火星,让发呆的皇后回了神。
  她已经坐了好几个时辰,此时身心疲惫,在大臣和江子仓之间衡量了许久,终于下定了决心。
  皇后抬头看向了江子仓,决定先假装听此人的话,让太子顺利登基,等过几年再选择和大臣联手,除掉这个阉人。
  只不过这种事,此时不能让大臣知道。
  太医就在一旁,皇后有话不能说,更不敢把江子仓叫出去。只得趁太医低头查看太子伤情时,急忙朝江子仓使了好几个眼色。
  可惜江子仓根本没看她,而是端着碗,用纱布沾了水,给嘴唇发干起皮的太子润嘴,皇后对他使的眼色全落了空。
  但庄柔在门口却是全看在了眼中,便好好的瞧着她,看这是想勾引江子仓这个太监吗?
  不知是看得太过明目张胆,皇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顿时狠狠地瞪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