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凝花1
  “叮铃——叮铃——”
  空荡的街道安静得出奇,就连鬼影都没瞧见半个,也不知从何处凭空传来这铃铛撞击之声。
  街道的两端黑成了大洞。天上没有星,也没有云,只挂着道红色弦月,将夜空印染成了深红色。
  “叮铃——叮铃——”
  那声音再次响了起来,却越发靠得近了。周遭阴风霎起,直吹得路面沙石横飞。
  “叮铃——叮铃——”
  那铃声变得急促,越发清晰起来。
  街道一侧的小巷口,两颗眼珠睁得浑圆,转动着看看这头,又看看那侧。
  稍待片刻,一颗脑袋便慢慢探了出来。原是个黑衣少年。
  他不时扭动着脖子,眼睛张望四方,似在躲避,又似在找寻着什么。
  “叮铃——叮铃——”
  那声音忽然又近了些。
  少年有些慌乱,脑袋转得越来越快,目光扫视周遭一切,想寻那铃声来处。
  看了好几圈后,却未发现异样,他便轻步走出巷子,从屋舍的阴影下暴露出来。
  他抓紧了手中佩剑,暗自注入灵力,贴着屋舍外墙缓缓移动。
  阴风卷得更凶,空气中偶有些杂乱的声响。周围的空气也寒凉得诡异,似要凝固冷却将人定住。
  他越发小心起来。
  地上几个圆形的黑影移动着向他靠近,他即刻抬头,才发现是几朵红色的纸伞。
  只是它们全都伞柄向上倒挂悬浮,里面似乎装着一股液体,在月光下隐见水光闪烁。
  他越发紧张起来,咽了咽口水,有些心慌。
  却在此时,一股凉意突袭向他后背,一道长影从他身侧闪至前方。
  分明是个人的形状。
  周围的空气微凉些许,阴风一吹,叫人毛发也要竖立起来。
  他的影子稍长他些,算上脚步的距离,推算他的身量比他高出半头有余。
  他知道那人站在身后,不敢擅动,抓紧了佩剑。
  一只手拍上他的肩膀,他吓得一动,却没看清他何时伸出的手。
  同时一声铃铛撞击的脆声自他脚后方响起。
  少年即刻抽出长剑回身一劈,却杀了个空。
  “谁?我知道你在这!有本事别鬼鬼祟祟的! 你不是一路追我而来的么?却还怕同我会面么?”
  折月原地打转,那人却似有心与他捉弄,消失得干干净净。
  街道一头有片红色的光晕飘动,一股香气随着阴风迅速蔓延,很快便侵占半条街道,扑向他周身。
  他即刻施了个术法屏住呼吸。
  那香气颇怪,不似寻常香料有味而无形,偏偏泛着红色的光晕,如烟气飘弥。
  被它笼罩的屋子、树木,下方都开始往外渗出红色的液体,最后将整个地面染成红色。
  仔细一看,像是血液。
  鬼道不乏以香气杀人之术,往往只需将其发散,十里之外也能杀人无形。
  这香来得莫名,折月便悬着心。
  “还不肯现身么?鬼界之鬼都如你一般胆小么?只敢躲在暗处使这些诡计?叫人笑话! ”
  折月一跃而起,欲从半空俯瞰整条街道,却刚飞出一步,头顶便有一个巨大的方形物体坠落下来。
  他当即退开几步。待它落了地,才发现那物是顶红色的婚轿,轿壁挂满红绸,是台八人大轿。
  天上的红伞多了起来,以轿子为中心,自四面八方飘来,目光所及,便不下一百来盏。
  折月站在伞的影子下,周遭越发暗了。阴风也在此时忽地猛烈,吹得轿上的银铃叮当作响。那伞却丝毫不晃。
  “你到底要做什么?随我一路至此,到底意欲何为?”
  街道那头,香气的微芒氤氲成云,忽的亮了些许。隐见有个影子在其间缓步而行。
  每走一步,脚上的铃铛便清响一声。
  近了些,才发觉他身着一身红衣,一张银白面具覆在脸上。
  他身形修长,迈着轻捷的步子踏血而来,每走一步,脚下血液便凝结成一朵盛放的花朵。
  他手执红纸伞,现下未雨,伞面却在不停地往下滴落液体,与血液完美相融。
  “果然是你么?鬼将军步遥?常人道‘红衣降世,必生灾殃’,你果真是只不祥之鬼。当日忘川一战,你闻名天下,如今杀人炼尸,又名声大噪,下一回又是什么?”
  听传闻言,数月前,黄泉之内无端现一红衣鬼影,开鬼门,放死魂,搅扰鬼界数日亦无安宁。
  此鬼善通鬼道之术法,以煞术牵鬼魅,驱阴尸为兵将。仙君命诸将将其捉拿,与之决战忘川数日数夜,却全叫其反杀干净,无一生还。
  三日前,仙界平城一带又现红衣鬼影,开山河,镇死尸,引阴煞入局,意欲炼尸为傀儡,为祸一方……
  折月见了那倒挂纸伞,大抵明了了他的身份。纸伞乃是步遥恶鬼出没的排场,他又一袭红衣现身,是他不错。
  那鬼不应,走至他身前才抬头笑看着他,忽的伸手将他一拽推向轿子。
  折月来不及反应,等他停下,已被他一手抓住手腕,一手顶在胸前,逼靠在轿子外侧。
  “你要做什么?放开!”
  步遥欺身压在他身前,一双眼眸透过面具看着他的眼睛,有些深邃,却波澜不定。
  步遥还是不应他,施了个术将他身上的衣物替换成女子的婚服,再来一方盖头落在头顶,将他装扮成出嫁的新娘模样。
  折月还要反抗,他又拽着他身子将他塞入轿中。他则压紧他身,逼得他透不过气。
  “死东西!你到底要做什么?我警告你,你最好松开我,不然定叫你鬼头落地、魂飞魄散!”
  折月感觉到他的脑袋近在咫尺,他却看不清楚,只听他轻轻一笑。
  “杀我么?”步遥声音低哑微酥。
  “恶鬼人人得而诛之,况且我此番出城,便是奉仙君之命要将你捉拿归案的!你自己送上门来,省我寻你,我便顺手将你缉拿!”
  折月召来长剑,穿入轿中朝他身躯杀去。
  步遥却快速将他腰身一搂,带着他一起翻滚半圈,让剑扑了个空。
  折月在他身躯之下挣扎,然双手被其制住,反抗无效。
  “你将我束缚于此算怎么回事?有本事将我松开,同我决一死战!你莫不是怕我,不敢吧?先前听你名号,我倒心奇,如今得见却也不过尔尔,是只胆小之鬼罢了!”
  步遥一只手将他两只手腕握紧,另一只手则沿他脖颈向上,钳制住他的下颌,将他脑袋抬高。
  “你便确定有本事将我击败么?就算同你那将军联手,也伤不得我半分。况且她如今不在此处,救不得你,何来此自信?”
  “自古邪不胜正,你沾染满手杀孽,与仙君作对、与天道相悖,便注定是败的一方!就算你有乱世之能,他日也必降下天罚,夺了你的命去!六界之内还轮不到你一只小小恶鬼嚣张跋扈!”
  折月暗将灵力汇于双掌,忽的使力一挣,终将他身子掀翻开来。
  他寻隙逃出轿外,念了个咒将黑衣换上,又将婚服击个粉碎。
  折月拂手御剑而去,在轿子外头分化出数百个剑的虚影。一道剑阵便如雨下,穿透轿子四壁杀了进去。
  霎时乱光晃眼,银铃与剑击之声乱耳,轿子应声而裂,炸成万片。
  那鬼影却站在原地看他发笑。
  只见他周身红光微闪,幻出一道屏障,将那数百道长剑拦在身外一寸,再逼近不得。
  步遥使了一招移形换影之术,身躯突破剑阵直向折月飞来,分秒便将他脖颈掐于掌下。
  折月只感窒息。
  “天罚何如?仙君何如?你瞧他如今悬赏天下将我捉拿,我不照样逍遥自在、乐得快活?天道能奈我何?仙君能奈我何?
  这天下早不是他一人说了算的。如今已是乱世,群鬼暗动,他早压制不下,一朝杀入仙都,也要将他赶下宝座!没有人能永世为尊!”
  步遥向他靠近了些,眸海越发深邃。
  折月看不见他脸上的表情,只是见他眼神微闪,手上力道并未加重,似乎不想杀他。
  他的脸颊向他靠了过来,银白面具下看不清神情,只知道他的眼中浮现出莫名的欲望,要将他侵占。
  步遥将脸颊贴在他的脸侧,隔着面具摩挲着他的皮肤。
  他的呼吸吞吐在他脖颈侧面,折月只觉得痒热难耐。
  “你又想做什么?”
  折月脸颊发热,被他高出半头的身子一罩,有了些压迫感。
  步遥薄唇轻启:“折月公子是在害怕么?你怕我什么?”
  他将脑袋移入他的颈窝里,微侧着脸细嗅他脖颈上的体息。
  “公子是怕我要了你?还是怕我要了你之后不负责啊?公子勿怕,我不是负心之人,会对你好的。”
  折月被脸上的热度烧得心慌意乱,伸手去推他身子却被他反扣住手腕。
  折月支支吾吾道:“恶鬼休要胡言!我……我才不怕你,你满口污言秽语,谁说……谁说怕你不负责了?你莫要故意激我,等着好果子吃罢!”
  折月扭动身子想要挣脱,步遥力气却大,将他抓牢不能动弹。
  “公子有趣,引我上心。”
  步遥低下脑袋,下颌磕在他的肩窝上,凑近他脖颈轻轻吻了一下。
  折月立时一震,想要开口说话,却被他的指头按住了唇瓣。
  “可惜我的婚轿已碎,不能将公子迎娶了。但公子既毁了我的东西便得赔我,将你自己还我如何?公子年华正好,正是最惑人的时候,有你这美娇夫在伴,便是死了也得快活罢。”
  步遥催了个术法,一阵香气便从他身上散了出来。
  折月闻时便觉四肢发软,很快在他怀中倒了下去。
  步遥轻抚他的后背,缓声安抚:“阿月莫怕,哥哥虽是恶鬼,却不会吃你杀你。阿月放松些,哥哥只想对你好罢了。”
  折月慢慢合上双眼,再也听不见声响,在他怀中昏睡。
  步遥招手唤来朵云,乘了飞上天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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