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只可惜李寒未警惕性太高,之后很难再对他身边的人下手。”他的语气有些可惜,表情却没有多凝重,那双明亮而没有杂质的双眼,在回答第二个问题时,隐含一些探究的看着她,似乎在窥探她的想法,衡量她的价值:“至于我......自然是李寒未在众多世家中挑选了对他最忠诚最好控制的宋家,又在宋家找到了更好控制的我。即便他不想做皇帝,大显他也要掌控在手。”
  原来如此......眼前的少年看起来也不过十三四岁,如果李寒未很早之前就培养的话,确实很好控制,她定定的看向他,想知道最后一个回答。
  宋懿面对她如此直白的眼神,挑起眉,看起来像是很不在乎:“我们的共同目的应当都是扳倒李寒未,所以不需要相不相信,只有合不合作。”
  这可真是难倒她了。喜乐皱眉,低头思忖良久,虽说她没有跟这个宋懿接触过,不了解他到底是怎么样一个人,可既然尹清允能留下那封信,那说明她至少是可以跟他联手的。
  她重新抬起头,“我要做什么?”
  “李寒未有一个密室,里面存放着一本账簿,我需要你找出来。”
  “我的意思是,密室跟账簿,”见喜乐那么轻易的就点头答应,宋懿长眉微挑,眼中浮上一丝淡笑:“都需要你找出来。”
  “哈?”喜乐没想到还有这种难度,“你都能进来,不能找密室吗?”
  “不是不找,是没找到,那本账簿里记录着一些人的把柄,还有李寒未安排在各国中的细作,这么重要的东西肯定放的很隐秘,我们在外面,不好进来闹出太大的动静,你在这里就方便很多了。”
  “那好吧,我试试。”喜乐感觉一个头两个大,硬着头皮出去了,等回到院子里以后她才后悔,难度系数那么高,为什么要答应下来。
  搞得她现在每天都在愁怎么找密室跟账簿。
  她本来想跟电视剧里一样摸摸哪里有没有机关能打开密室的,但想到宋懿说他没找到, 估计很多地方都被他找过了,所以她要么把整个将军府都试一遍,要么直接问李寒未......
  第一种动静太大,第二种不可能。
  喜乐想了想,只能先观察,就借口说多走动有助于生孩子,每天在府里瞎晃悠。
  她走了好多天,感觉每个地方都像,又都不像,感觉假山上的石块可能就是机关,过去摸摸又不是......她要疯了。
  摸着脖子上的扳指,喜乐闭上眼,大脑中把府里每个地方都筛选了一遍又一遍。到底是哪里呢?
  越危险的地方越安全......喜乐想起了霍颜说过的话,假如李寒未也是这么想的话,是不是所谓的密室,其实就在最容易被发现的地方呢?
  “或许就在他的房间里。”喜乐想到了这个,宋懿有可能找过了,她还是想试试。
  趁着府里守卫中午换班的空隙,喜乐挺着肚子艰难的躲藏着,悄悄的进去了。他的房间里真的很简单,几乎一眼就能把所有东西都扫完,喜乐仔细的看着,想着电视剧里都是怎么演的,又是试花瓶,又是试砚台。
  还是没有。
  那敲敲墙?结果手指都敲红了,也没敲出什么来。
  折腾了一会,腰有些累了,喜乐坐在椅子上,继续扫视着这个房间里的一切,或许真不在这里。她起身要走,想起很久以前看的一个电视剧里,东西藏在画后面,她扶着腰犹豫着踩上椅子,把墙上几幅画都移开,真的就在其中一幅后面发现一个小空格,里面放着一本账簿,她伸手拿出来,随意翻了翻,很多字都看不懂,个别一些能认出来,是人名之类的,就是这个了。
  喜乐把画都弄好,把账簿放在怀里,站在椅子上发现自己下不去了......
  吭哧吭哧半天终于下来,她已经累的又坐在椅子上了,不仅累,她发现自己还饿了,反正也没力气动,干脆直接过去躺到李寒未的床上休息。
  等喜乐醒来的时候,李寒未正坐在床边。
  “怎么睡在这里?”
  喜乐打着哈欠观察他,他的身上有很浅的警惕,面上淡淡的什么也看不出来,她说着先前就想好的说辞:“我想找你一起去吃之前的那家小饭馆,没找到你,正好又困了,就在这里睡下了。”
  “嗯。”李寒未扶着她起来,低声问道:“现在还去?”
  “去。”
  等到了之前的那家小饭馆时,外面的天已经有些黑了,里面是熟悉的说书声,以及清幽的香味,李寒未带着她坐到了第一次来时坐的位置上,点了几道菜,让人又筛选了一下,把能吃的端上来,因为早就饿了,她吃的有些狼吞虎咽。
  李寒未给她倒水,嘴角噙着笑:“慢一点。”
  一碗饭下去,感觉没吃什么,喜乐又吃了第二碗第三碗,这食量着实把店家惊住了,一看肚子又了然一笑。
  “唔。”刚吃完擦干净嘴,喜乐忽然小声的叫起来,捂着肚子。
  李寒未紧张的皱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她也皱着眉,府里很多人说她的肚子看起来是怀了女孩,一般小女孩会比较温柔,她肚子里的这个动作不怎么温柔啊,“她踢我。”
  闻言他愣了一会,反应过来以后眼睛亮了起来,起身走过去坐到她旁边,手摸到她的肚子上,他的手没注意轻重,一下按的重了,喜乐正要打开他的手,肚子里的孩子仿佛也感知到了,不知道是手还是脚,顶着肚皮打到了李寒未的手,李寒未受惊一般的一下子缩回手。
  紧接着他又把手按上去,那孩子像是不愿意他摸自己母亲一般,又顶了一下,李寒未这次没有把手收回来,而是扬起微笑:“真是有趣。”
  他第一次感觉到生命是如此的神奇。
  喜乐把他的手拿开:“很疼的好不好。”
  李寒未便不再继续,只是这一路他都带着笑。
  “既然都踢人了,那这说话肯定能听到了。”回去后如珠如宝对着喜乐的肚子又开始叽叽喳喳的,还非要看她的肚皮。
  洗澡的时候喜乐没有着急过去,而是坐在床上,被撑大的肚皮里正孕育着一个孩子,如珠如宝新奇的按按肚皮,“小娃儿,怎么不动了?”
  俩人戳了好几下,肚皮就是没半点动静,喜乐的手抚摸着肚皮:“说不定是睡着了。”
  说着,她正在抚摸的手忽然停了,眼中有些悲伤,如珠如宝不解,李寒未已经洗好,绕过屏风过来就看到喜乐拿开手,她的手位置下是一个凸起的清晰小手掌,刚刚跟她的手隔着肚皮按在了一起。
  如珠如宝啊啊啊叫着也要按那个手,然而小手掌应当是感知到了母亲不在,手已经缩了回去,掌印也缓缓消失。
  李寒未目光闪烁着走过去,眼中是难得的温柔:“看起来她已经迫不及待的要出来了。”
  “嗯。”喜乐在心底叹一声气,今天才感觉到了这个生命的真实存在,在她的身体里,是她的孩子,可她不能留着......
  过了很久霍颜才带着吟秋过来找她,遣退屋子里多余的人,喜乐坐在椅子上,摸着比之前已经大很多的肚子,咬咬牙:“前两天找了大夫,说是就快七个月了,霍颜......”
  她抬头,做了很大的决心,“怀孕七个月的时候就可以生下来了,我想让你帮我弄点药。”
  “公主,这样太危险了。”吟秋蹲在喜乐面前,想要阻止她。
  “不,”喜乐摇头,“我相信她,她一定没事,而且七月份我可以直接说孩子早产死了,等孩子再大点,这个说法就不可信了。”
  霍颜在旁边皱眉思索:“好,药我过几天送来,至于其他的,我会亲自去找接生婆,孩子的生死,有时候接生婆也很重要。”
  “还有死婴。”喜乐提醒。
  “我会准备好的。”霍颜说完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喜乐,接着道:“明天下午。”
  她自然懂什么意思,点了点头。
  两人又陪着她到了傍晚,等李寒未回来了才走。
  第二天下午,有了上次的见面,喜乐这次没有犹豫,直接推开门,那个端正的少年正站在关上的窗前,透过窗棂看外面的世界,他回过头,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她的肚子:“比上次见大了不少。”
  “听说越到后面长的越快。”她掏出怀中的账簿,走过去递给他。
  宋懿接过,账簿上还有她残留的热度,他翻开看了几页,看的很仔细,末了抬起头:“你是在哪儿找到密室的?”
  “不是密室,是一个暗格。”
  宋懿看着她,没有把表情过多的流露出来,可那双眼却是带着审视的,似在看她是否是撒谎。
  “怎么?”喜乐皱眉,感受到了他的怀疑。
  他把账簿在手上掂了掂,收进怀里,目光掠过她的头顶,两人身量差不多,他轻笑了一声:“没什么,既然拿到手了,我就先走了。”
  看着他走了,喜乐没停留多久,也开门出去。
  等了两天霍颜真的偷偷的送来一碗熬好的药,还说要连着喝几天才有用。她就这么偷摸着喝了四五天。
  那一天在府里走动时,肚子里一阵阵的痛传来,喜乐摸着肚子,难道要生了?她快走几步,如珠如宝小跑追上来,前面就是台阶,正好此时感觉到裤子里有些湿,她走到了台阶上,假装跨步的时候摔倒,捂着肚子叫着好疼,她伸手摸裤子,湿的不是血,那就是羊水了,真的要生了。
  府里顿时乱作一团,有嚷着去叫先前就准备好的接生婆的,有去烧热水的,还有嚷着去叫将军的。
  大家从来没有这种经验,七手八脚,不知道到底应该先做哪一样。
  不知道到底是谁去请的接生婆,接生婆过来让人把喜乐抬进屋子里,只留身边带来的两个人,其他人不准进来打扰。
  喜乐在疼痛中看了一眼,那两个人正是乔装的霍颜跟吟秋。
  吟秋蹲在床边抓住喜乐的手,“公主,这是头胎,可能比较难生。”
  “可你都已经受了那么多苦,这点又算什么,你一定能生下来的。”吟秋说着说着就哭了。
  “既然相信我,你还哭什么?”喜乐笑着反问,很快下一波的阵痛就传来,她咬住东西吸气用力。
  僵持了很久,体力都已经消耗的差不多,眼看着喜乐躺在床上像要睡过去的样子,霍颜对接生婆使了个颜色,接生婆拿出一排针,找准穴位便扎上去。
  也不过就几根针,喜乐忽然觉得不疼了,有东西出来了,一点一点的出来,接着就是哭声,可没哭两声就停了,喜乐撑着看过去,接生婆对着孩子在施针,血糊糊又一手能接住的孩子是动的,但是没声。
  吟秋过去给孩子擦干净,包在小被子里,“公主”
  喜乐转开头:“我不要看。”
  她的脸上汗与泪混合在了一起:“带走吧。”她害怕自己看了,就狠不下心了。
  “给她取个名字吧。”霍颜过去把孩子接过来,在孩子身上看了看,表情一滞,又迅速的恢复,没让任何人察觉到。
  “零,就叫零吧,一切都没有开始。”喜乐哭着闭上眼,最初时,她一点都不想要这个孩子,可如今......如果说这个孩子是因恶而结出的果实,错本该在那些作恶之人,跟孩子无关,况且她辛苦孕育了几个月......
  “霍零。”霍颜对着孩子叫了一声,把篮子里的死婴拿出来,带着吟秋要走。
  “公主,”吟秋哭着扒着床:“我会把她当作自己的孩子一样养着。”
  霍颜却是笑的,“我也一定会把她当作亲生的。”
  喜乐点点头,目送着接生婆以及两人离开,门关上,门外传来接生婆的哭声:“孩子没保住......”
  将军府来的人被拦在门外许久,等到天黑时终于能进去,进去便扑通一声跪地上:“将军,喜乐姑娘要生了。”
  李寒未站起来,往宋懿那边看了看,只见宋懿有些惊讶:“这么快?”
  “那李将军赶紧回去吧,这些人就按照先前商议的法子来处置。”宋懿过来送李寒未。
  李寒未的目光中还是压迫与怀疑,却只淡淡的“嗯”了一声,便带着将军府的人出去了。
  宋懿站在门口,看着那个从小笼罩着他的身影,想起了前两天的事。
  霍颜避开耳目跟他约见:“喜乐快要生了,我希望你等我的消息,等到那天时,拦住李将军。”
  “这个啊......有点难度,”宋懿喝了口酒:“那就要动用刚得到的账簿了。”
  “没事,先用一点吧。”
  宋懿探究的望过去:“是不是有什么瞒着我?”
  “没有。”霍颜的脸上除了妩媚,其他的什么也看不出来。
  回到将军府,喜乐虚弱的躺在床上还没有醒,李寒未感觉周围很不对劲,回身一看,后面跪了一地。
  “将军,姑娘是摔着了,孩子还太小,没保住。”
  他的嗓子一哽,什么狠话也说不出来,转头看看床上的喜乐,他问道:“喜乐知道吗?”
  “喜乐姑娘生的时候就力气耗尽晕了,应当不知道。”接生婆也跪在一众人里,抹着泪回话。
  许是这么多人把她吵醒了,喜乐嘤咛了几声,缓缓醒来,李寒未坐到床边,握住她的手,她看着他,很仔细的看着他的脸:“我记得没听到哭声,孩子怎么样了?”
  “没了。”他淡淡的道,仿佛一点也不在乎这个孩子。其实他本来也真的不在乎,因为当初不知道谁的,可他跟着期待了那么久,怎么会不难受。
  喜乐抓着被子哭,孩子,妈妈对不起你,妈妈不能陪你长大了......