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回家_4
  谢昱明哪里懂他在说什么,只傻傻去蹭他,发出些模糊的呓语,隐隐听得出含着欢喜的味道。
  他觉得自己好喜欢和面前这个人待在一起啊,他一来,心中的郁躁便化为清风了。至于为什么喜欢,他被这个人塞满的脑袋已经没空去思考了。
  只要抱紧他,抱紧他,不要让他再……再、再什么呢?
  不记得了,但是不重要,只要现在抱紧他就够了。
  黎骞感觉他抱得愈发地紧,皱眉挣了一下,却不料那人不仅不松手,还变本加厉起来,他揪着那人的后衣领,想把这块牛皮糖扯下来,奈何牛皮糖粘性极好,死死巴着不放。
  “好了好了,松手,太紧了。”他声音温和,哄小孩似的,气息如春风抚柳过,一下就安抚了谢昱明内心叫嚣的狂躁。
  腰间力气稍松,黎骞便站起来摆脱去他的桎梏,微微露出一个狡黠的笑来。
  谢昱明看他看呆了,还保持着趴在床上伸着两只手的姿势,看起来有些滑稽。
  第4章 真情不改
  手机恰好震动起来,黎骞拿起来看了一眼,竟然已经到准备给谢昱明吃晚饭的时间了。
  “高姨。”
  “小骞啊,我已经到这医院楼下了,要我送上去吗?”
  “不用了,我现在就下来拿。”黎骞简单地和对方说了两句,便挂了电话,他顺手拿起外衣,向门口走去。
  “啊!啊——”一见黎骞要走,身后那人就开始拉得链子簌簌作响,嘴里也开始尖叫起来。
  黎骞转过头去,看他神色是毫不遮掩的癫狂,又蹙起眉来,做了一个安静的动作,说道:“我很快回来。”说完也不管他听不听得懂,便匆匆下了楼。
  等他回来,果不其然听见病房里传来的嘶吼,他抱着莫名的心态在门口站了一会,听着那嘶吼声渐渐带上奇异的腔调,最后转为嚎啕大哭。
  悲伤得好像孩子丢失了最爱的小伙伴,彷徨又不知所措。
  黎骞叹了一口气,推门进去了。
  谢昱明一看见他,哭得更起劲了,还拼命伸着手,将铁链绷得紧紧的。
  奈何黎骞有心要改掉他一见自己走就发疯哭闹的坏脾气,只在门口拎着保温饭盒看着,不上前去。
  他看得出谢昱明现在就跟一个不断试探他底线的孩子,最是会察言观色。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了还不见黎骞过来哄他,就渐渐歇了声气,怯怯地看着他,连抽泣声也不敢轻易泄出。谢昱明原先就有一双与那乖张气质一点也不相配的眼睛,吃惊时、高兴时睁的又大又圆,正是旁人所说的天使的面庞魔鬼的心。而今瘦削的脸庞越发衬得那双眸子大起来,正眼巴巴地看着他,泪水还挂在速眨去。
  黎骞等他安静下来了,才走上前去。
  谢昱明小小地吸了一下鼻子,紧紧盯着他脸上的每一个表情,伸得僵直的手动了动,在他走进自己够得着的范围时抓住他的衣服角,紧紧攥在手里。
  黎骞打开饭盒,闻着扑鼻的香气,余光注意到旁边的人也吞了一口口水,那小馋样像是许久没吃过饭了。他暗笑,平常自己不好好吃饭,饿了吧。“活该”这个词,不管谢昱明疯前疯后,用来形容他都在适合不过了。
  他将谢昱明的右手从自己衣服上拉到自己面前,对方乖乖顺着他的力气摊开手,那只骨节分明的手上有着交叠的新伤旧痕。手腕上新的痕迹明显是他发狂拉扯中被铁链磨出来的,手掌上那些乱七八糟、覆盖了原本掌纹的的划痕则不是黎骞愿意去探究的了。
  他轻轻摩挲了一下那斑驳得有些丑陋的痕迹,谢昱明痒痒得一缩手掌,蜷起来的手将他的大拇指抓在了掌心里。
  谢昱明傻傻地咧开嘴看着他笑,眼睛里是亮晶晶的欢愉。
  黎骞抬起眼睛去看他,敛去眸中有些沉郁的颜色,重新展开谢昱明的手掌,将勺子塞到谢昱明手中,又将他的手合拢起来,然后在他愣愣打量饭勺的时候将饭菜在便携桌上摆好,架在他床上。
  但显然黎骞高估了谢昱明现在的智商,他在一旁抱手看他反应,而谢二傻就保持刚才握拳的姿势直直抓着勺子,朝天竖着,半天也琢磨不出名堂来。
  他求助似的抬头,呆呆望向黎骞,懵懂的眼神流露出几分无措和小心翼翼。
  黎骞扯扯嘴角,无奈地伸手接过饭勺,谢昱明紧张得抽搐了一下,用力握着的手终于得以解脱,然后他悄悄松了一口气,右手飞快地再次抓上他衣角。
  黎骞先抬起装肉的碗,谢昱明眼神顿时就被勾过来了,他“啊啊”叫了两声,声音格外轻,像是讨食的撒娇。
  斜斜睨他一眼,黎骞也不馋他,舀了肉大勺大勺地喂过去,对方都欢快地张大嘴接了,动作间还透出几分亟不可待。黎骞看他吃得特别开心,腮帮一鼓一鼓的,像只贪吃的小老鼠。
  估摸着差不多就放下了碗,谢二傻还眼巴巴地望着肉。抬起头来看看他,又低下头去看看肉,只差流口水了。
  黎骞知道他是肉食主义者,但食谱里的素菜可不少,他端起青菜的碗时,看见谢昱明本能地皱起了眉头,显然是不喜欢的。
  果然,等黎骞菜喂到他嘴边时,谢昱明别别扭扭、万分不情愿地微微张嘴,热情大减,若不是黎骞在喂,他只怕一口都不肯吃。
  半天好不容易把菜也处理了,现在就剩下白饭了,黎骞瞧着革命就要成功,一勺越是塞得满满的,可他这先把菜吃完了再吃白饭的喂法虽然省事,但不是那么明智,几口下去,谢昱明就不愿意吃了。
  磨磨蹭蹭了半天,第四口饭也没喂下去。
  谢昱明哼哼唧唧趴在床上,眼睛像小狗一样湿漉漉的,正朝他撒娇。黎骞喂了几次,都被他扭头躲过了,怎么也不肯再吃一口。
  黎骞心下渐起不耐,看了一眼手表上接近六点的时针,将饭和勺子一同丢进保温饭盒里,扣上盒子,拎起来就走。
  身后的谢昱明立马开始折腾,铁链“哗啦啦”来回作响,他在床上死命挣扎,一声嚎得比一声大。
  黎骞却最烦他一有不如意就尖叫嘶吼,纵是他性格温和,也被这一天几次的灌耳魔音折磨地心生不虞,当下就甩上门,头都没回地走了。
  谢昱明一个人闹了很久,从尖叫变为哭泣,再至呜咽,直到他没有力气再吼再叫,只能颓败地躺在床上,“咿咿”发出些破风箱一般的粗喘声。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泪水却无声无息地滚落进鬓角。
  恍恍惚惚间,谢昱明似乎看见另一个自己躺在床上,微微阖着眼,殷红的血淌了一地,却始终没有等到那个人。
  他好怕啊,好怕这样一个人,好怕这样的安静,好怕再也等不回他。
  他痛苦得微微弓起身子,大口大口呼吸着,眼神涣散迷茫,过了很久后才有一点神采,自言自语似的吐出几个字来,又期冀又卑微。
  他说:“骞…回、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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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昱明,帮我拿一下睡衣。”他朝外面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