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李氏依旧安定坐着,此时见所有人都静下来,她端起自己的茶杯,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茶之后,才说:“十三万,三个兄弟一家四万,两个最大的姐姐一人分五千,箐箐不是穆家人,一分不得。之后三个兄弟轮流伺候养老,女儿要跟着丈夫伺候公婆,所以他们不负责养老。”
  老太太说完,老爷子一声没敢反驳,而十三万家产就这么彻底分了,没给杨箐箐一分。
  杨箐箐听了老太太话,瞬间红了眼眶,可是她紧咬着下唇不敢吱声,隐忍可怜的模样叫老爷子心疼坏了。
  司羽估计如果穆君明在场,可能更得心疼得滴血,毕竟他喜欢杨箐箐好几年了,而杨箐箐也曾跟穆君明说过想要给他生孩子,正是因此穆君明才对平平、安安一点不在意,因为他一直在等着和司羽离婚,然后和杨箐箐生孩子。
  当然杨箐箐再难受,也只是她自己的事情,至少司羽此刻爽翻了,她就是不想让小三过好日子。
  穆君耀和穆君辉此时也忘记了杨箐箐的可怜模样,高高兴兴走到八仙桌前去领钱了,几个小辈根本没有说话的份,一直老老实实站在角落,不过此刻看到分钱也都高兴起来。
  八三年,还没有百元钞票,最大面额的钞票是十元,而这个时期京市工人的平均工资其实才二十块,八三年甚至都还没有“万元户”的概念,万元户是过了八六年之后才有的概念,可现在他们一分竟然就能分到四万元,可想而知穆家的生活水平。
  将四十沓钞票放到专门准备好的布袋里,司羽目光沉静,等所有钱都分完拿完,老爷子想了想还是说:“君红和君蓝不在,这一万块我先替两人拿着。”
  司羽一听老爷子这话就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他其实就是准备把这一万给杨箐箐,但是这一万司羽就不好多说什么了,只是老爷子刚要收拾钱,却被李氏轻轻拍了一下手腕,老爷子抬头,李氏轻声轻语地说:“咱俩一块收着,放到床头去,君红、君蓝来了,我给她们。”
  “不……不用了,是我这边的孩子,我看着办,行吧?”
  李氏轻轻摇摇头,依旧轻声轻语,“别叫孩子们说我出尔反尔。”
  老爷子收拾钱的手不动了,他定定然看向李氏,最后默默将所有钱推到了老太太跟前。老太太微微一笑,没说话。
  司羽却看着两人的互动,愈发觉得奇怪,因为她感觉老爷子好像有点怕老太太,可原文中根本没多少关于老太太的描述,而司羽并没有完全继承原主的记忆,她只是继承了大部分,还有很多记忆是缺失的,比如老太太的出身,比如她自己娘家的一切。
  娥眉微蹙,司羽又睇了李氏一眼,只见她笑容和蔼,举止端庄,仿佛一个从来不狂喜不愤怒的菩萨,带着宽厚深沉的胸怀,睥睨着世间或肮脏或美好的一切。
  杨箐箐站在角落,眼泪一滴滴往下掉,可是此刻除了老爷子根本没人在意她。
  司羽知道老爷子还有留的一手,那就是这个四合院,因为原文中,杨箐箐可是一个人独占了这个院子的。
  李氏老神在在地喝茶,堂屋内再度安静下来,老爷子看看左右,大声说:“钱分完了,你们都滚吧,一个月之内都给我滚出这里。”
  穆君耀和穆君辉似乎都不怎么想要这个四合院,而且老爷子没说分,他们也不好说什么,可是司羽却非要一次弄清楚不可,否则过不几天,这四合院到底归谁就不一定了。
  “爹,钱分了,物不用分,那我们这个院子呢,你打算留着给谁?”
  司羽说完,杨箐箐猛地抬起头看向老爷子,那目光看似惊恐,又好似是求救。
  老爷子哪儿会不懂杨箐箐的意思,他怒视司羽,厉声呵斥:“这四合院是我的,我想给谁就给谁,这个院子我不分!”
  司羽十分懂事一般点了点头,说:“爹,不分也行,只要过几年你分的时候有我们几个兄弟的份,别到时给了别人,又叫我们养老,这样我们一家可不干。”
  老爷子气得脸色发白,咬牙切齿地说:“那我叫君耀、君辉养,用不着你们一家,滚。”
  司羽依旧不生气,只是平静地说:“爹,人心都是肉长成,你待我们如何我们心里有杆秤,不过杨箐箐对我们如何,我们心里也清楚得狠,爹,我信任你,可是我不信任杨箐箐,我实话实说,我怕你将这房子送给她。”
  司羽说完,穆君耀夫妻俩和穆君辉夫妻俩也都看向了老爷子,他们眼中充斥着和司羽一样的怀疑,而老爷子被几人盯得别无选择,只能咬咬牙说:“这房子是我的,到时候卖了钱,我愿意怎么分就怎么分。”
  司羽微微一笑,说:“爹,当初娘可不是这么说的,要我提醒提醒你吗?”
  第3章 小册子
  司羽个子高挑,面容清秀,一双略显狭长的杏仁眼,配着一对嫣红唇瓣,让她显出几分飒爽风姿,而这个自信且张扬的样子,则和原主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原主因为个子高所以总是弯腰驼背的,就连肩膀都习惯性地耷拉着,漂亮的杏仁眼总是不敢睁开似的,透着一股沉郁之气,双唇分明是最漂亮的颜色,却因为她总是垂眸敛目,所以没人注意到她的漂亮,反倒容易因为这种卑微的性格而忽视她。
  司羽本人虽然是孤儿,却很自信,她不仅学习好,还跟着孤儿院院长的朋友学了跆拳道,从小到大她没被人欺负过,且凭着一身侠气,交了不少好朋友,总之此刻的司羽,虽然已经极力掩饰了自己的锋芒,可目光仍流露出一股锐利。
  这锐利叫老爷子瞬间浑身一颤,仿佛他就是那个孙猴子,永远逃不出司羽这个如来佛祖的五指山。
  色厉内荏,穆信义高声说:“你娘已经死了!怎么着?你还敢拿你死去的婆婆来找茬?”
  然而穆信义没想到司羽竟然点了点头,还不紧不慢地说:“婆婆虽然死了,可婆婆曾经给过我一本册子,那册子上写着一九七三年,京市xx公社书记曾经因为某件事,导致当时的革委会主任死亡一事……”
  司羽慢声慢气的,这种从容叫所有人都认为她说的是真的,而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一一直在偷瞄穆信义,毕竟她实际上并没有这个册子。
  因为知道剧情,所以刚才司羽仔细回想了一下,随后她就想起了小说中的一个细节,那就是穆信义第二个老婆赵氏死亡时烧掉了一样东西,小说中对那样东西只是简单描述了一下,可司羽笃定当时那件事就是穆信义做的,因为小说中赵氏自言自语地说了一段话,司羽不记得原文,但是大意便是她对革委会主任非常愧疚,可是穆信义毕竟是他男人,所以只能将证据销毁,否则她怕穆信义死了,孩子们没了个保障。
  赵氏因为预感到自己死亡,所以将一切都烧了,然而穆信义可不知道这件事,他只知道第二天赵氏的尸体都凉了,而那本册子他一直没有找到。
  此时司羽的话,已经让穆信义浑身僵硬,他想要站起来去打司羽,却发现自己腿脚都使不上力气,只能指着司羽,嘶吼一般喊着:“你闭嘴!闭嘴!”
  见穆信义这般表现,司羽知道自己这是诈对了,老爷子已经心虚,否则他也不会这么歇斯底里。
  再接再厉,司羽沉声继续说:“爹,娘死前跟君明、君耀、君辉全都说过,这个院子是她的祖宅,也是她最珍视的东西,绝对不能让杨箐箐染指。爹,我猜娘应该也跟你说过这样的话吧?现在你要拿着她的房子,送给她最讨厌的女人?如果真是这样,那我的册子就会上交到检察机关。”
  “你……你给我滚!”
  司羽不滚,还淡淡地说:“爹,娘还说过,这房子可以卖,不过绝对不能卖给杨家人,你还记得吧?”
  穆信义此时又气又急,心口憋着一股浊气,吐吐不出,咽咽不下,只能狠狠摔了自己的拐棍,指着司羽大声喊:“你快点给我滚!君耀、君辉,你们俩把她给我赶出去,快点!你们俩聋了?快点动手!”
  司羽看向脸红脖子粗的穆信义,嘴角带笑,“爹,我马上就出去,不过我会替娘看着你,保证你不把房子给杨箐箐。好了,既然爹叫我走,那我就先回房间了。”
  说罢,司羽淡定离去,和杨箐箐擦肩而过的刹那,司羽听到她轻轻一句“为什么这么对我”,然而司羽没心情回答杨箐箐的提问,她还要想法买到这个四合院,还要对付那个混蛋丈夫呢。
  小腹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酥麻感,司羽下意识地把手放到了小腹上,柔之又柔地低喃:“宝贝乖,宝贝乖。”
  低喃过后,司羽却是惊了一下,她大大咧咧有仇必报,自出生起就不知道温柔为何物,可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竟然也能这样低语轻喃,仿佛她真的是一个合格的母亲。
  呃……
  司羽被自己的想法弄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对于腹中胎儿,她还是饱含愧疚,因为按照原剧情,这个孩子很快就要流掉了,还是因为他亲爹流掉的。
  想到这里,司羽面色骤然冷了几度,原主胆怯自卑,司羽可不,如果穆君明敢对她动手,她绝对要叫穆君明尝尝后悔是什么滋味。
  是的,穆君明习惯性地对原主动手,是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实际上,穆君明不是穆信义的亲生孩子,在穆家一直处于极为尴尬的位子,只是这时候还没人知道这事儿,穆信义也没说过第一任老婆的事儿,穆君明一直以来都以为老爷子单纯不喜欢他而已。
  穆信义也确实不喜欢穆君明,甚至让穆君明的两个弟弟先娶了媳妇儿生了孩子之后,才让穆君明娶妻生子。
  这件事在整个社区都是笑话,毕竟这还是八十年代初,人们对于婚娶都有着特定的说法,而穆君明其实也因为这件事心里不自在,这不自在他不敢朝老爷子老太太发泄,便发泄到了无辜的原主身上了,隔三差五地对她拳打脚踢。
  回到穆君明的房间,司羽看着这个长相帅气,却奇渣无比的男人,很是替原主不值,可惜原主思想守旧,宁可死也不愿意离婚。
  就在今天,分家后的当天,她和穆君明见面,穆君明提出了离婚,甚至还对原主动手,导致原主流产,而原主也被逼无奈,于一个月后离婚,随后穆君明成了女主杨箐箐备胎之一。
  安抚一般拍了拍小腹,司羽小声说:“宝贝,别怕,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
  无论希望多大,既然已经怀孕,既然这个小生命选择了司羽,那么司羽还是想把他生下来,并且希望他一生平安。
  堂屋内此时已经乱做一团,老爷子捡起拐棍就要冲出去打司羽,穆君耀、穆君辉拉着他不让他冲动,张翠花和李香莲看戏一般看着老爷子,心里也算计着这个四合院,而且他们现在和司羽站到了同一个阵营,认为房子就算卖了,钱也是他们几个兄弟平分,绝对不能给杨箐箐。
  几个孙辈孩子依旧老老实实站着,他们还小,家里这些事情没法参与,只有看着和听着的份,不过他们大多也懂事了,不懂事的两个都被家里请来的帮佣看着,所以他们也不管杨箐箐,站到了父母身边。
  老太太则老神在在地闭目养神,不拦着穆信义,也不劝说几个孩子,好似她不是这个家里的一员。
  杨箐箐一直在角落抹着泪,她不明白为什么穆君明突然有事走了,走了不要紧竟然还叫司羽来替他,否则穆君明绝对会护着她,而且杨箐箐笃定穆君明喜欢她,她甚至坚信若是自己问他要他的那份家产,他也一定会双手奉上,可是他到底干什么去了?
  尴尬和丢脸让杨箐箐面色很是不好,然而她不是穆家人,只是五年前穆信义领养的养女,虽然穆信义疼她,终归这是分家产的时刻,平日再好的关系,此时也是财产至上,情谊靠后。
  老爷子终于被按回了座位,他喘着粗气拍着桌子骂到:“没想到啊,没想到,我们穆家竟然进了这个么狼心狗肺的东西!平日没见来给我请个安叩个头,分家时倒是出现了,而且尖牙利嘴,就为了这点家产,连兄弟姊妹情谊都不管了。”
  张翠花瞥一眼角落哭得惨兮兮的杨箐箐,酸声酸气地说:“这也怨不得嫂子,要是大哥在,还不得把他们一家子东西都给他的干妹妹?”
  李香莲笑起来,低声说:“什么干妹妹,我前儿还看见这位干妹妹和她大哥卿卿我我你侬我侬呢,哎哟喂,都没眼看。”
  两人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堂屋所有人都听见了,穆君耀和穆君辉都各自瞪了他们媳妇儿一眼,老爷子却再次拍着桌子声嘶力竭地喊:“你们俩给我闭嘴!别天□□箐箐身上抹灰,下次再让我听到,我抽烂你们的嘴!”
  张翠花和李香莲瘪瘪嘴不吱声了,穆信义则深呼吸几口之后,紧紧皱着眉头说:“行了,这院子我也不给箐箐了,这几天就卖掉,到时候不论卖多少钱,你们几个兄弟把钱平分了就行。”
  这下穆君耀和穆君辉都高兴了,张翠花和李香莲眼睛也弯了起来,唯独杨箐箐盯着穆信义,眼中都是委屈。
  穆信义没法,只能偷偷给她使了个眼色,让她安静。
  杨箐箐会意,点点头,没再吱声,待在角落偶尔擦擦眼泪。
  老太太眼睛微垂,似乎还在养神,只是眼角瞥到杨箐箐的脸,随后她微垂的双眼就闭上了。
  另一边,穆君明房间里,司羽弄到一大盆水,试试水温,确定井水冰凉后,她猛地将一整盆水泼到了穆君明头上。
  欣赏了穆君明从懵懂到疑惑再到惊慌的全过程,司羽冲他挥挥手,面带笑意地打招呼:“他爹,你醒啦?”
  第4章 耗子药
  九月初秋,风和日丽,暖风微醺,刚穿上长袖衣裳的人们,到了中午又觉得热不可耐,可若一直呆在室内,则没了那份热气,身体清清爽爽的,很是舒适。
  当然,这些都是相对而言,无论室内还是室外,若是一个人猛地被泼了一整盆凉水,都不会多舒服,比如此刻的穆君明。
  他迷迷糊糊醒来,许久都弄不清楚状况,后颈处隐隐作痛,仿佛被什么砸了似的,身体也没什么力气,精神倒是清醒了,可就因为清醒了,他才不解。
  坐直身子,穆君明紧紧皱眉,此时他眼前多了一个漂亮的女人,女人眉眼精致,一双唇尤其红润诱人,她对自己笑得清浅且疏离,仿佛这笑容是她硬生生挤出来的,她说:“他爹,你醒啦?”
  穆君明眉头皱得更紧了,而他刚要回答,头上却猛然传来一阵更加剧烈的疼痛,紧接着他整个身子再度倒下去,全然没了意识。
  司羽:……
  难道安眠药喂多了?
  疑惑地看着再度倒下并且怎么叫都不醒的穆君明,司羽想了想,干脆又给喂了一片安眠药,搜出钥匙将房间门锁了,她领着两个孩子去找了一个人,这个人正是本文中唯一一个对司羽好的男人——周汉声。
  其实周汉声也是杨箐箐的一个备胎,只是他后来明智地选择了放弃,而他也是唯一一个摆脱了名为“杨箐箐”魔咒的备胎。
  周汉声和原主司羽其实是小学同学,在原文中帮了司羽好几次,尤其司羽流产之后,是周汉声接济了她,并且替她照顾了一个月的平平、安安,虽然周汉声的目的其实还是在穆家,在杨箐箐身上,可毕竟他还有良心,这就足够司羽感激且信任。
  周汉声的爷爷和穆信义是旧相识,而且穆信义也认识周汉声,周家和穆家几代以来都彼此认识,而司羽看中的就是两家世交的关系,毕竟她可是准备阴穆家一把的。
  原文中司羽是第一个死掉的炮灰,她死之后,整个穆家甚至没一个人去看她,而她的尸体也是被邻居给埋了的,她的两个孩子,没有一个人在意,就连穆君明都不在意,只是将他们送去孤儿院了事,说起来这一家子还真是狼心狗肺。
  想到这里,司羽又记起那个面容端肃的老太太,原文中对她没怎么描述,那么她也什么都没管?
  先不去想这些,司羽循着记忆敲响了周汉声办公室的门,随后她就被这位男配的颜值给惊艳了一把,他五官非常柔和,不笑也带着三分笑意,浓眉大眼却不显突兀,就连声音都是温柔的,“有匪君子,如切如磋,如琢如磨”,似乎就是对他最贴切的形容。
  “司羽?你怎么来了?”
  司羽浅浅一笑,回答:“有事求你,有偿。”
  周汉声无奈地摇摇头,略带嗔怪地说:“有偿?司羽,我们是同学。”
  司羽也略带嗔怪,“难道你想让我欠你人情?”
  两人一起笑出来,随后周汉声挨个抱了抱平平、安安。这俩小的似乎也很喜欢周汉声,一口一个叔叔叫得清脆香甜,周汉声一人发了块昂贵的巧克力,这才戳戳俩孩子的脸蛋,让他们一边玩去。
  “你跟他俩倒是亲。”
  周汉声很清楚司羽的家庭状况,可他也不好多说,只能问道:“什么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