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虞年年哑声,不知道该说什么。问他什么时候吃的,吃的什么吗?
  张了张嘴,想告诉他,自己可能会给他一枚漂亮的玉佩,但还是发不出声音。万一她没法赢得呢,大概会让他空欢喜一场吧。
  “那我去洗衣裳了,你饿了叫我。”说完她便逃一样匆匆跑了,早上连口水都未曾喝,现在见慕容澹这幅样子,她也吃不下。
  分明,分明前几日不是这样的,自己扑过去抱着他的时候,他不会推开,还会把碗里的肉分给她。
  是她哪里做的不好,让他生气了?
  虞年年坐在院子角落里,默默无声搓着脏衣服,时不时用手背擦拭眼角。虽然没出声,慕容澹却知道她是在哭。
  他站在窗边看她哭的烦躁,心里没由来的刺痛,像是犯心悸一样。眼不见心为静,关了窗躺在那咯吱咯吱的小榻上睡觉。
  缺了虞年年做压床秤砣,床板总是这边翘一个角,那边不稳当的,睡得并不好,慕容澹翻了好几次身,终究还是仰躺着,望向漏风的房顶,有疏疏光阴倾泻进来。
  被褥虞年年洗得很干净,日日晾在太阳里晒着,虽然没有昂贵的香薰,却有清新的皂角香气和温暖的阳光味道,是让人放松的气息。
  慕容澹视线在周围扫了一圈,一点一点将脸埋进单薄的被褥里,蹭了蹭。
  关窗的声音并不小,慕容澹关门关窗都是用摔的,让人免不得担心那脆弱的窗框和门板。
  虞年年自然听见了,她单薄的身体一颤,又继续兢兢业业搓着衣裳。
  燕燕一定是生她的气了,是从上午虞珩渊来之后。他大概是生气自己轻率的拿性命作威胁,所以才这样……
  虞年年见过许许多多存在坏心思的人,却还是愿意把人往好的方向想,尤其慕容澹,她总是自圆其说地告诉自己。
  他嘴硬心软,关心人也凶巴巴的。他骂人也只是另类的关心而已……
  这样的自我安慰,大概是潜意识里不想让自己的友好爱护成为单箭头。你掏心掏肺对一个人好,因为他可能是你唯一亲近的人了,但他却对你恶意满满,你依旧对他好,看起来这不像个傻子吗?
  所以,虞年年宁愿以为,慕容澹只是嘴硬心软,带着大小姐的骄矜之气,不会表达罢了。
  只有这样想,她才能继续对慕容澹好,告诉自己:这个世界上,你还有一个亲人,你不是孤孤单单一个人,他对你也很好,你们是互相爱护的。
  虞珩渊早上来西院找人,是趁着姜夫人去视察铺子,背着她来的。但他不想丢了排面,阵仗一点儿没收敛。姜夫人一回来,便拎着柳条进了虞珩渊房间,抽的他满地打滚。
  一边抽一边骂,“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蠢东西!惹了事还不知道老老实实在房里待着。我对外说你静心思过,今天就给我闹这一出!”
  她是个妇人,力气不大。这番鞭打最大的作用还是做给外面人看的,至少让外面人看见太尉府的态度。
  人家儿子刚死在太尉府,自己儿子就寻欢作乐,怎么都说不过去。
  虞珩渊虽然被打的不疼,但还是用了十成十的演技,在地上翻滚哀嚎,以求自己母亲心疼,少挨几下抽打。
  姜夫人果然心疼,没几下就皱着眉头,一边掉眼泪一边将虞珩渊扶起身,哀哀戚戚叹气,“你啊,怎么就是不省心?以后可怎么办?你父亲怎么放心将这偌大的家业交给你?”
  虞珩渊扯扯嘴角,“他不交给我还能交给谁?他只我这一个儿子。”
  姜夫人又用帕子拭了拭眼泪。
  说也奇怪,虞太尉的女儿,有名分的加没名分的,没有八十也有六十,但儿子却寥寥几个。
  除却虞珩渊,也就是早年被虞令月淹死的虞珩玟是有名分妾室生的。
  若非说的话,还有个虞年年出逃的哥哥虞寄白……
  那包袱衣裳又脏又厚又难洗,虞年年力气也小,坐在院子里,硬生生搓到天黑才将衣服全挂在麻绳上晾着。
  一起身,眼前天旋地转。
  她光顾着难受去了,一日都不曾吃饭。
  如今快十一月里,夜中冷风刺骨,虞年年小身板本就单薄,加上之前萱女砸她那一下不轻。一时间觉得头重脚轻,脑袋里装的都是浆糊了。
  她简单将自己洗洗,便缩进床里去了,睡一觉明日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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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4章
  单薄的被褥只有一条,前几日天还不像现在这样冷,慕容澹年轻火旺,夜里盖被甚至会燥热出汗,这薄被便让虞年年一人独享。
  如今天一下子冷起来,慕容澹便将那被子全扯过去,虞年年只能夜里搂着褥子睡,也能对付过去。
  慕容澹白日时候躺在床上时间久了,夜里睡不着,翻个身,听虞年年的呢喃声更觉得热锅烙饼,睡意皆无。
  于是伸手去推她。
  “起来。”
  人没有反应,他又推了推,“不许说梦话。”
  虞年年这次不但没醒,反倒顺着他的手缠上了他的胳膊,脸蹭在他衣服上,小猫一样摩挲着,充满依恋,嘴里小声念念。
  她脸颊贴上慕容澹手背的一刻,慕容澹就察觉出温度的不对。滚烫的像三冬炭盆,放块肉都能滋滋作响。
  大概是发烧了。
  慕容澹与他父亲截然相反,体格强健,连风寒都甚少。若是发了热,睡半日就好全了。也不懂高烧对身体柔弱的虞年年来说意味着什么,只当明日一早她就能退烧。
  倒是她身上暖和的很,在四处漏风的寒夜里贴着舒服,她身体又软,像抱着个羊皮水袋。
  慕容澹想她神志不清,再贴贴她也记不得,便撇撇嘴,又离她近些。
  “好凉。”虞年年迷迷糊糊的,只随着本能往他身上挂去,整个人像动物幼崽一样,大半身体都趴在慕容澹胸膛上。
  离得近了,慕容澹才看清她的脸,原本白皙缺少血色的皮肤,如今涨红,不断冒出细汗,将鬓发打湿,秀丽精致的眉眼间满是痛苦之色。
  翘角的床板随着重量的倾斜,变得不安分起来,咯吱咯吱叫着,重心也变得不稳。
  慕容澹也不要她暖床了,把黏在身上的虞年年撕开,扔回角落里继续充当压床石。
  离开了替她降温的源头,虞年年变得难受不已,浑身都如同烈火烧过。
  没过多一会儿,哼哼唧唧的要往慕容澹身上靠,一边呜咽一边含糊不清的嚷嚷,声音软绵绵的带着湿濡的哭腔,“我,好难受,唔……”
  慕容澹才刚有些睡意,被她这么一折磨,睡意又消散了大半,烦躁地将她推开,沙哑的低沉的嗓音带着不耐,“滚开。”
  虞年年哪里肯听话,又往他身上竭力贴去,慕容澹接着将她推开,不堪重负的床板咯吱咯吱作响,在寂静的夜里被放大数倍。
  抱着肩蹲守于房顶的姚生一个激灵惊醒,迅速陷入紧张,擦了擦嘴角的口水,侧耳监听风吹草动。
  “不要,呜呜呜。”虞年年细弱的哭声和娇喘随着漏风的茅草,一点不差的传进姚生耳朵里。
  接着是慕容澹冷冰冰带着微喘,“忍着点。”
  伴随着床板咯吱咯吱的响声,听起来激烈异常。
  虽然姚生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但还是红了耳朵,下意识咬起手指头,小声嘀咕,“我的乖乖呦。”
  你看,他就知道嘛,殿下再怎样也是个男人,虽然虞姑娘性子不是他喜欢的那种,但相貌身段确实无可挑剔,这搂着睡觉,怎么可能把持的住。
  说句大不敬的,殿下在□□上还是毛头小子,血气方刚……
  就是,这睡都睡了,殿下还是不打算到时候把人带走吗?
  他摇摇头,将杂七杂八的想法的都抛出脑后,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况且虞姑娘身份低微,能与殿下春风一度,就是莫大的恩赐了。
  要知道,凉州多少女子肖想殿下,却连片衣角都摸不着。
  床的响动还在继续,姚生的手指都快被他咬秃噜皮了
  这……这这这……这让我今晚可怎么睡觉……
  虞年年一边掉眼泪,一边往慕容澹怀里蹭,一副癞皮糖模样,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一边哭一边嘤嘤嘤,“我好难受,你让我抱抱好不好?我好热。”
  眼泪滴在慕容澹手背上,滚烫滚烫的。
  “除了想抱抱,你还想做什么?虞年年?”慕容澹冷声问她。
  虞年年眼泪断了线的珠子一样往下掉,发丝散乱,像刚受过□□一样,眨着眼睛呆了呆,“我还想……”她咬咬下唇,委屈巴巴看向慕容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我还想去折梅花。”
  “府里梅园的梅花马上就开了,它们开得好漂亮。”
  虞年年以往哭的时候从来不出声,蹲在角落里,抱着膝埋头,像个小闷葫芦,哭得脸都紫了,可怜巴巴的,现在发烧烧糊涂了,倒是哭得越来越大声。
  慕容澹让她吵得睡不着,坐起身来,难得开始跟这个小糊涂蛋说话,“喜欢就去摘。”
  虞年年浑身肌肉酸痛,撑着床也跟着坐起来,身体软绵绵的就要往他怀里倒,头发散乱,衣衫也开了,在月光下露出一大片粉白细腻的皮肤,精巧纤细的锁骨,以及若隐若现的沟壑。
  慕容澹算是个正人君子,微微偏头,粗暴的将她散着的衣服拢上,“穿好衣服。”
  “我不。”虞年年在他收回手后,又将衣领扯开,慕容澹不防看见她细腻皮肤上晶莹的细汗,闪烁着点点微光,“好热,呜呜呜。”
  “燕燕,他们不让我摘梅花,呜呜呜。我好喜欢,他们不让……他们会把我赶走,还会打我。我还想穿漂亮的红裙子,还想吃肉……还想不被送人……”
  虞年年抓着被子哭得像个小花猫,慕容澹听她一边哭一边说,心像被刺了一样,又酸又疼。
  隔了许久,在虞年年又向他怀里蹭过来的时候,他淡淡开口,“那我以后送你一些。”
  “燕燕你真好。”虞年年蹭在他怀里,将他的衣襟也蹭开了,额头贴在他壁垒分明的胸膛上。
  慕容澹被烫了一下,用手背探了一下她的额头——比方才更烫了。
  这样下去怕不是要烧傻。原本就蠢得可怜,再成傻子不就谁都能欺负了?
  “姚生!”他唤了声,带着不易察觉的慌乱。
  “殿下,有何吩咐。”姚生从房顶闪现下来,低着头,根本不敢看床上衣着散乱的两个人。
  虞年年还赖在慕容澹怀里,眼角挂着泪,有些餍足的发出小小的叹息声,身体紧紧贴着他降温。
  慕容澹下意识把人禁锢在怀里,不让姚生瞧见丝毫。
  “去,把太医丞带过来。”
  姚生愣了愣,眼睛不自觉往慕容澹怀里瞟去,这是把虞姑娘做坏了?
  慕容澹身体又侧了侧,将虞年年搂的更紧些,眉目冷戾同姚生道,“还不滚去找!”
  怀里的人软的像水一样,摸不到骨头,好像再用力一些就要化了,软软小小的一只,能完全缩在他怀里,腰也窄窄的一束,他一掌便能盈握。
  也不知道这么小,是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慕容澹略有些惊奇。
  姚生被吓了一跳,忙低头飞身掠了出去。
  虞年年微微喘息着,滚烫的脸颊,贪婪的贴在慕容澹冰凉紧实的胸膛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