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节
  卫谚近来要忙的事情不少,硬是赖在沈府蹭了一碗腊八粥,这才起身离开。
  沈熠从她身后绕了出来,似乎欲言又止,沈迟意奇道:“大哥有话就直说,遮遮掩掩的做什么?”
  沈熠踌躇片刻,索性直言道:“你和卫谚…他提过嫁娶之事没有?是否有说过要给你个名分?”
  他怕沈迟意误会,忙补了句:“大哥如今也不反对你和卫谚的相和,只是你身为女子,天生在这事上就要吃亏些,若卫谚无意给你名分,却日日来寻你,只怕用不了多久,城中就会非议四起,这让你以后如何自处呢?”
  沈迟意并不犹豫:“我信王爷。”她浅浅一笑:“他不会让我等太久的。”
  再过两天就是年三十,如今沈府的主子拢共就剩他们兄妹三人,大家也不拘着什么,邀了沈姑母和柳表哥过来,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守岁。
  卫谚身为蜀地王爷,到了年下必然是极忙的,沈迟意虽遗憾,倒也理解。
  她正琢磨要不要包个红包鼓励一下卫谚呢,卫谚派来的官媒人,就带着浩浩荡荡地抬着三十种有象征吉祥意义的礼物来上门纳彩了。
  哪怕沈迟意早有心理准备,瞧见这般阵仗还是惊了下:“这都是什么啊?”
  官媒人抿嘴一笑:“纳彩的规矩,要赠予女方三十多件吉祥如意的物事,这些都是王爷亲自挑的,可见对您有多上心。”
  人就是这么奇怪的生物,沈迟意先是把老王爷迷的神魂颠倒,又被他儿子放在了心尖尖上,听说王府里那位二殿下也对她念念不忘,放在时下环境,绝对称得上一声妖姬祸水了,但大概是因为倾慕的人皆是拔尖人物,所以私底下骂她的人却不多,反倒是羡慕敬佩的居多。
  毕竟卫谚卫询放在整个魏朝都是数得着的出类拔萃,绝非狐媚放□□子能迷住的好色之徒,能被这兄弟俩同时倾慕的女子,那得多惹人爱啊!
  官媒人心下佩服得紧,让人打开了三十来个锦匣,挨个给沈迟意介绍起来。
  沈迟意含笑一一听了,什么木雕大雁,蝙蝠云锦,瓜瓞绵绵等等她都能理解,就是最后一方锦匣里放了一枚形状奇怪的玉桃,她疑惑道:“这是什么意思?”
  官媒人也是疑惑:“妾也不知,王爷叮嘱了一定要放进去的。”她半是恭维半是打趣:“您以后亲自问王爷便是。”
  她照例夸了男方几句,便由沈姑母主持,两边互换了草贴。
  沈迟意以为卫谚提亲之后就不便出现了,没想到这货从来不走寻常路,晚上快到子时的时候,他悄没声翻过了沈府院墙,逮住了要去花园赏烟火的沈迟意。
  一片震耳欲聋的鞭炮声中,沈迟意见到他自也欢喜,大声向他道喜:“新年快乐!”
  “同乐同乐。”卫谚嘴角微翘:“我亲自选的纳彩礼,你可一一瞧过了?”
  沈迟意也笑答:“自然。”
  “最后那枚玉桃你定也瞧见了。”卫谚眉眼微弯,喜悦又想显得不太在意的模样:“你明白我的心意了吗?给我的回礼准备好了吗?”
  这倒是让沈迟意愣了下:“这我倒是真的不知,你送的是蟠桃?寓意长生不老?”难道她要回卫谚一樽王母娘娘像?
  卫谚没想到自己一番心意,人家压根没领会,不满地皱起眉,脸色顿时臭臭的:“多明显的寓意,你不是自称饱读诗书吗?怎么连这个也不懂?”
  这磨磨唧唧可不像卫谚的作风,沈迟意嗔了他一眼:“要说就直接说,别卖关子。”
  卫谚一番心意错投,拿眼睛把她一斜,才清了清嗓子,有些不好意思地道:“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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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84章
  沈迟意这才反应过来, 没忍住笑了几声。
  卫谚更懊恼了,再瞪了她一眼:“有什么可笑的?这话出自诗经,历来做男女婚嫁之用, 我引用此典,哪里不对?!”
  沈迟意忍俊不禁:“这种事换成文人雅士来做不奇怪, 但你一做就特别稀奇。”
  卫谚是个典型直男,直男有一大特点就是实在, 不会拐弯, 举个例子, 如果沈迟意同他发火, 他是宁可下厨给她做一桌饭,也绝对不肯送一朵花,说几句好话哄她高兴的,难为他能费这等迂回心思。
  卫谚气的重重哼了声,沈迟意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你靠近点。”
  卫谚扫了她一眼,抬着下巴地往她身边小小迈了一步。
  沈迟意把他袖子重重一拉, 不满道:“再近点,我身上长刺了啊,你离那么远?”
  卫谚这才走到她身畔, 还撇了撇嘴:“我一个粗人, 不配站在你这等文人雅士旁边。”
  沈迟意斜了他一眼,突然解下璎珞上的玉佩, 猝不及防地给卫谚挂到腰间。
  卫谚怔了下。
  沈迟意踮起脚凑近他耳朵,一手挡着双唇,把声音拢在他耳畔,是个说悄悄话的模样。
  她故意轻笑了声,在他耳边悄声道:“我的琼琚, 不知世子可还满意?”
  琼琚者,美玉也。
  卫谚耳根一麻,瞬间也不恼了,只觉得骨浮肉酥,心神俱醉,恨不能立时把玉佩塞到怀里,日日夜夜拿出来回味赏玩。
  他指尖摩挲了一下这块玉佩,故作不在意地道:“倒还勉强像个样子。”
  沈迟意迟疑了下,干脆趁他高兴,谏言道:“你我纳彩之礼已过,你关着二殿下也有一阵了,是不是该把他放出来了?”
  卫谚那脸活似川剧脸谱,霎时完成了从晴空万里到雷霆暴雨的无缝切换。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字道:“你对他倒是惦念得很呐!你可别忘了,他之前干了什么事!”
  卫询上回对沈迟意的绿茶行为,沈迟意确实上火,也不介意让他吃点苦头,但总不可能为这事儿关卫询一辈子吧?
  而且说白了,现下局势紧张,卫谚也需要卫询的全力相助,而且现在白天媒人来的时候说漏了嘴,在卫询被关的这些日子里,蜀中流言纷纷,都说兄弟俩为她争的死去活来,还说兄弟俩已经为了他决裂,又说卫询已经被卫谚杀害了,传的简直离谱。
  最近这种情况,蜀中最好别再有什么乱子,她也不想无端再被人以此揣测攻讦了。
  沈迟意对付卫谚自有一套,她主动在卫谚脸颊上亲了下,笑吟吟地道:“我要是还惦念他,怎么答应嫁你?”她面有忧色,轻轻皱眉:“只是你为我把二殿下关起来,这事让蜀中上下议论纷纷,好些老臣攻讦我是狐媚祸水,你…”
  卫谚面有不快,皱眉道:“谁在背后议论?”
  沈迟意一手覆上他手背,和他十指相扣:“是谁议论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一日不放出卫谚,非议就不会平息。”她见卫谚还要反驳,忙调笑似的补了句:“再说他是你亲弟,你我大婚的时候他必是要出席的,不然婚宴岂不缺礼?”
  这话倒真真是说到他心坎里取了,让卫谚那口气平顺下来,他撇了下嘴,呵了声:“便宜老二了。”
  沈迟意知道他这就是同意了,她也不再多劝,笑着调侃一句:“王爷胸怀宽广。”
  这时天上炸开一朵橙色烟火,竟似菊花徐徐盛开,接着又是红色紫色嫣粉等等烟花乍然盛开,每一朵竟都是不同花朵模样,有梅花芍药桃花,实在是令人叹为观止。
  沈迟意注意力被转移,讶然道:“哪家放的烟火,竟如此巧夺天工?”
  卫谚蹙了蹙眉:“让你打岔的,我差点忘了这一茬。”
  沈迟意惊喜道:“你让人放的?”她传来的时候,已经紧了好几年烟花爆竹了,搞得一点年味都没有,她啧啧赞叹:“火树银花,满城华彩。”
  卫谚颔首,浑似不在意地道:“小玩意罢了,也值当你这般赞叹?”
  沈迟意目不暇接地欣赏烟花,压根没顾得上回话。
  卫谚令人赶制烟花,就是为了哄她高兴,但寻常女子,这时候不该被感动的投怀送抱,再献上香吻吗?她倒好,眼里直接没他这个人了!
  他像只不满主人注意力被引走的猫,瞟了瞟她柔腻的侧脸,故意哼了声:“我不想看了。”
  沈迟意终于赏脸,匆匆瞧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卫谚拖长了腔:“外头风大,我冷。”
  沈迟意头也不回地把手炉塞进他怀里:“用这个暖暖。”
  卫谚恼的翻了翻眼睛:“这能顶什么用?”
  沈迟意还没说话,忽然腰间一紧,被卫谚平平密密地揽在怀里。
  卫谚下巴懒洋洋地搁在她发顶:“这样才暖和。”
  ……
  卫谚年初一还要主持王府年宴,虽然恋恋不舍,还得在子时之后离去了。
  年初一戌时,王府准时开宴,如今朝廷风雨飘摇,卫谚却拥兵自重,俨然一方雄主,日后说不准又更大前程,因此这次王府年宴,蜀中中品之上的官员几乎都到齐了,卫谚麾下的几个老臣和卫氏一族的好些族老都赶来敷衍,王府云台高朋满座,欢声笑语络绎不绝。
  卫谚等到三巡酒过,正值最热闹的时候,他叩了叩桌案,徐徐开口:“诸位,我有一事要在此宣布。”
  众人霎时一静,当即抬头望向他,有些敏锐之人,已经觉察到卫谚想说什么了。
  果然,卫谚放下酒盏,悠然开口:“沈氏有好女,蕙质兰心,本王倾心已久,昨日请冰人去行纳彩之礼,欲以正妃之位相待。”
  他话音才落,就有一位叔公辈的族老张口阻拦:“万万不可!”
  这位卫族老语调急促高昂:“沈氏之女曾给老王爷为侧妃,您怎能迎她为正妃呢?这般行事,岂不是要让天下人吃笑!”
  反正瑞阳王已经身死,内情怎么编还不是由得卫谚,他早有准备:“荒谬,不过谣传而已,沈姑娘当初是为国祈福,这才暂居在瑞阳王府,所谓侧妃,不过是有心之人杜撰谣传,若她真为父王侧妃,为何族谱和玉牒上却没有她的名讳?”
  卫族老一噎,虽然瑞阳王把沈迟意封为侧妃,但却没有办过任何封妃礼,卫谚存心想抵赖,他一时还找不到证据。
  诚然,瑞阳王和沈迟意同进同出过几次,蜀中不少官员都瞧见了,但卫谚铁了心想娶沈迟意,谁愿意这时候跳出来触霉头?
  卫族老仍是满面阴沉,又换了个由头:“这事暂且不提,前些日子王爷和二殿下为了此女大动干戈,至今二殿下还被圈禁,可见此女狐媚,若娶此女,非王府之幸!”
  卫谚这时候颇为庆幸沈迟意远见,提早把卫询放了出来,这不,果然有人找茬。
  他淡淡道:“叔公糊涂了,我罚二弟,是因为他之前不守军规,擅作主张,在蜀中边境险些丢了性命,我这才把他关押起来的,况且…”他顿了下:“我本打算关他三五个月,好好磨磨性子,还是沈姑娘百般劝说,我我才于昨日把他放了出来。”
  他声音泠然:“叔公若再听信这些谣传,横生事端,污蔑沈姑娘名声,别怪侄子无礼!”
  卫族老没想到还有这等内情,却不敢再吱声了。
  这时,卫谚麾下一员老将缓缓道:“若是昔年,沈家和王爷倒也算的门当户对,只不过沈家如今门厅衰败,正妃之位须得慎重,最好以门当户对为宜,王爷不妨许她姬嫔侧妃之位…”
  其实这些人多少也存了私心,他们家也有适龄女儿,若能和卫谚结秦晋之好,关系自然更为稳固。
  他话才说了一半,就被卫谚含着凉意的目光刺的住了嘴。
  卫谚淡淡道:“卫家祖上便是草莽出身,本王从不以身份观人,何况如今情势,和本王门真正当户对的人家有几个?”
  这话何其霸道,就差没指着这些人的鼻子说,你们都配不上老子,也别妄想打老子婚事的主意!
  他径直起身:“沈家女儿,本王是一定要娶的,诸位自便。”
  ……
  卫谚想娶哪个女子,这些人自然拦不住,但是他们却可以用行动表明态度,纳彩问名纳吉之礼后便是纳征和送聘书,旁的倒也罢了,这两样务必得族中长辈亲去女方家里,才算得上礼成,否则就是缺礼,若长辈不在,便表示这桩婚事无人祝福,会让女方颇为难堪。
  也是赶巧,恰好在纳征前几日,卫家的几个族老齐齐生了病,都说去不得沈府行礼。
  卫谚自己倒是无所谓这些虚礼,只是怕委屈了沈迟意,偏生这些人不是他堂叔就是他伯父,他还不好动粗。
  加之这些日子京城频频传来动静,扰的他越发不清净。
  更让他冒火的是,有位拿大的长辈,竟然直接上门骚扰沈迟意,见到她便直言道:“沈姑娘,老夫不能容你害了瑞阳王府,你和王爷本就不相配,你再倾慕他权势威仪,可身份门第摆在此处,如何能坐稳郡王正妃之位?还请你就此离去,免得日后彼此难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