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节
  林至也闭了嘴。
  楠大法学专业,总共五个班,上下几个年级要是有这么漂亮的,他这样的老油条,早应该见过。
  他悻悻道:“看你拿了相机,还以为是摄影呢。”
  颜姝仿佛后知后觉啊了声,问:“你们也是法学的?”
  她将明知顾问展示了十成十,偏生语气里听不出故意,甚至还有几分亲昵,让人说不了什么。
  沈遇书“嗯”了声,看着她说:“法学大三,沈遇书。”
  林至讶异地看了他一眼,而后立刻道:“我是他室友,林至。”
  “我叫颜姝。”颜姝饶有兴味地笑了:“好巧,我也是大三。”
  “嗯。”沈遇书很淡定,余光里却多看了人家几眼。
  今天天热,她没穿旗袍,一条黑色学院风长袖连衣裙,白色的娃娃领,总算有了几分学生气。可眉眼一动起来,仍旧像只时刻在打坏主意的狐狸。
  满嘴谎话的狐狸。
  她的手腕上没再系丝巾,而是绕了几圈不知是什么木的细小珠串儿,盘桓在细弱的手腕上,平添韵味风情。
  林至摸不着头脑,分不清她说的真假,都已经上完一星期的课,班里也没转专业的啊。
  他打着哈哈问:“你们两名字都有个shu,遇书就是书中自有颜如玉的书,小姐姐是哪个字?”
  颜姝眼神似钩似箭地看着沈遇书,漫不经心地回答他,“‘使君遣吏往,问是谁家姝’。”
  她说话时,习惯地唇角勾起,暖褐色的眼珠宛若天生的深情眼,与人对视总带三分情意,时常勾得人自作多情。
  其实姝有很多种解释,可以是美好、美丽的,可她偏偏故意用这句诗,好似意有所指。
  沈遇书定定看了她一眼,没说话,颜姝也不急。
  林至叭叭地和她聊天,也没见她不耐烦,还能毫无距离地接上他的话,不知道的以为她脾气多好。
  这会儿两点多,太阳正厉害。台阶上来来往往的学生,精致的女生基本都打了太阳伞。
  颜姝也是许久没上过学,忘了带伞。额头上,细汗如露珠一样沾着柔软的汗毛,在阳光下折出细碎的光。她浑身上下真是……连每一颗汗水都那么不老实,好像在娇声细语地对人说“来啊,快来擦掉我”。
  沈遇书视线从颜姝额头掠过,而后他语气稍有不耐地和林至说话:“走快点,要上课了。”
  林至掏出兜里的手机看一眼,嘀咕道:“明明还有十多分钟。”
  颜姝唇角的笑意加深,跟着少年一起加快了脚步。两人并肩前行,她没再和人骚聊,身上若有若无的玫瑰香却在明目张胆地骚扰人家。
  沈遇书不自觉间,越走越快。
  林至:“诶!你们等等我!”
  到了4206教室,颜姝跟着他们一起进教室。
  林至震惊:“你和我们一个班?”
  颜姝挑眉:“是啊。”
  沈遇书看她一眼,径直走进教室。
  还没上课,教室里已经坐满过半,一二排的位置一如既往地无人问津。
  沈遇书像是习惯,几乎没有犹豫,坐到第二排中间的位置,仿佛这个位置就是专门为他留着的一样。可颜姝这种王牌级学渣不太很钟意这位置,前排搞点小动作,是不是还要被喊起来回答问题?
  她眯着眼打量男生,在衡量值不值得。
  三人一进来,几乎整个教室的目光都落了过来。法学专业女生多,漂亮女生也多,如此漂亮的在哪个专业都如一级国宝一样珍稀。
  热切的目光里带着八卦,仿佛都在猜测她和沈遇书是什么关系。
  颜姝站在过道里接受自带柔光的注目礼,也不觉得尴尬。最终还是觉得,骚聊所获得的快感不值得她冒险应付老师,毕竟未成年小学弟又不能吃。
  她脚步还没动,沈遇书像是知道她的想法一样,突兀地开口:“张教授喜欢抽后排的同学回答问题。”
  颜姝不动声色地转了下眼珠子,目光打量着沈遇书的神色,对方“睁眼说瞎话”的技术与她是天上地下的区别,表情明显不自然。她嘴角挑了下,硬生生将自己的脚步折了九十度,走到他旁边坐下。
  林至怀疑自己耳朵聋了,他怎么不知道张教授喜欢抽后排同学?
  大庭广众下,群众眼中的小天才牌儿的高岭花,一本正经地忽悠人女孩子。人民群众的目光瞬间复杂又心碎,甚至能听见女生窃窃私语:
  “靠,这是弟弟女朋友吗?”
  “原来不是弟弟不喜欢女生,是我们不够漂亮。”
  “男人啊,原来都一样,都喜欢好看的。”
  “别说,好看的人和好看的人走在一起,就是养眼!”
  沈遇书是十五岁就上楠大的天才,在本专业年龄最小,无论是男生女生们背地里都爱叫他弟弟。可惜小天才是“只可远观”的高岭花,当面不敢叫。
  这会儿难得看见小天才的八卦,群众们可兴奋。
  上课前几分钟,带着眼镜的老教授端着保温杯,腋下夹着课本走进了教室。
  颜姝向旁边靠过去,“沈同学,我没带课本,可以给我看看吗?”
  温玉那家伙,从幼儿园学渣到大学,估计本身就是个上课不带课本的,让她帮忙上课,自然也没给课本。
  靠近了,她身上那道玫瑰香清晰起来,一缕一缕地也不经同意,就擅自往沈遇书的鼻腔里闯去。
  沈遇书默不作声地将课本移过来一点,可他的人却往林至那边坐了些。
  颜姝抬起眼,近距离观察到了少年如玉的脸,可以滑滑梯的睫毛,黑得纯粹的眼珠子。她手拖着下巴,盯着那薄红覆盖的耳朵,故意拖腔带调地:“很乖嘛。”
  “乖”字微微压重,带着点儿狐狸的得意和狡诈,被热气裹着猝不及防地钻进了沈遇书的耳朵里,好似还带了点儿故意的调情,骤然撞在他的耳膜上。宛若钟鸣回音,余音在耳窝里久久不愿散去。
  如今初秋,虽阳光高照,可入了室内,却是阴凉的。
  沈遇书却觉得热,心底那颗已经破土的芽,仿佛得到了浇灌,越发生机勃勃.起来,想要挣脱那缠绕在心脏上,本就已经不牢固的丝线。
  他也是恼的,想必任何男人都不喜欢被说“乖”,即便是年龄小。许是那股生机催生了他的胆量,他转过头,压低声音:“请颜同学,也乖一点。”
  像是没和女生说过话,这般调情的话在从他嘴里说出来,也冷冷淡淡毫无情意,可偏偏这生疏,最是容易勾引狩猎的老手。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弟弟反撩了吗?
  书书:反了!
  姝姝: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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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章
  颜姝有些讶异地微微挑眉。
  她又略微凑近了点,透过薄厚适中的透明玻璃镜片,看那黑得透亮的眼珠子,似因为她的靠近轻轻动了下,一层又一层的涟漪从漆墨般的瞳孔扩散出去,生动不已。
  她能清晰地瞧见少年鼻尖细细的汗毛,肉眼可见地缓慢渗出汗,却面无表情毫无退让,活像一个倔强不服输的愣头青。
  直到上课铃声响起时,沈遇书的剩下两个室友才姗姗来迟。一进门,看见这一幕,都愣住,而后默契地露出破有深意的笑。
  第二排的男女凑脑袋凑到一起,目光对视之间,暧昧又亲密。
  以往都是他们宿舍坐这排,四个人坐中间这一排刚刚好,因此每次上课这排几乎都会为他们留着。不为别的,他们宿舍就是他们班的学霸寝室,虽说某些人看上去不靠谱,但四个人随便拎出一个都是大佬。
  特别沈遇书,从小天才到大,刚入学就成了赫赫有名的镇校之宝。
  而现在,那两名室友十分自觉地坐到第一排,其中一个转过头,一本正经地对林至训斥:“小林子,你也太不懂事了。”
  他的眼神还一个劲儿抽抽,示意沈遇书。
  剩下一名,清了清嗓子,帮腔:“就是,我们老幺好不容易,你怎么好意思当电灯泡。”
  沈遇书从入学以来,就备受关注,智商高于常人,长相俊美斯文,追他的女生学院里学院外加起来能从南门排到北门。可他一门心思只有学习,不是在图书馆,就是在老师办公室,女孩子连下手的机会都没有。
  这还是第一回 身边有女孩子,他们都“老母亲”一样的心态,甚感欣慰,自家水灵灵的猪,终于会拱白菜了。
  林至也十分配合,“对对对,是我不懂事了,老幺请原谅我。”
  他麻利地收拾课本跑到一排。
  这下好了,整个教室都坐满了,除了中间前两排,前排坐三个,二排坐两个。那两人坐中间,显得尤为显眼。
  颜姝扫了他们一眼,退开了,十分做作地关心道:“同学,热啊?热就少穿点呀。”
  这话就有些流氓了,明明人家只穿了一件长袖棉布衬衫,十分清秀的米白色。
  她只是笑,一束阳光从窗外倾斜进来,脸上笼罩了一层柔和的光晕,又像是细软的绒毛,无端挠得某些人心痒。
  沈遇书目光不自知地注视着她脸上的笑,只见了几面,她的笑容却仿佛在很久以前,就已经深深烙在他的心底。她好像一直在笑,狐狸一样的挑逗,明艳至极的开怀。
  颜姝眉毛一挑,他飞快瞥开视线,无意识抬手蹭了蹭鼻尖,将课本翻到今天要上的地方。
  他的三位室友,向日葵一样齐刷刷转向他,给他使眼色,张嘴做无声“加油”。
  沈遇书眉心轻蹙:“转回去,上课。”
  室友们一脸“吾儿大了”的纵容表情,立马转回去。
  第二次上课铃声响起,讲台上的老教授喝了口茶水,不慌不忙地拧着保温杯盖。
  颜姝自然是不会听讲,不管台上的教授有多德高望重。她对学习向来不感兴趣,上摄影研究生,也是她实在不知道做什么了,才考的。
  总的来说,她好像没什么感兴趣,猎艳算是她用来打发时间和多余的经历,唯一的热衷。
  前十分钟,她拖着下巴,目不转睛地盯着旁边小学弟侧脸,有的人一张脸,就是能百看不厌。
  课堂上安静,老教授在台上授业,台下的学生们也听得认真。这种时候,却是颜姝精神最容易亢奋的时候,她集中不了注意力,总想搞点事情。
  桌上沈遇书的笔,被她拿过来拧开盖子,又盖上,重复了好多遍这套动作,终于玩儿烦了,绕着指尖转了一圈,“啪”地一下扔到翻开的课本中间。
  她掏出手机看了会儿,回复了几条消息,又开始搞事。学弟除了书本笔,就是笔记本,实在没什么好玩儿的。她抬起左手放在课桌上,食指中指走路一样,走到课本的边缘,一点一点将人家规整的一角折了起来。
  并且她好像还有强迫症,折书角折得十分专心,每一下都折得一样宽,能与前一层重叠起来。
  她的存在感极其强烈,沈遇书总忍不住用余光注视她,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不自知地勾了唇角。他远没想到她还有这么一面,像有多动症的幼稚园小朋友,闲不下来。
  ——有点可爱。
  颜姝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将小学弟的书本擅自折了起来,皱了皱眉心,又将那些折叠展开,食指中指并拢试图抹平。可那课本实在是不听话,像叛逆的孩子,她刚扯平,又弹了回去。
  她始终带笑的唇抿直,瞪着折痕,似乎在和那张薄薄的纸张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